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北雲折騰自己大姨子的時候,宋國也迎來了每年的考核日。
今年過年因無閏月,所以過年相比較往常要提前了一個月,換算成公曆的話,便是一月中旬便要開始為期七日的全體休沐了。
所以提前半個月的年度績效考核也正式開始了,此法在宋國已成常製。從兩年前開始,每年年終之時各級監管部門都會將評分績效表遞交呈上,先是由吏部、禮部考核,再經由樞密院、禦史台考核,最終審評結果遞交於大宋最高執行者進行最終評議。
這裡頭有一個總表和分表,總表上呈現的是地區平均分,比如江南西道地區平均分為八十九點七分,這就是正常分值。如果全國都是這個分段,就說明當年吏治平穩,而如果某個地區比如嶺南東道的評分隻有八十三分比去年下跌四個點,這時候這個地方就會由皇家審計司進行複核評定,如果評定結果跟表格上的沒有出入,那麼評分最低者將會接受調查。
這個製度十分嚴謹而複雜,需要大量的基層官員要去完成這些事情,而一級一級的複核機構也是需要龐大的勞動量,所以現在這些機構裡容納了大量的人員,看上去整個政府機構要比以前龐大了三到四倍有餘。
但即便是如此,人仍然還是不夠用,很多機構甚至形成了仇視和敵對關係,越是如此他們工作就越是認真,這最直接的結果就是宋國這兩年的基層吏治呈現出前所未有的清明,冤假錯案的比例從趙性登基那一年的百中有七八落到了如今千中無一。
趙性同樣工作到深夜,他疲憊的抬起頭揉了揉額頭,回頭看了一眼旁邊趴在桌子前已經熟睡的暖玉,他輕輕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
雖然如今已經有了皇後,但最貼心的還是這個沒什麼能耐的傻姑娘,不論多晚她總是會陪在自己身側。
而等稍微整理了一下卷宗之後,他拿出了宋北雲遞來的迷信,仔細的閱讀了起來,上頭的內容有些讓他心驚肉跳,雖然白天已經看過一次了,但實在是有些駭人聽聞,所以他當時未敢細看。
這夜深人靜之時,再拿出來看看,瞌睡都被趕跑了。
奪軍權、建軍區,裁軍、治軍、黨人碑……這些詞疊在一起,趙性看完直嘬牙花子。
趙性早已經不是那個被人一手掌控的傀儡皇帝了,他明天就要宣布改年號了,可今天這一手生生把他給整蒙了。奪福王軍權啊……
不過他也清楚,就像宋北雲信中說的,現階段軍中體係錯綜複雜,皇帝也不可能做到毫無阻礙的調動軍隊,這就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太平年景中平均一年一次半兵變的詭異情況。
而更改軍製之後,槍杆子直接握在中央手中,軍區製更是可以方便進行大方向的管轄,以及各軍區的首長的輪換製度更是可以大概率的避免兵變的情況發生。
這對國家的長治、久安、穩定都是莫大的好處,但……真的好難。福王早就不止一次說想要交出軍權了,但問題在哪?他根本找不到一個切入口,他在軍中威望十分高,高到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引來軍中對朝廷的質疑,所以福王即便是被朝中所有大臣攻擊,他最多最多也隻是退到了自己的封地,福州。而軍權卻是誰也沒敢多說一句,畢竟大家都知道腦袋跟刀比,啥也不是。
不過幸好,大宋有宋北雲這麼一個鬼才,他有自己一整套奇怪但合理的計劃安排,至於怎樣讓福王卸下手中的兵權,這件事趙性不行、宋北雲更不行,唯獨隻有福王自己才行。
所以趙性如今唯一要乾的就是繼續等,等到大朝會時宋狗入京……
“狗東西啊。”趙性歎了口氣:“不知不覺狗雲也是封疆大吏了呢。”
而迷信下半段倒是還好,隻是提醒一下趙性要開始實行早就定好的三支一扶計劃了。
所謂三支一扶便是支農支教支邊扶貧,既然皇帝將自己定位為百姓的皇帝,那這些事就必須要乾,支農支教支邊都比較簡單,扶貧卻是有些難。
不過宋狗倒是在信中提出了一個設想,那就是各地童生秀才,自願報名三支一扶的,隻要在當地工作崗位上滿五年便能夠根據政績享受直接入職官吏的待遇。
以現階段的發展趨勢來看,朝廷如果一直以科舉入士,那一定會長期處於缺人的狀態,但如果以這種方式進行破格提拔,其實會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
