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是懶狗不假,但如果正兒八經有工作的時候還是很認真的。
而在他工作時,妙言就撐著腦袋坐在他的身邊,時不時的跟他聊上幾句。
“上次你說金家的事情,他們肯不肯把海船技術交出來?”
“那當然不可能很順利的。”妙言撇了撇嘴說道:“慢慢來嘛,而且你也不可能指望他們會把技術交給宋國了,畢竟他們就是被你被宋國給整垮的。”
小宋唔了一聲,繼續低頭伏案,過了一會兒他突然笑了起來:“說起來,我們的故事都是從一場爭風吃醋開始的對吧。”
“是的呀,奇變偶不變。”
“符號看象限。”
兩人對視一眼,笑做一團。
笑完後,妙言撐著腦袋幽幽歎了口氣:“說起來,到這個時代已經十多年了,我都快記不得我們那個時代是什麼樣子了,甚至我自己都能感覺到我們變得更加像這個時代的人了。”
“哈哈,時代和人的關係是很有意思的,我們被時代改變的同時也在改變這個時代嘛。”小宋沉吟片刻後,放下了筆說:“你說咱們到底圖個什麼。”
妙言撇了撇嘴,眼睛來回轉動了幾圈,最終才開口道:“也許是為了一個假設吧。”
“什麼假設?”
“喜歡曆史的人群中一直有個特彆美好的假設和遐想,就是如果宋代結束了中原的混戰,形成了一個完整而統一的國家,阻止了外族的入侵,中國會變成什麼樣子。”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是在為了中華民族偉大複興而奮鬥咯?”
妙言咯咯的笑著,像隻剛下了蛋的雞,等笑完後她才點了點他歐:“對。”
“還行,挺有吸引力的。”小宋再次提起筆,開始給妙言念著他剛才寫下的粗略計劃:“結束自南北朝以來的地域特征,取消南北稱謂,恢複秦漢時的天圓地方說,隻有中央和地方。地方軍製不再使用現行軍閥製,而是使用地方輪替軍製。”
“什麼叫輪替軍製?”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小宋回答道:“營不換將士輪換,每三年一輪換,並且分為誌願軍、義務軍、雇傭軍三個類彆,取消禁、廂軍製,加強中央集權監管製度,並且引入政委製,淡化君主權威樹立國家威信。”
“那不是和現在的政策走了對立?”妙言小聲問道:“趙性的威信現在已經是如日中天了。”
“你不能保證每一代都出明君的,皇權是一定要稀釋和分散的,或者說我們要使用的是民主集中製的變種,將皇權範圍擴大,之後民權與皇權要在某種程度進行中和。一是讓皇權不再一言堂,二是不讓民權變得混亂,獨裁和街頭政治都是要不得的,精英治國仍然是大前提。而政權的核心就是軍權,這個軍權絕對不能掌握在某一個人的手裡,它的動向一定是需要一個矛盾集團經過協商後的妥協產物。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不是每一代都會出趙性,宋北雲也不是長生不死。”
“怎麼?不再理想主義了?我記得你以前可是個理想主義者啊。”妙言眉眼彎彎的看著宋北雲:“怎麼現在開始以發展眼光看待問題了?”
“被佛寶奴教育了。”小宋乾笑一聲:“我又不是那種剛愎自用的人,我能聽進去人話的。”
工作到深夜,小宋已經很疲憊了,他低頭看了看伏在他身邊已經睡熟的妙言,輕輕笑了笑,起身將她抱上床蓋上被子,然後揉了揉眼睛,繼續開始下一段工作。
不過剛才的動作驚醒了妙言,她撐著胳膊從床上坐了起來:“幾點了,還不睡嗎?”
“有點累,不過睡不著,就繼續乾點活唄。你先睡吧。”
“我冒著被發現的風險跑來這裡,就是為了看你乾活的嗎?”
小宋斜眼看了她一眼,沉思片刻:“不是好感度清零了麼?”
