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吃幾天清湯寡水,爭取年內把血壓降下來,說到底還是缺少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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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大概巳時前後,趙虞帶著何順來到了祥瑞公主所居住的小屋。
此時公主才剛剛蘇醒,正打著哈欠,手托香腮坐在屋內的梳妝台前,任由馨兒替她梳著頭發。
看她眼珠微轉的模樣,好似是在打什麼鬼主意。
然而就在這時,屋外忽然傳來了高木的通報聲:“周都尉有事求見公主。”
“周、周虎?”
公主麵色微變,猛地轉過頭去,睜大眼睛看著趙虞從門外走入,用帶著幾分莫名心虛的口吻質問道:“周虎,你、你來做什麼?本宮可沒想著狩獵的事……”
“……哦。”
幾步走至屋內正中央的趙虞,麵具下的神色略有些古怪。
看了眼自覺失言、神色有些慌張的公主,馨兒暗自覺得好笑,借與趙虞打招呼來替公主解了圍:“周都尉,有事嗎?”
“唔。”
趙虞點點頭,目視著公主手指輕扣著身旁的桌麵,正色說道:“周某有事要離開山寨,特此來向公主辭行,希望周某不在山寨的這段時間,公主安安分分……”
“你要走了?”
公主臉上流露出了明顯的欣喜之色,但很快就勉強掩蓋下去,打著莫名其妙的官腔說道:“唔,本宮知曉了,你去吧,好好為陛下爺爺效力,為本宮效力。”
就在趙虞倍感無語之際,馨宮女帶著幾分憂慮之色走到趙虞身邊,低聲說道:“周都尉要離開一段時日麼?要離開幾日?幾時回來?”
仿佛是猜到了馨宮女心中的擔憂,趙虞寬慰道:“有點事要去處理一下,不用擔心,半山處有劉鶚的兩千旅賁卒駐紮,山下的祥村一帶亦有陳陌領三千軍卒駐守,縱使我不在,也不會有什麼變故。……有什麼需要就跟郭達大哥提,他是我信得過的人。另外我再把龔角留下,協助高隊正。”
聽到這一番安排,馨宮女微微點了點頭,但她仍忍不住問道:“不知周都尉幾時回來?”
“這個嘛……”
趙虞猶豫了一下,倒不是不能回答,而是他自己暫時也沒個數。
畢竟他要去一趟舞陽,然後回許昌住些日子,反正有郭達、陳陌等人看著,祥瑞公主住在山寨這邊也不會有什麼問題,他也想回許昌去陪陪靜女。
“短則半月、長則月餘吧。”
趙虞思忖著回答道,旋即又解釋了一番:“當前正值秋收,郡裡會忙碌些。”
一聽這話,馨宮女就不敢再說什麼了,輕咬著嘴唇微微點了點頭,看得出來有些不舍。
在略一遲疑後,她低著頭輕聲說道:“請代奴婢向周夫人問一聲好。”
趙虞愣了愣,旋即微笑著點了點頭:“我會的。”
說罷,他轉頭看向從旁正用大眼睛眨巴眨巴瞧著他的祥瑞公主,帶著幾分警告意味提醒道:“公主,周某不在的這幾日,請務必莫要任性、莫要胡鬨……”
“本宮曉得,你快走吧。”祥瑞公主強忍著心中的喜悅揮揮手催促道。
見此,趙虞又交代了馨宮女幾句,旋即便走出了小屋。
而此時在小屋外,廖廣亦正在與高木告彆——他終歸是潁川郡的都尉士吏,而不是公主的護衛,鑒於當前郡內正值秋收之際,他也理當與趙虞一同返回許昌,負責一些事務。
“道完彆了麼?”
