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洛塵的突然到訪,還是此人從琴音之中醒來,目光始終古井無波,臉色更是沒有絲毫的變化,看向洛塵就如同一個木頭人一般!
“晚輩途經此地,聽到琴音忍不住覓音而來,若是有打擾之處,還請先生勿怪!”
那男子終於是動了,目光淡淡的從他的身上一掃而過,直接走到涼亭中的石桌前坐了下來,掀開一壇自釀的美酒,將其打開之後,臉上露出一絲沉醉之色,笑的像個孩子一般!
洛塵尷尬的站在原地,輕輕咳嗽一聲,“不知前輩尊姓大名,何時隱居於此?”
一邊說著,一遍朝著涼亭之中走了過去,但是,那男子自始至終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洛塵卻是目光緊緊地盯著那漢子,眼中驚疑之色更濃,他能從那男子的眸子之中看出,那人絕非嗜酒之人,他的眸子之中帶著一絲悵然,一絲麻木,還有一絲茫然又似是懊悔!
洛塵毫不客氣的在石桌之上坐了下來,笑眯眯的道:“可否討杯酒水喝?”
那男子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默然將手中的酒壇子遞了過來,說出了他的第一句話:“碗不夠了,就壇子喝吧!”
說完之後,將手中的一碗濁酒一飲而儘,直挺挺的躺在了亭子中的石板之上,臉上儘是迷醉之意,似乎這酒一碗便能罪人一般!
洛塵啞然一笑,直接將一壇子濁酒一飲而儘,笑著道:“世人皆醉我獨醒啊!”
那男子猛地睜開雙眼,目光之中露出一道駭人的寒芒,語氣凝然:“這句話你是從何處聽得?”
洛塵頓時麵色一怔,心有所想,打開係統檢測之後,臉上出現了短暫得呆滯,輕聲道:“戰國,屈原!”
那男子猛地站了起來,目光複雜之至,輕聲道:“長歎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洛塵臉上露出一絲淡笑:“沒想到竟然會在這他鄉遇故知!”
那男子同樣是麵色複雜,看著洛塵久久不語!
“講個故事吧!”
“好啊!”
白起捧著空蕩蕩的酒碗,再次抿了一口,將餘下的一絲酒水吞入腹中,呼出一口濁氣,輕聲道:“他戰勝歸來,君王設宴,歌舞升平!”
“整個鹹陽城都在談論兩件事,一是武安君在長平坑殺趙軍四十萬,此乃前所未有之大勝,二位鹹陽城琴師秋離,一曲驚動滿京華!”
“宴會上的秋離,目光淡漠,他是一位趙國人!”
“將軍知道他是趙國人,但是,依舊被他的琴技所折服!”
“二人認識是在一個月前,將軍凱旋而歸,進宮麵聖,卻受到君王冷嘲熱諷,他累了,不願意再戰了!”
“他老了,為家國做得已經夠多了!”
“那日在一個小酒館,直到酒館打烊,他依舊是一動未動,秋離準備離去,卻是被他給攔了下來!”
洛塵默默地當著一位聽眾,靜靜地聽著這位時代傳奇得故事!
“將軍說,兄台的曲子真好聽!”
“那男子笑了笑,告訴他會來!”
白起的目光恍然,似乎又回到了那塵封已久的崢嶸歲月!
“兄台的曲子真好聽!”
白起客氣的說道。
“謝謝,謬讚了!”
他說。
從那以後的數周,他一直陪在他的身邊,他告訴他,他叫秋離,是趙國人,白起愣了一下,隨便給自己編造了一個身世!
兩人經常在一起舞弄風月,他很喜歡秋離的曲子《春家橋頭!》
戎馬一生,何曾有過這般快樂的生活,直到有一天,秋離突然問了他一句。
“曲子能殺人嗎?”
“我隻知道刀劍可殺人,卻不知曲子能殺人!”
“我要走了!”
秋離嘴角揚起弧度,笑意卻是未達眼底。
白起兀的坐了起來,嘴中叼著的一棵枯草吐在地上:“什麼時候?”
“下周!”
“何事?”
“不能說!”
二人自此分彆,可是白起對秋離的琴藝始終是念念不忘,而秋離也是憑借他的琴藝名滿鹹陽城,趁著將軍府設宴,白起請了秋離!
他的一襲白衫自此之後便深深地烙印在白起的腦海之中,隻見他雙手輕動,似柳枝拂過水麵。
琴聲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像片片白雲飄過山尖,像和煦的陽光灑落在開滿野花的山坡,又像一陣清風吹過幽深的山穀。
白起不由得閉上了眼睛,莽莽蒼蒼的太白山又浮現在他眼前。積雪融化了,山間的小溪淙淙地流著,兒時的他和鄰家的孩子一起光著腳在山下無拘無束地奔跑、玩耍、摘野果……依稀之間,白起仿佛又聽到母親喊著自己乳名叫自己回家吃飯……不知不覺,他的眼角就有些潮濕了。
忽然,琴聲突變。
如狂風暴雨夾雜著漫山遍野的喊殺聲、馬蹄聲,刀劍撞擊聲……
白起睜開眼,隻見秋離雙臂張開,十指翻飛,身體幾乎伏到了琴上。
突然,秋離猛地抬起頭,目光已經變得冰冷,琴聲也隨之又是一變,透著說不出的陰慘、淒厲,時而如梟鳥夜鳴、哀猿長嘯,時而又如慕如訴……
秋離的眼中寒意愈來愈濃,冰錐般直刺白起。白起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剛要起身,秋離雙手已重重地從琴上劃過,頓時,琴上七弦俱斷,錚錚之聲響徹大廳。
這時,秋離的右手食指與中指已閃電般地插入了自己的雙眼。
霎時間,秋離雙眼血流如注,原本清秀的臉變得猙獰可怖。
白起身旁的衛士中有兩名身形一動,拔劍護住白起,另兩名已飛身掠至秋離麵前,用劍逼住了他的胸口。
白起的目光有些不可置信,甚至就連呼吸也是為之一驟,目光死死的盯著秋離,聲音有些嘶啞:“你這是作甚?”
秋離的目光之中儘是冷嘲,“白骨篷蒿,碧血黃沙,戰場上斷頭流血,本是天經地義。可長平一戰,我趙國四十萬降卒已經手無寸鐵,卻被你一夜之間坑殺殆儘,這豈是英雄所為?”
“蹬蹬蹬!”
白起一連後退三四步,臉色也是一時之間變得煞白,目光之中儘是閃躲之意,甚至不敢看向秋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