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一日的雪又一次在清晨飄蕩了起來,宋北雲站在小院中看著天上的鵝毛大雪,突然回頭看了一眼晏殊:“你說,我們這的雪都快成了災,北方會是什麼樣?”
晏殊輕輕搖頭道:“那我怎的知道,幾千裡雲月,我又不是那千裡眼。”
“來,乖孫兒,我再教你一招。”宋北雲蹲在屋簷下,拾起一根小棍:“我們如何判斷一個地方是否出現了問題,就可以從三個方麵來判定。”
晏殊擺出一臉洗耳恭聽的模樣,宋北雲則用小棍在地上劃出了很多小方格,上頭寫上了宋金遼草原等字樣。
“大宋開源做買賣是出了名的,這些國家的商賈都會彙聚在廬州、金陵周圍進行買賣,並不是因為方便而是因為市場規模大,可以進行各種物資的交換不擔心會積壓。”宋北雲用棍子戳了戳晏殊:“這是背景也是前提,如果單靠探子來探聽消息,我們的資訊就落後太多了,天底下有一種人比探子可要精明許多也靈通許多。”
“你是說商賈?”
“答對咯。”宋北雲嘿嘿一笑:“入冬以來,你有沒有發現販賣牛羊肉的少了,牛羊肉漲價了,但是牛羊皮多了?羊皮、牛筋、牛角市麵上的價格跌到了這幾年的最低點。”
“是的,我還買了一張生牛皮呢。”晏殊點頭道:“準備去做一麵鼓。”
“大宗商品的變動一部分是根據政策,一部分則是因為的天氣。”宋北雲輕輕敲打這旁邊的一顆玉蘭樹:“異族商人在搜羅各種生活物資,相應的卻是用戰略物資來交換。糧食、鐵鍋、鹽巴、布匹、蔬菜等等都開始逐漸變得緊俏了起來,若不是戶部嚴格限製,恐怕現在城裡已經糧價飛漲了。”
“哦?如何說?”
“食物產出少了,其他次要物資就變得不那麼重要了,牛角牛筋牛皮這本就是製弓、弩、皮甲的東西,你幾時見過如此大規模的拋售?這說明北方遭災了,不光是遭災,還可能是這些年難得一見的大災,牧民不得不將原本用來販賣的肉食囤積起來,卻用這些重要的戰略物資從彆國換取食物等生活用品。”宋北雲在草原那一塊地方戳了戳:“之後我們來說一下遼國,遼國的商人賣的最多的是什麼?糧食,主要是小麥、麵粉。但是入冬之後,遼國出口的糧食銳減三分之二,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手工製品、木製品,這說明什麼?”
“說明什麼?”
“蠢貨!”
被宋北雲突兀的一罵,晏殊整個人都懵了,從小到大都是他叫人家蠢貨,何嘗被人稱之為蠢貨,可子畢竟曰過‘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所以他也隻能默默的承下了宋北雲的羞辱。
“說明遼國在備戰!”
“為何能說遼國也遭災了呢?”晏殊不解的問道。
“這就要從商品結構來看了,如果是遭災了,他們的糧食產出並不會比大宋低,那麼他們進口的產品不會是糧食而是布匹、藥材、木材等等應對災年的物資,可是如今他們卻一邊在備戰一邊交好大宋,就說明他們那邊的災並不嚴重,但草原那頭卻已經是一塌糊塗名不聊生了。”宋北雲笑盈盈的說道:“你看,東方四巨頭出現了三個,還有一個是誰你知道嗎?”
“金國!”
“對了。”宋北雲點頭道:“這裡最舒服的反而是金國,他本身就跟大宋貿易不多,而且他們那白山黑水每年這個季節都幾乎是大雪封山,人家進不去他們出不來,這些人也早就適應了這種生活方式,所以對他們來說頂多就是一個比較不尋常的冬天罷了。這一下,遼國保不齊要趁著這場雪災會跟草原來一場硬碰硬。而南院大王來這裡真正意圖除了是秦晉之好之外,就是求援大宋。”
晏殊撓著頭發:“可是卻沒有聽到半點風聲。”
“你傻啊,這事能露風聲出來?說不準國書已經擺在了趙性的桌上了,為了求援大宋,說不定遼國開出了很豐厚的條件。”宋北雲說著,突然張開嘴接起了雪花,然後吐了口唾沫:“呸,沒味道。”
晏殊輕輕點頭:“看來這商賈裡頭也有大學問啊。”
“那是。”
正在此刻,小魚風塵仆仆的回來了,他湊到宋北雲耳邊小聲耳語了幾句,宋北雲點頭道:“吩咐下去,按照我的命令執行,不然到時候掉了腦袋彆怪我沒提醒,那王老太監什麼意思?”