就在廖廣與高木告彆之際,趙虞微笑著走了過來。
在廖廣笑著點頭之際,高木有些遺憾地拍了拍前者的臂膀,旋即轉頭對趙虞說道:“周都尉不在,我怕勸不住公主……”
說話間,他的目光看向小屋的窗口,他一眼就瞥見,公主正縮在窗戶後小心翼翼地張望。
趙虞亦順著高木的目光回頭瞧了一眼窗口,旋即輕笑著寬慰高木道:“蔡錚那邊有旅狼盯著,山下的金勳也被陳陌盯著,隻要不離開這座山,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稍稍放寬一些也不要緊……”
“既然周都尉都這麼說……”
高木微微點了點頭。
幾人又稍稍聊了幾句,旋即趙虞便帶著廖廣與一乾郡卒,還有牛橫、何順等人,在郭達、褚角等眾人的相送下,騎馬離開了山寨,沿著山路下山而去。
他前腳剛走,後腳高木就被公主喚入了屋內。
在反複確認趙虞真的已離開後,公主高舉雙手歡呼起來。
這也難怪,畢竟山寨這邊她唯一畏懼的就是趙虞,趙虞這一走……有句老話怎麼說來著?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這座黑虎寨,該是更換主人的時候了!
當即,公主便眉飛色舞地命令高木道:“高木,給本宮把將郭達叫過來!”
話音剛落,屋外就傳來了郭達的回應:“郭達拜見公主。”
很顯然,郭達早就猜到他兄弟趙虞一走,這位公主肯定是舊態萌發,早早就在屋外等著了。
“你就是郭達?”
看著進屋的郭達,公主盛氣淩人的說道:“周虎不在,山寨要聽命於本宮。你等眾人,皆要聽命於本宮!若你順從,本宮……本宮就封你做大官。”
郭達自然不會與這位公主一般見識,拱拱手笑著回應道:“當然。……郭某願為公主效勞。”
“真的?”公主稍稍有些驚訝。
“當然。”郭達笑著說道:“隻要公主不擅自下山,什麼都可以聽公主的。”
“姆姆。”
公主滿意地點點頭,旋即吩咐道:“本宮今日在寨內住得倦了,想要進山狩獵,你速速組織人手……”
郭達略一思量,覺得陪公主進山狩獵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反正山上山下有陳陌、劉鶚二人所率整整五千名旅賁卒守著,也不至於會出什麼事。
想到這裡,他點頭說道:“在下遵命。……在下立刻就組織狩獵隊,陪同公主進山狩獵。”
“好好……”
公主滿意地點點頭。
且不說這位公主趁著趙虞不在,試圖‘鵲巢鳩占’成為黑虎寨的主人,且說趙虞帶著牛橫、何順、廖廣、董耳等人返回許昌。
等到他們一行人回到許昌時,那已是九月十二日,正值許昌忙碌於秋收的時候。
鑒於此,趙虞吩咐廖廣立即回都尉署覆命,而他也回城見了一麵李郡守。
當得知趙虞返回的消息後,李郡守命家仆將其請到了書房。
一見到趙虞,李郡守便問起了公主的狀況:“公主還在昆陽?”
趙虞點點頭,如實回答道:“在卑職昔日的那座山寨內,由卑職信任的人照看著……為防有意外發生,卑職還特地調了五千名軍卒於山上山下駐紮,請大人放心。”
“唔。”
李郡守微微點了點頭,笑著說道:“你做事向來穩妥謹慎,我放心。”
說罷,他話鋒一轉,對趙虞說起了禦史張維的事:“……前兩日,張禦史回邯鄲時又途徑許昌,我吩咐陳朗設宴為其送行,期間也曾與他稍微聊了幾句。居正,這件事你處理地過於意氣用事了……”
趙虞當然明白李郡守指的什麼,點點頭沒有解釋什麼。
一來他並不想向眼前這位李郡守解釋他真正的意圖,二來,他知道李郡守不喜歡下屬詭辯。
果然,見趙虞沒有解釋什麼,李郡守的態度越發和藹了,在招呼趙虞就坐之後,頗語重心長地說道:“這件事的是非曲直,我大致知曉了,無非就是邯鄲的那兩位忌諱鄴城侯……我也不知李奉對你說了什麼,但此乃王室內事,你實在不該介入。”
趙虞順著李郡守的話說道:“大人說的是,卑職當時隻是有些氣不過,是故……”
“我知道。”
李郡守點了點頭,畢竟他也知道,他麵前這位下屬亦是心高氣傲之輩,從來不肯吃虧,又豈肯輕易咽下險些被人嫁禍的惡氣?