妙言輕笑一聲:“臨時調額。”
後來啊,其實妙言上午從宋北雲房間出來時,看到她的人其實是不少的,甚至有幾個遼國的官員都看到了,但這種事誰在乎呢,皇家的肮臟事數也數不完,看到又如何,想要活下去就最好乖乖閉嘴,一個是權傾朝野的妖妃一個是隻手遮天的權臣,吃飽撐了才去得罪這兩個人。
至於遼皇的帽子,誰在意呢,也許他自己都不在意,畢竟他娘們唧唧的,而且聽說那個宋國權臣也上過他的龍塌,是吧……
下午時,各方消息又一次進行了更新,宋國七萬步卒於草原內遭遇風雪,不得已而撤退,正在朝大同關進發、金國發出議和文書、大理國國王十五日前因病歸天、夏國出現叛亂,夏國國君求助宗主國宋國。
以上這便是各方大動作。
小宋看完之後,盤算著大概再過幾天等金國的議和文書抵達之後,大概就沒他什麼事了,雖然金國強烈要求宋北雲出席,但冬日的到來讓他們變得不那麼矯情了,如果不加快速度進行和談恢複貿易,恐怕今年冬天的金國會過得格外艱苦。
至於還有什麼事比較重要,那可能就是關於北海新軍的調動了,潘惟熙是殺不得了,那頭已經把他當成了戰鬥英雄大肆推廣,英雄就英雄吧,但宋北雲實在還是意難平,殺是不能殺了,但想讓宋北雲再用他也是斷然不可能了。
於是他直接寫了一封信給樞密院,把楊文廣從東海調到了北海,東海新軍暫由原禁軍團練教頭,尚恩義統領。
而因為北海新軍幾乎被打掉了建製,宋北雲還直接將北海的建製給改了,北海新軍徹底退出了戰鬥序列,從今往後北海新軍不可再參與任何正麵戰場的戰鬥,作為儲備建製而存在。
不管外頭人說一千道一萬,北海軍扛不住、宋北雲扛不住、大宋也扛不住,未來的戰爭還有許多,隔三差五來這麼一趟,真的是扛不住。
而除了這些東西之外,宋北雲給北海軍定下的規矩還發生了變化,抹去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古訓,改為“軍人的天職便是服從”。
當然,北海因為受到重創如今已經全員返回長安進行休整,並且趁著冬天重新開始從宋國上下選拔人才。
隻不過這次的選拔要求多了一條,那就是政審。如家中有人在朝中為官為將者,一概不錄用。
這一係列的配置變化,懂行人一眼就能看出這次那潘惟熙究竟給宋北雲、給北海軍帶來了怎樣的重創。
當日晚間,被軟禁的潘惟熙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第一件事便是試圖自儘,但卻被救了回來,但宋北雲懶得再與他廢話,一道命令下去將他送回金陵城,革去北海軍中一切職務,誰愛用誰用去。
隨著這幫人一同進京的,還有宋北雲的長信,就是為了與趙性了解一下新的軍事結構調整問題。
這些事情都做出安排之後,剩下的便是小宋第一個五年計劃的第五個年頭了。
第一階段的幾個任務,分彆是穩定內部環境、發展工業社會萌芽、調整國家政策重心走向和提升教育受眾基礎,小宋可以說已經全部打上了勾,雖然教育受眾基礎提升幅度並沒有達到預期,但在國家路線轉變之後一定會發生改變。
而下階段,也就是第二個五年計劃的開端也要在來年開始打好基礎了。
相對於第一個五年計劃都是以大方向為主,第二個五年計劃則會分的更細致,完成難度也會相應提高。
初步計劃內容分成三個大項、七個小項。三個大項分彆是工業、政治、文化三個領域。七個小項分彆是專項內容,其中包括提升糧食產量,進行下一階段的牲畜糧食等內容的改良和發展以及船舶行業的鼓勵性政策,包括但不限於鼓勵海上通商內容等等。
人生一世,沒有幾個五年的,小宋扳起手指算了算,十八歲那年遇到改變他一生的狸貓太子裡的太子宋狗蛋,至今他已經二十三了,等第二個五年計劃完成,他便差不多要進入三十之年了,人生而立了。
想來卻是有些唏噓,前一世二十三歲也許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半大小子,而這個時代的二十三卻已是頂梁之柱了。
小宋摸著下巴上越來越硬的胡茬子,對著鏡子啞然失笑,不過等笑完之後,他隻是搖了搖頭,穿上衣裳推門走了出去。
今日燕京下雪,小宋走出去,來到城頭之上,放眼望去之間一片蒼茫雪色,他回頭對南院大王說:“倒不如將燕京改回北平吧。”
“北平。”南院大王沉默片刻,之後更是反複念叨這個名字:“有李廣居右北平的北平嗎?”
“嗯。”宋北雲點頭道:“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北平。”
“你說改,那便改吧。”
“哈哈哈哈哈……”
宋北雲什麼也沒說,隻是接過隨從手中的披風,揮手披在身上,大笑著走下了北平的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