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細雨蒙蒙,往外十數丈便是一片朦朧,數隊人馬就在這群山之外一處隱蔽之地集結其中。
為首的正是周、胡兩派馬賊,而與之接洽的則是小光頭那邊的三當家,他帶著幾個人與這些個窮凶極惡的馬賊隱蔽其中,正在合謀如何智取那贓款。
經過重重周旋,這三當家當真也是爭氣,拿出了吃奶的勁頭將分成拉到了四成,也便是說事成之後那兩隊馬賊各得三成而這五爺的隊伍則要得上個四成。
占大頭這檔子事那是誰都想去沾染一番的,越是賣力就越是不會引人生疑,如今他們幾方人馬蓄勢待發,就等著前方一聲招呼的事了。
“三當家的,你說這商隊高手眾多,若是折損的人手該是如何?”
胡老三滿臉笑容的問著,這個馬賊頭子看起來也不過三十歲上下,與常人想的不同,他看上去卻是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但卻尤其凶殘,常以殺人取樂,所行之事可謂天理難容。
不過在這他倒是客氣,一來是忌憚小光頭那個莽夫,二來這是人家主場,真起了衝突也是不好收場。
“胡大當家的,話不是這般說的,你我都是刀頭舔血的營生,該死的時候躲也躲不開,你怎的不說多死一人多分一份的錢呢,這些個錢還不夠大當家的拉出一支隊伍?”
這三當家倒是機靈,絕口不提任何關於錢換命的事,早早的就將乾係撇了個一乾二淨。
“五爺的人到底還是厲害,每每都是這般滴水不漏啊。”
旁邊的周二毛笑道:“往後保不齊還得多多儀仗這五爺啊,行伍出來的隊伍就跟咱們這些野路子不大一樣。”
他心中其實是不服的,所以這嘴上自然也就說了些陰陽話來,倒是三當家嗬嗬一笑:“好說,若是有朝一日我家哥哥發達了,定然一年三節給諸位送上大禮。”
“哈哈哈哈,好說好說。話說前方那探子怎的還沒來通報?”
三當家探出頭去觀察了一番,沉吟片刻:“想來是山中這雨霧繚繞的,不好相處吧,待我去查探一番。”
“有勞三當家了。”
這三當家貓著腰,有模有樣的往前走去,但他剛走沒多久,胡老三眼神一挑,立刻便是有幾個手下跟了過去。
“看來胡哥哥多少是有些不放心那莽夫啊。”
“周老弟不也是如此?那莽夫整日裡與我等搗亂,這等好事卻是想到了咱,這心中有疑啊。”
“是極是極。”周二毛哈哈一笑:“若是他真的膽敢詐咱們,這兩批人馬他怕是吃不住了。”
“本也就沒打算讓他吃住,難不成周老弟還能讓他拿了大頭不成?”
“哦?”周二毛嗬嗬一笑:“胡哥哥何出此言啊?”
“老弟,明知故問啊。”
“哈哈哈哈……”
兩人相視而笑了起來,而就在這時,那三當家已經來到了宋北雲的麵前,低聲說道:“侯爺,那些人已被我引到了山澗之中。”
“很好。”小宋點頭道:“不過你知道你被跟了麼?”
說罷,一個皇城司密探手中拎著一個脖子上中了一箭已是奄奄一息的人過來,三當家打眼那麼一瞧,正是方才站在胡老三身邊的人。
“看來他們打算是黑吃黑啊,根本就不信任你們,今日是有這個商隊沒這商隊,他們恐怕都是要對你們寨子下手的。”
三當家大吃一驚,但宋北雲臉上倒是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他隻是站在那舉著一把傘,手中拿著地圖仔細對照了一番之後說道:“山中他們不好騎馬,隻是天氣不好,很難將他們一網打儘啊。”
“這事包在我們弟兄身上,咱們弟兄彆的能耐沒有,這山中打獵的事,那可是頂在行了。”
小宋看了他一眼,笑了起來,然後對旁邊的人說:“去,取一百把強弓來,與他們分了去。”
聽到這話,三當家的眼睛都亮了起來,他一早就眼饞他們那強弓了,雖是沒見過那樣式的弓,但不管是做工還是力道都是頂頂好的。
一百把強弓遞到三當家麵前,他迅速張羅起來給那精通射術的弟兄們裝備上了,那些個山賊什麼時候見過這等裝備,一個個把弓捧在手上寶貝的不得了,試射一箭下去簡直如有神助,仔細研究下來才是發現,這個弓厲害就厲害在中間的一根弓體是用細鋼絲組合鑄成的,彈力十足不說還經久難用。
看著那一簇簇比狗尾巴草的杆杆略粗一些的鋼絲,這幫山賊無一不感歎是巧奪天工。
“行了,帶上你們的人,上山打獵去吧。”
三當家一點頭,伸手一召:“兄弟們,侯爺發話了,今日若是你們放跑了一個,可彆怪當哥哥的不客氣了。”
眾山賊紛紛允諾,而宋北雲那頭卻隻是背著手站在那:“差不多開始吧。”
一聲令下,周圍的人成隊就消散在了山野之中,宋北雲抬頭看了看煙雨蒙蒙的天空,扭頭對韓姬說:“你剛才不是想問這幫山賊可不可靠麼?”