不過這裡頭最大的阻礙就是小地主和鄉紳的問題,但隨著各地國有農場和與之配套的私有工廠的建設,這個問題很快得到解決,以國有壟斷形式遏製土地兼並的發生,以政府強製乾預民生產品的價格,再以此來限製小地主和商人的無限增值。
可彆小看趙性,他真的隻是因為好說話性子弱,所以才會給人一種小垃圾小廢物的感覺,但實際上他天資聰慧、勤勉好學,這些年下來的學習和積累已經讓他擁有了超越一般人的見識和能力了。
就比如前段時間在大宋八大報紙之一的商彙報中,他就匿名投了一篇名為《宋國未來二十年之探討》的文章幾乎引來了全社會的廣泛回應,之後他又把自己寫的幾篇論文投了上去,社會反響強烈而且引發了一輪劇烈的討論。
百家爭鳴的好處在這裡得以體現,各種思想開始逐漸長出了粗壯的樹乾,當他們開始碰撞的時候,國家就會變得生機勃勃,雖然有時候火藥味也蠻重的,但終歸是要比那獨大的一葉障目要好上太多了。
趙性的文章被人讚賞也被人批評,更是激發了許多人跟著一起探討大宋未來的二十年,針砭時弊者有、暢想未來者有,趙性從來不管,隻是把有用的信息收集起來整理成冊,印刷出來提名《內參》發放各級官員。
雖然有時候趙性也會被說的不舒服,但他仍是記得宋北雲的話,那廝曾經說過“我可以找人宰了罵我的人,因為我不需要大格局。但官家必須要聽,因為隻有真心誠意做買賣的人才會挑毛病,看熱鬨的都隻叫好”,這句話影響了趙性的政治思維,甚至直接推進了社會整體的開化程度。
而現在宋國才過了沒幾年卻已經不再是當初的宋國了,宮殿還是這座宮殿,但卻沒有彆國使者再膽敢昂著頭走進來不打招呼的走出去了。
這時趙性才明白什麼叫國家的麵子不靠宮殿來撐腰,當初在大殿上叫囂的金國使者,前日跪在殿前請求宋國可不可以多加三成糧食的出口額度、那年背著手在大殿上橫平豎直張揚的遼國使者如今想要進殿需提前三日手寫請見書。
而那個被人叫做傀儡皇帝的趙性,站在宮牆上時也會有黃髫小兒隔著數十丈朝他揮手激動的大喊皇帝老爺。
沒有經曆過那種恥辱的人永遠不知道今日這般種種有多來之不易,所以在從回憶中走出來之後,趙性拿出朱砂筆在密信上很鄭重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後頭還跟著一個張狂有力的“準”字。
第二日,趙性主持早朝時候經由禮部宣布大宋年號改順德並宣東海、南海四縣去縣升州,分彆是杭州昌國縣,也便是東海新軍所駐之舟山。廣州南海縣,也便是後之佛山。泉州浯洲島,也便是後之金門。揚州海門縣,也便是後之上海。
新四州地方都不大,但以特區計,直屬金陵調度,新四州駐軍皆為東海新軍。
之後在朝會上,趙性還親切的接見了兩金來使,接受國禮並敲定兩金在宋設立商會之事,並與金帳汗國使者洽談了有關於兩國互通有無之實惠。
最終,寶慶年最後一次朝會在一片和諧之聲中落幕,下一次朝會便是在順德元年了。
趙性下了朝會,迫不及待的跑出去參加廟會去了,雖然往年都有去,但今年聽說從波斯那邊來了天竺來了一幫子辣妹,這不去看看能行?
“天底下還能有比朕這金陵還熱鬨的地方?”
旁邊的小魚掩嘴而笑,他很久沒看到官家這般幼稚了,特彆是當宋大人離開之後。
就趁現在!小魚找準時機,深吸一口氣後,往後退了一步:“官家……”
“嗯?你說。”
小魚露出為難的表情:“小魚……”
“知道啦知道啦。”趙性揮了揮手:“朕看著你長大,還不知道你要放什麼屁,去吧。去跟著那宋狗吧,算是朕把你賞給他了,那廝常年在外頭,經曆了幾次刺殺著實讓朕心中不安,你去了也好。不過你得給朕把接班人準備好。”
“是!小魚定然全力以赴,不辱使命!”
“行了,彆說這些屁話。你可惜就可惜是個小太監,要不然啊……八成你兒子都給那狗東西生出來了。”趙性一邊看著戲台上天竺美女柔軟的肚皮,一邊吐著瓜子皮說道:“當朕看不出來你每次看見那狗東西都眼睛發亮嗎?”
“我……”
“行了,正常的。”趙性揉著小魚的腦袋:“可惜了,你要是個女娃娃,真的是不知道要迷死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