就如宋北雲預料的那樣,三日時間就已經抵達了巧雲的家鄉。
巧雲對這裡也並沒有太多的記憶,隻是知道這裡就是她的家鄉罷了。
不過人都好像有一種本能似的,反正到了這裡之後巧雲的情緒明顯要低落了不少,沒有往日的模樣。
宋北雲從車上下來,映入眼簾便是一排排的老房子,人口倒也不像很少的樣子。
“咱們從什麼地方下手呢。”宋北雲叉著腰看著麵前陌生的環境:“這地方還真的是沒來過。”
其實宋北雲何嘗不知道這一趟過來尋所謂的親,不過就是大海撈針罷了,想要在這茫茫人海中找一個二十多年前的人本就無異於大海撈針,更何況經曆這麼多年的戰亂、饑荒、水災,人能不能活著都是個巨大的問號,說不準巧雲的父母親人都還沒她年紀大呢。
“老規矩,先找個地方落腳。”
宋北雲在周圍尋覓了一圈,終究是沒有能耐找到一個合適的落腳點,這個地方並沒有一個稱職的旅店,隻有一些類似民宿的地方。
而這些民宿跟宋北雲所理解的民俗並不一樣,它那個環境就隻是為了過路的客商落腳的,環境惡劣到即便是巧雲這種行伍出身的女孩子看一眼都會皺眉的程度。
“看來得租個宅子了。”
“嗯。”
巧雲現在可是大戶人家的姨太太,跟以前那帶著草莽江湖氣的女子已經天差地彆了,她自然是不能讓宋北雲這個朝堂相公住在些下三濫彙集的地方,所以現在挑剔的反而不是宋北雲而是巧雲。
想要租下一間宅子其實並不難,隻是愛乾淨的宋北雲受不了那種躺在屋子裡都要小心被跳蚤咬的環境,他們一直挑到天快黑才算是看上了一家宅子。
宅主人是當地的富戶,但前些日子舉家遷往了海州,因為現在海州的開發程度已經相當高了,海州港更是除了廣州港和杭州港之外的天下第三大港,海運帶來的繁華讓海州今非昔比,而且宋遼之間的遷徙政策又相當寬鬆,所以各地的富戶都會往大城市裡跑,這倒也是人之常情。
負責跟宋北雲接洽的是這個富戶家中的親戚,他本來說是隻售不租,經過好長一段時間的軟磨硬泡,宋北雲終究是靠施展了美色才讓那潑辣的嬸子答應他們租住一個月。
這嬸子雖然潑辣,但該乾的事倒是一樣沒拉下,先是吩咐人連夜打掃了宅子,又給宋北雲送上了乾淨未用過的被褥,雖然都是要錢的,但這一點的確是讓人很滿意。
宅子空空如也,但好歹有個能蝸居的地方了,宋北雲坐在空空如也的堂前,用一根鐵鉗子擺弄著炭火爐子,巧雲燒了水卻沒有茶葉,隻能端上一碗熱水給宋北雲:“委屈你了,讓你陪我來這個鄉下地方。”
宋北雲都沒抬頭:“這算個什麼事呢,我本來就是鄉下出來的,這地方總比小蓮莊要熱鬨吧。”
巧雲沒有接話,但她知道這裡的條件真的是不太好,不管是從什麼角度出發,宋北雲其實都沒有道理陪自己來這種地方的,他在朝堂是相公走出去是封疆大臣,如今卻在這裡……
“巧雲姐,你先彆忙著內疚。我要是真的忙起來,肯定是沒辦法出來的,現在不是過渡期麼。”
宋北雲的解釋顯然不能給巧雲帶來心安理得,她仍是感覺自己拖累了宋北雲。要不說女人麻煩呢,碰到這種時候解釋都是多餘的,洗個澡進房間乾了個爽就什麼屁話都沒有了。
這第二天開始就要正兒八經的尋親之旅了,不過還是那句話,調查二十年前的一個人一件事,難度不亞於大海撈針。
宋北雲雖然通過縣令那邊查詢到了相應的縣誌,但縣誌上隻記錄了當年的一次災荒,但卻沒有任何細節。
“巧雲姐,你有沒有什麼信物之類的?”