韓姬點頭。
“人呢,有個本能叫趨利避害。”小宋輕聲說道:“這個時候聰明人要做的就是玩命的表現自己,等詔安之後給個好位置。”
韓姬好奇的問道:“可是侯爺,這些烏合之眾您要來作甚?”
“是留給你的。”小宋將胳膊搭在韓姬肩膀上:“這幫人會是秦嶺之中第一個服務站的工作人員和維護秩序的人。你想想,若是秦嶺之中修了條路出來,商隊會不會走?”
“那定然會走,路上來回一折,若是直接橫穿這大山,能省下小十日呢。冬日還好,夏日的話必走此道,否則每耽擱一日,路上食物商品腐敗就成了大問題。”
“每個商隊收八厘的稅不過分吧?”
“八厘……很低的。”
“未來一年少說五千萬貫的流通,抽多少?”
“四十萬貫!”韓姬的眼睛當時就亮了起來:“這比劫道還賺啊!”
小宋伸手捏了捏韓姬的屁股:“這下懂了沒有?”
“侯爺請自重……”韓姬往旁邊躲了躲,雖然動作不大,但卻還是躲開了宋狗的魔掌:“請莫要輕薄。”
“這又沒人,摸摸也不會少塊肉。”小宋把傘遞給韓姬:“走吧,往前去看看,他們應是快要接戰了。”
而在前麵那個山澗中,兩隊馬賊見那三當家久久不歸,自己的手下也沒了音訊,頓時就警惕了起來,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立刻做出了正確的決策——撤退。
但就在他們要調頭離開時,突然一支弩箭從薄霧中破空而來,釘在了一名馬賊的身上,頓時透體而過,那人反應了一會兒才嚎叫的倒在地上翻滾。
兩個賊頭兒一見,頓叫不好,那姓胡大當家彎腰撿起弩箭這麼一瞧,頓時叫罵了起來:“他娘的,大內貨!兄弟們,跑!”
大內貨跟那普通貨最鮮明的就是在每根弓箭、弩箭上都會有印文編號,上書大內幾年幾月幾日,某某某督造。
這玩意可不是一般軍隊能配備的,不是說大內貨比普通貨強多少,畢竟殺人都是一根,關鍵是使這玩意的人啊……
用屁股想都知道有資格使這玩意的都是什麼人,那戰鬥力就算沒見識過也該是聽說過,那是區區馬賊能應付的?
所以這個時候跑路是最正確的做法,但他們剛開始逃跑,就在他們的退路上迎麵襲來一批箭雨,接著就見一身輕甲的皇侍提著輕錘破霧而出。
一時間山穀中喊殺聲驟起,而這幫皇侍格外帶勁,因為宋北雲宋侯爺說了,一個山賊耳朵就算十貫錢,十貫錢可是他們大半個月的餉錢,平日裡為了這個錢那得訓練得不成人樣,今日砍砍馬賊就能得到,那還不瘋了?
不光如此,韓姬也說了殺賊最多者能得嘉獎,那些剛加入皇侍的年青人可都是滿心血氣、忠心耿耿,視榮譽為命的。這等名利雙收的事,誰不喜歡?
