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都尉周府的夫人(1 / 1)

次日清晨,趙虞僅帶著牛橫到都尉署去了,罕見地沒有帶上靜女,因為靜女要著手打理府邸上上下下。

不得不說,此事令靜女頗有些患得患失。

她當然希望終日跟在趙虞身邊,能每時每刻看到他、伺候他,像當年夫人周氏囑咐她的那樣,但是,那個‘正室’的身份,著實讓她受到了莫大的誘惑。

事實上,趙虞一直以來都矚意讓靜女作為正室,畢竟二人一路攙扶走到今日,靜女毫無疑問是他最親近、最信賴的人,靜女多多少少也察覺到了幾分。

隻是……

『我真的可以嗎?』

手捧臉頰坐在臥室的那張梳妝桌前,靜女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心中不免有些慌亂。

論模樣,唔,她自認為自己還有幾分姿色。

可論身份,二人卻天差地彆。

他是魯陽趙氏的次子,她隻是一介平民之女。

他是高高在上的二公子,而她隻是當年被賣至趙府的侍仆。

這怎麼看都談不上門當戶對啊。

“呼……”

吐了口氣,靜女煩悶地趴在梳妝桌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臥室外傳來了篤篤篤的叩門聲,聽叩門聲的聲響,可見叩門的那人極為謹慎,不敢多用力。

“誰?”

靜女的眼神立刻變得銳利。

等了些許,臥室外才有一個女聲怯生生地回道:“是……是碧兒……”

『是昨日來叩門的那名侍女麼?』

通過聲音,靜女立刻判斷出可能是昨日來叩門的那名侍女,放緩語氣平靜問道:“什麼事?”

那名侍女怯生生地回答道:“奴、奴婢來整理臥室……”

聽到這話,靜女瞥了一眼淩亂的床榻。

好吧,終歸是年輕氣盛、食髓知味,二人昨晚又瘋狂了一回,以至於床榻上的被褥非但淩亂,還沾上了些不明斑跡,也難怪昨日那兩名侍女在整理時麵紅耳赤。

有過昨日的經曆,靜女自然不希望再有人看到她與趙虞歡愛的羞人痕跡。

“不需要。”

她平靜地說道:“我自會整理,你下去吧。”

“是……”

應了一聲後,臥室外頓時沒了聲。

然而,僅隔了數息,那名侍女又怯生生地說道:“夫人還有彆的吩咐麼?”

“沒有。”

靜女皺了皺眉,帶著幾分不悅說道:“你下去吧。”

“是……”

這回,臥室外的回應聲隱隱出現了幾分哭腔,令靜女心中一愣。

“等等。”

她開口喚住臥室外的那名侍女,旋即站起身,戴上那個麵具,這才去打開了房門。

果然,立在臥室的侍女,正是昨日問候她的那名侍女。

“抬起頭。”靜女平靜地說道。

聽到靜女的話,那名為碧兒的侍女怯生生地抬起頭,如靜女所猜測的那樣,這小丫頭眼眶泛紅,似乎在強忍著哭泣。

『語氣過重了麼?』

靜女暗自想道。

而就在這時,那碧兒勉強擠出幾分笑容,用仍帶著幾分哭腔的口吻賣力地介紹自己:“夫人,我叫碧兒,我打掃地可仔細了……”

看著這丫頭明明想哭卻強顏歡笑的模樣,靜女不由心中一軟,點點頭說道:“那……拜托你了。”

聽到這話,碧兒頓時眉開眼笑,趕忙進屋整理起來。

靜女也不阻攔,走回梳妝桌前坐下,有意無意地看向那名侍女。

事實上,這名叫做碧兒的侍女比她小不了多少,大概是十五六歲的年紀,但由於這些年靜女跟在趙虞身邊經曆了太多的事,以至於在她看來,這名露出甜美笑容的侍女充其量隻是一個小丫頭而已。

“夫、夫人,是奴婢做的不好嗎?”

見那位帶著麵具的奇怪夫人盯著自己,碧兒不覺緊張起來。

“不,沒什麼不好。”

靜女平靜地回答道。

她隻是從這個小丫頭的身上,仿佛看到了當初的她。

遙想起她剛進鄉侯府的那會兒,無論是做什麼她也都是很賣力的,包括當時鄉侯府裡其他幾名侍女。

就在她追憶之際,碧兒已經開始整理那淩亂的床榻,隻見她麵紅耳赤地將那些沾有不名斑跡的被褥裹成一團,畏懼且帶著羞澀說道:“夫、夫人,這、這些,我抱出去洗了……”

『……哎呀,忘了此事了。』

麵具下的靜女,臉上亦浮現幾許羞澀,好在她經曆的事多,沉得住氣,微微點了點頭:“嗯。”

見此,碧兒便抱著那團被褥出了臥室,還帶上了房門。

總算是打發走了那個小丫頭,靜女拿起梳子,慢慢地梳著長發。

而就在這時,她忽然隱隱聽到了幾句對話,似乎都是府裡那幾名侍女。

“……你真的去了?……那位夫人好相處麼?”

“真的嚇死了……不過我感覺那位夫人人很好……”

“那位戴著那塊麵具好奇怪,有點嚇人……”

“彆瞎說話。”

“哦哦……”

『……』

靜女皺著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她倒不是在意那幾名侍女嘰嘰喳喳私下議論她,還說她奇怪,她在意的是這間臥室的隔音。

既然她在屋內能聽到屋外的聲音,那豈不是屋外也能聽到屋內的聲音?

