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麵的話:拖了兩天,實在不好意思……今天狀態好一點,等會再去寫一章馬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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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靖是個五天才得到消息,這還是親信跑死了三匹馬才得以在如此短的時間裡從祁門縣趕到了這裡,將家中的巨變告訴給了周靖。
聽到這個消息時候,周靖這也算錚錚的漢子居然差點白眼一翻昏厥過去,他千算萬算,曾經想過被黃縣令、楊縣丞甚至被莫名其妙的人乾掉,但未曾想最後卻是栽在了那裝瘋賣傻的宋北雲手中。
他懊惱、悔恨,但卻無可奈何,他現在滿心都在念叨著自家的事,父母、妻子都被抓了起來,私倉被查抄,自己還因為殺人上了通緝名單。
他必須要馬上回去了,而就在他準備動身之前,楊縣丞的人也到了,一前一後不約而同的抵達了這裡,他們終於重新接駁起來,並在一番溝通之後才知道楊縣丞也遭到了同樣的滅頂之災。
到此,他終於明白著一切的前因後果,心中頓時恨不得生吃了宋北雲,但若是現在那廝已經完全占下了祁門縣,那麼自己貿然回去救人怕也是死路一條。
所以周靖在短暫失態之後,他急忙跑去找了自家的主子,將事情與對麵這麼一說,那封疆大吏的臉色頓時就不好了。
但卻也是沒說什麼,隻是許他迅速回去,而對於周靖提出想要借兵的想法予以了非常堅決的否定。
簡單說就是要回去救人報仇可以,但想從他那借兵是絕對不可能的。
任憑周靖苦苦哀求卻始終無法打動這位大佬一分,而當周靖失魂落魄的離開之後,這位封疆大吏立刻修書一封派人送出。
不為其他,而是周靖口中的混賬的種種行為,分明就是個欽差大臣做派,不問其他就問問天底下哪個無根無基的縣官敢在知道是誰在後頭經營這買賣之後還能直接上手就給查了?這查了,可就是坐實了,一旦坐實誰都沒跑。作為一個封疆大吏,見多識廣的哪能不知道這裡頭那些貓膩,現在這周靖橫豎是個死了。
他已經沒有了任何回旋的餘地,他麵對的不是一個名叫宋北雲的縣官而是那人背後的白額吊睛大蟲,而隨著他一起陪葬的定然還有一批人,那大蟲出籠便是要吃人的,至於吃的是誰,現在還不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自己不是被吃的那一個,至於哪個會被吃……聽天由命吧。
快馬加急的信傳遞了出去,但哪裡有宋北雲五日前就傳出去的信更快呢,此刻他的信已經被福王親自呈交到了趙性的麵前。
偌大的議政廳裡就隻有趙性與福王兩人,他們坐在那裡相顧無言,趙性還不信似的,一遍一遍的比對著賬本、一遍一遍翻閱著賬目。
“如此之多……怎的如此之多……”
趙性的聲音顫抖,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看看這名單上前麵的人,哪一個不是國朝重臣、哪一個不是忠心耿耿。
“為何信中讓朕在殿後種一棵歪脖子樹?”趙性看著福王:“他為何意?”
“是讓我。”福王哭笑不得的在心中埋怨宋北雲,真的是隨便習慣了,真的是不知者無畏。
“不不不,是讓朕。”趙性捧著信從頭再看了一遍:“王叔你看看,你看看,你看看啊!這滿朝大臣,居然背著朕乾這等勾當。往日賣些私鹽,朕就權當給他們補貼一些家用了。可這精鐵、這糧食,哪一個不是在掘我大宋的根?”
趙性抬起頭看著福王,眼神裡全都是迷茫:“再過幾年,朕怕不是就要成個亡國之君了,那倒不如現在在殿後種棵歪脖子樹,屆時朕一頭掛上去,倒也省得人嘲笑了,還能保個名聲,後人歎朕時,隻會歎一句生不逢時。”
福王低著頭,喝了口茶沒有做聲。
“皇叔您看看,您看看啊!”趙性眼眶已是紅了:“人家給咱們統出來了,賬目上白銀一萬一千斤、精鐵四十萬斤、糧食近兩百萬石、絲綢、布匹更是不計其數。王叔,兩百萬石糧食啊,這還是光是兩個路州的物資,這還隻是一隻碩鼠的台賬。皇叔您看看啊!”