倒是宋皇城司的那些老油條一個個懶洋洋的,放放冷箭,打打屁股。雖然效率也不低,但卻是沒有了皇侍們的激情。
山穀中廝殺聲驚起了飛鳥,漫山遍野感覺都是四散的人,有些人跑的快,很快就脫離了廝殺的範圍,可還沒等他們高興呢,草叢中突然就會飛出一支箭紮在他們身上或是一張捕獸網將他們直接提入半空。
等小宋趕到時,隻看到了滿地失去戰力的馬賊,他們要麼是被弩穿了個對穿,要麼身上還紮著弓箭,要麼肋骨被輕錘砸了個稀碎,死的活的滿地都是。
如果小宋沒有上過戰場真的很難相信都是冷兵器相差居然會如此巨大,這簡直就可以說是降維打擊了,相對於那些馬賊來說,對麵的皇侍可謂是在技巧、裝備、身體素質、戰術思維等等上麵全麵給碾壓了。
一路看來就一個皇侍因跑的太急一腳踩空扭了腳而負傷,當時韓姬從那人身邊路過時看他的眼神都把小宋給整笑了。
至於皇城司的老兵油子密探,打仗麼不積極,一看到宋大人到了,跑過來賣騷的能耐那是個頂個的強。
“我是不是沒跟你們說,你們因為沒有嘉獎,所以現金獎勵翻倍?”
小宋一句話就把那幫兵油子給整崩潰了,為首的那個一拍大腿哎喲一聲:“完咯……”
對於這幫混蛋的捶足頓胸,小宋並沒有什麼安慰的話好說,咎由自取罷了,畢竟打仗不積極,腦袋有問題。
“你們要是敢給老子殺良冒功。”小宋突然回頭指著那些鬼鬼祟祟的狗東西:“彆怪老子不客氣。”
一句話就把這些惡棍心中的火給熄滅了,若是彆人這麼說這幫老油條可不在乎,可這位爺是老油條的絕對王者,而且真的玩不過他……
而這時,其實周、胡二人還沒落網,他們本就是經驗充足的老馬賊了,很容易在戰鬥中找到空子鑽出去,再加上其實皇侍雖然聲勢嚇人,但人數卻隻有百來人,皇城司密探又在劃水,所以他們曆儘千辛萬苦最終還是跑了出來。
“快些回去與周圍幾個口子上的人招呼,說那老五反水,投了朝廷!”
可就在他們打算分頭逃跑的時候,剛剛過了一個山坳,就見路邊坐著十來個人,在煙雨中分不清容貌,隻是能看出他們坐在那百無聊賴的甩著手中短刀。
“喲,哥幾個。”其中一個人也看到了那兩個馬賊:“來生意了。”
“幾個啊?”
“七八個吧。”
“七八個啊,懶得動手了。”
“你傻啊,侯爺讓咱們守在這,還能虧待咱們不成?”其中一個密探站起身:“乾活了,到時候去找侯爺邀功去。”
周、胡二人也看到了他們,見他們人數不多,這兩個馬賊頭子對視一眼,倒也是惡向膽邊生,抄起手中的家夥就朝這些老油條殺將過來。
“喲,還自己上門。”有個密探手中的短刀那麼一甩:“也不打聽打聽,老子們在大宋的名頭!兄弟們,開整!”
甚至來不及算招,這山路的出口處就傳來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這幫老油條從不下死手,刑訊久了,他們知道怎麼折磨人最疼。
但這對於那些馬賊來說可就不是什麼好消息了,簡直就是吊死鬼碰上了巡遊的夜叉郎,在比凶這件事上是輸了個徹徹底底……
“對對對,手肘子那再給來一刀,捏住手筋這麼一抽。”
有個年紀稍大的密探在指導旁邊還不太明白的後輩:“這可是老子的獨門絕技,當年我爹殺豬我在旁邊瞧著就琢磨出來了。”
那個後輩照他的話這麼一抽,頓時山中響徹起了無比淒慘的嚎叫聲。
嚎叫聲引來了宋北雲,他慢慢悠悠的巡查到這裡,看到自己手底下那邊變態佬在折磨一種倒在地上的馬賊,他輕輕搖了搖頭,回頭看了一眼這幫人的頭兒,那頭兒被這一眼就給看心虛了,連忙上前喊道:
“狗日的玩意,你們乾什麼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