微微一愣,她的臉龐立刻變得灼燙起來。

不用問,她與趙虞這兩日歡愛的動靜,肯定被那幾名侍女聽到了。

就在她暗暗埋怨這糟糕的隔音之際,臥室外又傳來了篤篤篤的叩門聲,旋即,便再次響起了碧兒怯生生的聲音:“夫人,是碧兒……”

『怎麼又是這丫頭?她不是洗被褥去了麼?』

雖然心中覺得有點煩,但靜女還是很好地模仿了她心目中那位夫人周氏的姿態,平心靜氣地說道:“進來吧。”

房門輕啟,碧兒小心翼翼地走入屋內,旋即,當靜女將目光投向她時,她雙手十指相絞,一臉訕訕地自說自話:“被褥……被兩位姐姐妹妹搶……拿去洗了……”

『這丫頭真不靠譜。』

一想到她與趙虞歡愛的痕跡會再次被其他兩名侍女看到,靜女頓時氣結。

而就在這時,碧兒忽然注意到靜女手中的梳子,雙目一亮,連忙快步走到靜女麵前,帶著幾分乞求說道:“夫人,讓碧兒給您梳頭吧,我梳得可好了……”

看著這丫頭賣力地討好自己,靜女不禁有些懷念。

當年的她,似乎也是這般賣力地想要討好周氏,原因無他,隻因為當時她姐弟二人已無其他的去處。

那麼,眼前的這名侍女呢?

她看著麵前那名其實與他年紀相仿的侍女,平靜地問道:“你叫碧兒,對麼?”

“是的,夫人。”碧兒一個勁地點頭。

“唔。”靜女平心靜氣地點點頭,旋即又問道:“你,或者說你們,是聽到了什麼風聲,是故才要討好我麼?”

聽到這話,碧兒頓時色變,她緊張地咬著嘴唇,整個人一下子變得僵硬。

忽然,她跪倒在靜女身邊,帶著哭腔懇求道:“夫人,請您千萬不要趕我們走,我們沒有彆的地方可以去,嗚嗚……”

『果然……』

靜女有些頭疼,她很懷疑是何順手下哪個嘴巴不嚴的家夥,將他們準備遣散府內原先這些仆從的消息泄露了出去。

當然,也有可能是這些人自己猜出來的。

“夫人,求您了。”

“我可以給你一筆錢,你帶著錢投奔你的親眷……”

“不要,不要,夫人,奴婢的爹娘已不在人世,若離開了這座府邸,奴婢一定會死掉的……夫人,求您不要趕我們走……”

『……』

靜女微微皺了皺眉。

其實對此她也有所猜測:當日前都尉曹索叛逃後,這曹府裡的仆從,有其他去處的早就逃了,留下的這些,那就隻能是彆無去處。

雖然這些人當中可能藏著曹索的忠仆,準備報複趙虞,但平心而論,這種可能性實在不大。

畢竟曹索的罪名是投敵造反,連田欽、廖廣二名舊部都不願跟隨他投靠叛軍,又有誰願意承擔同謀的重罪,來謀害如今作為潁川都尉的趙虞呢?

至少,內院留下的三名侍女,應該是沒有彆的去路。

似這等十幾歲的小丫頭,縱使得到了一筆遣散的錢,又能獨自一人在府外活多久呢?

平心而論,這些年跟在趙虞身邊,靜女對於他人的生死,漸漸也淡漠了,甚至於,已有超過十人死在她的劍上,但……

『若是夫人的話……』

看著身邊滿臉眼淚的碧兒,靜女忽然想到了周氏。

那位仿佛母親一般的夫人,是她見過的最溫柔、最仁慈的女人,也是她心中的憧憬。

默不作聲地,靜女將手中的梳子遞向碧兒,平靜地說道:“彆哭了,擦一擦臉,然後替我梳頭吧。……你若梳得好,我便留下你們三人。”

碧兒頓時破涕為笑,從靜女手中接過那把梳子死死攥著,連忙說道:“奴婢這就去洗把臉,夫人您等我……”

說罷,她急匆匆地快步走出臥室。

旋即隻聽‘哎喲’一聲,那丫頭一跤跌在走廊上。

『真毛躁啊,這一點可不像我……』

微微搖了搖頭,靜女心中驕傲地想道。

當年她可是很文靜的,連周氏都稱讚過她,故而才給她取名靜女,又以姝作為她的閨名。

半晌後,碧兒帶著燦爛的笑容回到了靜女身邊。

此時,靜女問她道:“你方才跌了一跤吧?疼麼?”

“不,不疼。”碧兒連連搖頭。

“日後莫要這般毛躁。”

“是,夫人。”

碧兒連連點頭,旋即看著靜女頭發上那根為了防止麵具滑落的細繩,小心翼翼地說道:“夫人,這根細繩……”

靜女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一臉平靜地摘下了臉上的麵具,將其放在梳妝桌上。

當即,碧兒驚詫地睜大了眼睛。

此時她才知道,原來都尉周虎的這位‘奇怪夫人’,竟然是一位比她大不了幾歲的美人……

“夫人,您真美。”碧兒不禁稱讚道。

靜女微微一笑,她當年也這般稱讚過周氏。

微笑之餘,她不容反駁地叮囑道:“我的模樣,不許私下泄露,亦不得談論,知道麼?”

“是,夫人。”

雖不明所以,但碧兒還是使勁地點了點頭,旋即小心翼翼地替靜女梳理起了長發。

而此時,靜女則看著銅鏡中的自己。

雖然她殺過人,雙手沾染過他人的鮮血,甚至於,未來可能還會殺人,但她堅信自己是一個好女人,當年周氏教導過她的那些,她亦從來不敢遺忘。

有那位溫柔如母親一般的夫人作為參照,靜女相信自己自己可以打理好這座府邸。

以潁川都尉周虎正室夫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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