點頭之餘,他叮囑趙虞道:“你寫的證詞,已由張禦史帶往邯鄲去了,追也追不回了,那就這樣吧,終歸這件事……也的確是太子與三皇子那邊欠考慮了,回頭我再替你斡旋一下,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件事就到此結束。至於鄴城侯父子那邊,你不宜與他們走得過近……曆來乾預王室內事的臣子,大多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那楊定的祖、父二人,就是最佳的例子。”
“卑職明白。”趙虞微微點了點頭。
拋開其他不談,他倒不抵觸李郡守這番勸說,畢竟他也明白,李郡守確實是為他好。
隻可惜,他有他自己的考量,不足以為外人道。
揭過了這個比較沉重的話題,接下來的談話,氣氛就輕鬆多了。
尤其是提到今年他潁川郡的收成時,李郡守滿臉笑容。
這也難怪,畢竟當前天下各郡大多不太安穩,但他潁川郡卻風平浪靜,既無天災,也無賊患,這豈不就是表明他李旻治郡有方嘛——雖說他近年都不怎麼管事了,將大多的權利都下放給了趙虞與陳朗二人。
而趁著李郡守高興,趙虞也順勢提及了他接下來的日程安排:“大人,待秋收之後,卑職準備去一趟舞陽,視察那座礦場的進展……”
早在大半年前,趙虞就提議要在昆陽、舞陽興修兩座礦場,開掘應山、臥牛山兩山的礦石來煉鐵,鍛造兵器,這麼大的事,李郡守自然知情。
他點點頭說道:“此事確實應該加緊了,近兩年天下不太安穩,幸虧你擴編了郡軍與縣軍,但據陳朗所言,各縣縣軍都出現了兵器短缺的情況,為應對難以預料的動亂,你要催促兩座礦場儘快竣工,開掘鐵石,打造兵器,我擔心今明兩年,這天下還有一番動蕩……你不在許昌的這些日子,我閱覽朝廷發下來到通告,河南郡的伊闕賊還是鬨得挺厲害,南陽郡亦頻繁有叛軍餘孽作亂,江夏郡更是一塌糊塗……還有魯郡、濟陰、濟北……”
他頓了頓,好似想到了什麼,補充道:“說起來,朝廷又來催糧了,命我潁川籌集百萬石糧食,儘快運至梁郡,介時朝廷會專門派人將這些糧食分彆押送至濟陰、濟北、魯郡等地……”
對此趙虞毫不意外。
他早就預料到濟陰、濟北、魯郡等幾個郡今年會缺糧,是故才會暗示張翟儘快前往那幾個郡傳播義師理念,以便那幾個郡鬨饑荒時,當地的百姓效仿前兩年的義師揭竿而起。
儘管心知肚明,他仍故作震驚,甚至還故意表現出幾分不滿:“百萬石?這豈不是說,今年我潁川的糧收,近半數都要交出去?”
果然,李郡守聽出了趙虞語氣中的不滿,歎息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大河下遊那數百畝田地去年被洪水淹了,據我所知隻恢複了四五成,勉強可供本地食用。河北的糧收,估計也指望不上……徐州被譽為天下糧倉,本來可以供給各郡,奈何卻被江東的亂賊占了,當前朝廷能指望的,也就隻有潁川與河南了……”
“話雖如此……”
趙虞故意皺了皺眉,低聲說道:“近兩年,我潁川以官府的名義前前後後征收了上百萬石糧食,皆供給於鄰郡,致使我潁川險些斷糧,郡內民眾原本就有怨言,然而朝廷卻再次命我潁川借出百萬石糧食……倘若因此民怨載道,卑職擔心要出事。”
李郡守捋著胡須默然不語。
作為一郡郡守,他也明白治下的百姓並非時時刻刻都能用道理說通,畢竟市井之民大多在意的是自身的利益,因此他也吃不準他治下的潁川郡會不會因為再次賒借大量糧食給其他郡而出現動亂。
良久,他沉聲說道:“介時,先張貼布告,告知民眾實情,若……若仍有刁民滋事,命各縣縣軍鎮撫!”