巧雲連忙從懷中摸出一個孩子用的銅鎖,上頭還歪歪斜斜刻著長命二字。
從做工上來看,這絕對不是什麼有錢人的佩飾,應該是巧雲本不富裕的父母給她傾儘全力留下的最後念想了。
“既然這是唯一的信物,那咱們就得從這東西上入手了。”
兩人坐在路邊的茶水鋪子中,看著絡繹不絕的過路商人,現在宋北雲也有些發愁了。
昨天他倒是問了巧雲為何突發奇想的想要尋親,而巧雲的回答倒是讓他哭笑不得,卻隻因為擔心未來孩子不知籍貫,讓人叫做了野種。
這不開玩笑呢麼,所以說有時候真的不能理解女人的腦回路,但既然她有這方麵的擔心,那宋北雲陪了也就陪了,問題不大。
“等會咱們去縣裡轉轉打聽打聽。”
雖然宋北雲完全可以讓手底下的人來處置這些事情,但這該死的儀式感卻還是要的,畢竟這件事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事,可是對巧雲來說卻好像是人生的頭等大事一般。
不過就宋北雲來說他肯定是不能以真實身份到處亂跑的,他現在可不隻是名人那麼簡單,要是亂跑可是要出事情了,所以他這次化名宋大成,過來隻為尋親。
“巧雲姐,你覺得這個縣裡有什麼奇怪的事沒?”
在經過一番調查之後,宋北雲突然笑著問了巧雲一聲,而他出於職業敏感性一眼就看出了這個縣的與眾不同之處。第一,這裡有縣衙但卻沒有縣令,雖然是一個完整的縣城但縣裡的法務、治安等等都名義上由隔壁縣代管。第二,這裡沒有一處客棧,要是一個偏遠小縣也就罷了,可這裡卻是江浙通京津的要道,做生意的人每日都是絡繹不絕,但卻大多因為沒有客棧而選擇在彆處落腳。
而第三,也是宋北雲覺得最蹊蹺的地方,那就是這個縣城就像一個與世隔離之境,縣中的幾個大戶就如土皇帝一般把持著這個縣中的一切,小到迎來送往、大到賑災救濟都是由這幾個大戶操持著。
這幾個大戶還都屬於宗族製的家族,互相之間都是親戚。
這種理論上不稀有,真正的稀有卻是他們對本地治理的乾擾,卻不是壓迫式的,他們會把田地分配給沒有田的人耕種,甚至分文不取。
但問題就在這裡了,他們既然分文不取,又是如何維持這樣龐大的開銷呢?
宋北雲帶著這個疑問,好奇又在縣中轉悠了好久,但始終卻都遇不到願意開口的人。
“讓子彈飛快點申遺吧。”宋北雲回到住處看著院中落葉,深吸一口氣:“這特麼不就是鵝城麼。”
隨著尋親之旅的逐漸深入,宋北雲覺得自己好像真的來到了一個類似鵝城的地方。
這樣的地方很神奇的,他甚至算得上一個法外之地,因為沒有縣官所以考核的人不會進入這裡深入,而如果沒有出現惡劣的人命官司,禦史台也不會在這種地方浪費時間。
那麼最終的結果就是這幾大家族在這裡的影響力遠大於朝廷,甚至開始替代朝廷行使法律。
這可還行?
“順子。”宋北雲低聲呼喚了一聲。
陰影中立刻閃出一個瘦小的少年,這個少年身後還跟著一個也就是十四五歲的女孩,宋北雲抬眼看了他們兩人一眼:“你們去查一下這個縣裡遷出的富戶都去了哪裡,要確鑿的地方。”
“是,大人。”
這些人是直屬於宋北雲的秘密部隊,大部分也都是當年在執掌皇城司時收養的孤兒,就比如這個被叫做順子的男孩和他身後的那個小姑娘,就是當年在絞殺白蓮時救下的孤兒,而那女孩則是當年差點被當做口糧關在缸裡的孩子。
現在經過訓練的他們已經成為了宋北雲手底下最重要的一支情報部隊,因為年紀小而十分不顯眼,所以很容易就能得到相應的情報。
“巧雲姐,我覺得這地方處處透著古怪。”宋北雲下達命令之後,看向巧雲,然後笑道:“咱們一邊給你尋親一邊摸摸這地方的底子。”
這地方的詭異當然還不止於此,比如這裡的縣衙為什麼空置,經過縣誌上的內容核實,就是因為在這裡當官的人不出兩年就會升遷彆處,無一例外。
但大宋縣令這一級的官員絕大部分是要乾到退休的,而這裡兩年升一個,這就不是說風水的問題了,這反常必有妖,這種反常已經太明顯了。
而且這裡頭很可能蘊藏著驚天大案。
為什麼說彆人發現不了而宋北雲卻能一眼看出蹊蹺,不是他體質特殊而是專業的事情專業人來乾,天底下最大的特務頭子要是看不出這裡頭的貓膩,他這些年不就白乾了麼。
都說男人最有魅力的狀態是二十歲的身體四十歲的靈魂,宋某人不才恰巧就是這樣的人,他擁有著頂級老狐狸的狡猾還有著隻屬於年輕人的反應和活躍,在這樣雙重buff的加持下,他真的就是那種彆人眼裡最可怕的類型。
“巧雲姐,咱們繼續為你尋親就好了。其實我就是查查,要是他們沒乾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我也就懶得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