“我已於大伴解釋了,他說一切以宋大人為主。”小魚認真的說道:“但大伴也說了,一切後果也由宋大人承擔。”
“這個沒種的老王八。”
宋北雲罵了一聲,小魚的臉色變得非常微妙,他的表情看上去非常尷尬,而宋北雲也立刻道歉道:“沒說你沒說你,我說那個老王八,你是乖小魚,跟那個老王八不一樣。”
小魚啞然失笑:“宋大人不必與我解釋什麼,我這便去布置了。”
“一切聽我號令。”宋北雲囑咐道:“千萬不能打草驚蛇,知道嗎?”
“明白,這次來的三十人都是頂尖高手,可確保萬無一失。”小魚認真的點頭道:“請宋大人放心。”
“去吧。”
小魚飛快的消失在了雪林之中,而宋北雲回過神:“今天晚上有好戲看。”
“好戲?為什麼你斷定是今夜?”
“明日一早就會有許多狗東西上來燒香拜佛,今夜是最後的機會,若是錯過了,還需等下一次,還不一定有下一次。”
“那為何是晚上?”
宋北雲起身,懶得搭理這個杠精:“自己琢磨。”
他回到房間,然後就鑽進了羊毛氈裡,躺在熱烘烘的毯子上,舒坦的一塌糊塗。而晏殊卻後腳就跑了進來:“來來來,我們繼續來講這宋金遼。”
“有什麼好講的嘛,索然無味。”宋北雲打了個哈欠:“所謂宋金遼,不過就是蠢貨們的菜雞互啄,若是能給我十年再給我十萬人,我他娘的能把英倫三島給插滿大宋的旗!”
“英倫三島?在何處?還有,你可莫要說大話。”
“是是是,我說大話。”宋北雲懶得解釋,翻了個身:“不要煩我了哈,我要補覺,今晚要乾大事。”
晏殊想了想,坐在宋北雲旁邊:“挪挪,我也睡一會兒。”
“滾啊,我不要跟你睡一個被窩,自己滾去那頭去。”
中午時宋北雲和晏殊仍然睡得跟豬一樣,飯菜都是巧雲和阿俏給端來給這兩個孽畜吃的,可吃了飯菜之後,他們又繼續睡了下去,就這麼一直睡到了傍晚。
麵對這兩個怪胎,幾個姑娘真的也沒什麼好辦法,畢竟都是一等一的天才,作為天才來講有些怪癖那不是天經地義麼?
傍晚,宋北雲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將所有人聚在左柔的房間裡吃起了火鍋,這次仍然主打的是牛羊肉,但因去廟裡弄了些山珍素食過來,這珍饈配上肉食,一鍋煮出來的滋味,那叫一個鮮美無比。
“你不著急?”
金鈴兒跪坐在那裡,跟昨日比起來她的狀態好了許多,心中多少也開始惦記起宋北雲的計劃來。
“我急什麼。”宋北雲夾起一根蘑菇放在嘴裡:“你看我這把怎麼扭轉乾坤、左右逢源吧。”
“你還有這等能耐?”左柔在狂吃之餘還抬起頭蔑視了宋北雲一把:“那你怎的不乘風而起。”
金鈴兒和宋北雲很默契的不搭理這個家夥,隻是宋北雲在她的大腿上擰了一把,然後繼續聽金鈴兒說道:“為何你不趁機將太後的事抖露出去,讓她身敗名裂?”
“沒用的。”宋北雲輕輕搖頭:“我們都以為太後是那個掌權的人,現在看來其實都是假的,真正掌權的是太後身後那個利益集團的主人,如果沒猜錯應該就是太後所屬的那個氏族。自李唐之後,氏族可是被削了一批,但現在看來,他們又抬頭了,太後也是個棋子罷了。而且就算把太後給扳倒了,朝堂不就落到了那幫狗屎文人的手了麼,他們裡可沒有改革派,都是一個鼻孔出氣的人,現在有人跟他們唱唱反調不是挺好的麼?”
宋北雲說完之後,突然笑了起來:“你不會以為沒了太後,你那皇帝哥哥就能手握大權吧?不可能的,他是被人抬上皇位的,在自己的勢力沒扶持起來之前,人家還是能把他一腳踹下去的。”
金鈴兒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我性哥哥還真是慘。”
“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麼心心念念想回去種田養雞的。”宋北雲笑了起來:“所以啊,他跟你爹真的是沒辦法,福王殿下現在也隻能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了,不過你彆著急,過幾年,過幾年什麼都好了。”
“還要過幾年嘛。”金鈴兒噘著嘴:“煩。”
而這頭正說著話呢,外頭小魚翻牆而入,陰森的如同個影子似的竄了進來並朝宋北雲一抱拳:“宋大人,過去了。”
“好,我知道了,你讓你的人都清醒一點,不該看的彆看、不該說的彆亂嚼舌頭。”宋北雲拍了拍小魚的頭,然後指著旁邊正溫在那的一鍋沒有動過的食材:“那可是給你準備著的,回來再吃。”
“小魚明白。”
宋北雲也跟著起了身:“巧雲姐,我們走。”
巧雲點了點頭,將兩根鐵筷子握在了手中,跟著宋北雲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