『鎮撫?好家夥……』
趙虞看了一眼滿臉嚴肅的李郡守,點點頭不再說話。
他無法阻止借糧出去,也無法勸說郡內百姓以大局為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前做好準備,到時候儘可能減少傷亡。
順便再想想如何利用這件事打擊晉國的威信。
與李郡守聊了片刻,趙虞告辭離開了郡守府,返回了自家府邸。
得知自家夫婿、自家少主回到府內,靜女自然是非常喜悅,在遣退了身邊三個小丫頭後,便緊緊擁住了趙虞。
也難怪,畢竟這十年來,他二人朝夕相處,除了前兩年趙虞假借馳援梁郡的名義去圖謀童彥,二人幾乎從未分彆過這麼久的日子。
而趙虞,亦在靜女向他表達了思念後,從懷中取出了一件小禮物——即他在昆陽縣城買的那兩隻銀鐲之一。
就像當日收到禮物的馨宮女那般,儘管那隻銀鐲並不值錢,但靜女依舊十分喜悅,當場就將鐲子帶在了白潔的手腕上。
當晚,闊彆許久的小夫妻,自然是好好溫存了一番,就是苦了碧兒、青兒、瑤兒那三個正值思春年紀的小丫頭,把頭蒙在被子裡依舊能聽到自家夫人勾人心魂的呻吟聲,麵紅耳赤之餘,亦是渾身難受。
好在趙虞在自家府內隻宿了一宿,次日便帶著牛橫、何順、董耳幾人前往舞陽縣。
兩日後,待等趙虞一行人急匆匆來到舞陽縣時,舞陽縣的秋收還隻完成了一半,而秦寔作為舞陽縣的縣尉,正站在田旁視察著眾人的作業。
“秦寔。”
“唔?”
冷不防聽到身背後有人招呼,秦寔轉過頭來,旋即便瞧見趙虞一行人牽著坐騎朝他走去。
“他怎麼來了?”
小聲嘀咕了一句,秦寔快步迎上前來,待走近後抱拳行禮,不解問道:“都尉,來視察收糧的進展?”
趙虞笑著擺了擺手說道:“是也不是。……我主要是為你舞陽新修的那座礦場而來,順便看看你縣的秋收情況。”
“原來如此。”秦寔恍然大悟。
他就覺得奇怪:想來他舞陽縣的秋收,也不至於讓這位周都尉如此操心。
“帶我去看看礦場吧。”
“是。”
約大半個時辰後,秦寔帶著趙虞一行人騎馬來到了與臥牛山相鄰的首座山。
待登上山頂後,秦寔指向南邊一座山丘,轉頭對趙虞說道:“據當地人所言,那座山附近有露天的鐵石,我與縣令商議之後,便決定將首座礦場建在那處……如今礦場大致已建成了,柵欄、工屋,一應俱全,隻剩下上、下山的坡路需要整修一番,否則不利於運輸鐵石……待過幾日收糧結束,頂多一個月,坡路差不多即能通行。”
“唔。”
趙虞微微點點頭,一邊眺望遠處,一邊隨口說道:“待這座礦場竣工,需要一名護尉……我也不找其他人了,就由你兼任司金都尉,由董耳協助你。……你不在這邊的時候,就由董耳來管理吧。”
秦寔剛準備抱拳行禮忽然心下一愣:“董耳?”
他一臉驚訝地看向站在趙虞身後的董耳,倘若他沒記錯的話,這董耳可是……
就在秦寔暗自驚訝之際,趙虞看似不經意地說道:“對了,秦寔,過幾日,這一帶會來一撥人,其中有一人是你我的舊識,他想賒借一批糧食,數量不多,但也不少,大概三四萬石,你安排一下,就以礦場的名義,將這批糧食運至此處,之後的事,董耳會接手的。”
看了眼笑容可掬的董耳,又看了眼趙虞,秦寔皺著眉頭問道:“恕卑職貿然問一句,那名舊識是何人?”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趙虞淡淡說道。
“……是。”
秦寔點點頭,不再追問。
其實他此刻心中就已經猜到了幾分,他隻是不明白,就像他至今仍不明白趙虞為何默許他們暗中傳播義師的理念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