福王當然沒什麼好說的,也早就看過了,雖然覺得這個事會觸目驚心,但卻沒想到已經超乎了預料。
僅僅兩路州上流通的私糧、鐵、銀就已是如此觸目驚心了,全國下來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其實他已經不敢想了。
“福皇叔,廬州災民如今已有近六十萬,一月用度不過三十多萬石糧食,這兩百多萬石,你淨吃能吃七個月!”趙性無力的垂下手:“啊,朕說錯了。若是這些路州肯將這糧銀鐵放下來,哪裡還會災民,哪裡還會有那哀鴻遍野、哪裡還會有那易子而食。我大宋的子民便如此賤?便如此不值錢?他們怎的就不揭竿而起,將這般貪官汙吏連帶著朕這個昏君踏入汙泥呢!”
“官家……”
“朕累了,朕不想當這個皇帝了。皇叔,皇帝你來當吧。”
“官家!不可胡言亂語!”福王爆嗬:“你這般樣子成何體統!”
“皇叔……朕真的沒辦法,我已是想當個好皇帝了。”趙性抖落手上的賬本,讓它如雪片飄落:“可您看……福王叔,您就大人有大量,讓我回去當個衣食無憂的世子吧。”
“性兒,此話再不可說起。”福王走上前,長歎一聲:“你父王走的早,自小我便待你如己出,你的性子我最是了解不過。然如今大宋缺你不可,即便它風塵仆仆、衣衫襤褸,可總該有人給它做件衣裳,哪怕是縫縫補補也得讓它看著體麵些。”
趙性頹然的靠在龍椅上,一隻手撐在額頭上:“我是明白為何自古帝王多短壽了。”
好不容易安撫住了趙性的頹喪,福王開始細細的給他講來宋北雲這封信的意思,還有上頭的那個名單的意義。
“敲山震虎,我雖是覺得這些人都該殺,但卻著實動搖了根基,不可取。但這戶部卻是可以大刀闊斧一番,從尚書開始一個都不得留。”福王娓娓道來:“官家,你現在可知道這宋北雲的能耐了?”
趙性突然仰起頭看向福王,麵露喜色:“你是說讓他來當這個皇帝?”
福王的臉當時就綠了,而看到福王的臉色,趙性也知道自己這脫口而出的話終究是說了不該說的。
“你啊,與那金鈴兒……簡直便是親兄妹。”福王頗為無奈:“官家,我也老了,未來的日子你也許多多思量。如今此時還不算完,還需你細細的處置,治大國,若烹小鮮。“
“知道了……”趙性脖子一縮:“不過這宋北雲倒的確是個人才,不過此事之後,他恐怕有一陣子難以入朝為官了。”
“就憑他那句老歪脖子樹,我也得讓那小兔崽子多磨練幾年。”福王歎氣道:“敢些這般大逆不道的話來。”
這話反而讓趙性笑了起來:“朕覺得他說的沒錯,朕恨不得現在就將那紫宸殿改個名,就叫老歪脖子樹殿,好好的警示一番。”
“官家……你莫要跟著胡鬨。”
“說說罷了。”趙性歎了口氣:“如今就按皇叔的主意辦,明日我便將那戶部給洗上一遭,讓人看看這等人都是什麼下場。”
“還有些外頭的大臣,陛下當以震懾安撫為主,若他們知錯,便給個悔改的機會,若是不知錯……”福王眯起眼睛:“我這老胳膊老腿可是許久沒騎過馬了。”
“有福王叔,到底是安心的。”趙性苦笑道:“若不是您在,我還不知道要被他們欺負成個什麼樣子。”
“所以如今趁著時候還早,官家得有點自己的考量了。我老了,護不住官家一生一世。這次該如何賞賜那宋北雲,便由官家來定吧,我便不參和了。”福王說著突然補充了一句:“他那人怪癖的很,他不畏生死、不懼艱辛卻獨獨貪戀紅塵,心中卻無宏願,懶散至極。”
“這挺好的,這等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趙性撐著下巴:“書上說,懶散之人連造反都懶得造。”
“可若是官家想要他乾些什麼……可就難了。”
“那皇叔是如何驅之?”
福王歎了口氣,又不好意思是說靠的女兒,所以支吾一陣,索性兩手一攤:“許是投緣吧。”
“容朕三思……”
在趙性三思的時候,福王也告辭了出來,走出偏殿卻也是一陣悲歎,趙性難啊,真的難,他又何嘗不知呢。現在還有他這個大宋的裱糊匠撐著,未來若是有一天他老糊塗了,這天下……恐怕是要改性了。
而宋北雲那個小兔崽子又是如此不讓人省心,那老歪脖子樹幾個字放在其他帝王麵前可真的是要殺頭的罪過,虧了趙性也是個跳脫性子,雖是脾氣暴躁了一些,但到底是一個普通世子出身,加之年紀尚小。
不然……可真是讓人為那小兔崽子捏一把汗。
而此刻的趙性則在仰頭看著殿中牌匾:“老歪脖子樹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