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擊戰,除了像博望坡這樣特定易於伏擊的地形之外,實際上打的還是一個出其不意,以有心算無心,軍隊四周會有偵騎,像這次張飛率兵追擊,本就擔心張遼設下埋伏,對四周的戒備自然更高。
這種情況下,雙方將領的應變能力才是這場伏擊戰能否成功的關鍵,作為伏擊一方,張遼和魏延得避開對方偵騎,而適合伏擊的位置在這一段路途中也並不容易找到。
而在伏擊發動之後,作為被伏擊的一方,必須在短時間內根據當時的情況變幻成有利於己方的戰陣。
在這點上,關中軍是占著優勢的,無論平日裡戰陣訓練還是將士們本身的戰鬥意識,都是淩駕於荊州軍之上的,而在人數相當的情況下,將領的能力就是決定勝負的關鍵了。
張飛勝在一個猛字,再糟糕的局勢,都不知道怕為何物,這點上,雖然有些不講理,但將軍的心態很多時候能夠映射到軍心上麵,所以哪怕張飛平日裡打罵將士都是家常便飯,但真的上了戰場的時候會發現張飛手下的兵很多時候都比較悍不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張飛就是那種能夠熊一窩的將領。
不過心態上的無敵並不能完全遮蓋軍事素養的不足,而在這種以冷兵器為主的時代,軍陣的作用至少占據一半以上。
所以當魏延殺出的時候,儘管張飛在第一時間變換陣型,但近萬人馬陣型的變換考教的可不隻是將領的指揮能力,還有軍隊的執行力,各級將領配合的默契程度。
荊州軍幾乎是在被劉備收編之後不久便被直接拉上戰場作戰,在這方麵上,要想與訓練有素的關中將士相比,根本不可能。
一直到魏延率軍殺到之時,荊州軍的陣型依舊混亂,不過終究是成型了,沒有直接被打潰。
但另一邊的張達可就比較慘了,這邊魏延發動伏擊的時候,張達連忙命部隊回援,但這個時候張遼率眾殺出,本就因為突然變換陣型而失措的張達部隊在張遼殺出之後,再想轉換陣型就變得更難了。
那邊張飛還在與魏延奮力廝殺,努力扭轉局勢,等待支援,這邊張達已經被張遼直接打的潰不成軍,狼狽奔逃回時,不但未能幫到張飛,反而潰軍衝擊了張飛好不容易穩住的陣腳。
張飛就是再有本事,麵對這等局麵,也是回天乏力,被自己給予厚望的計策,最終反而衝潰了自己的軍陣。
兵敗如山倒,哪怕張飛有萬夫不當之勇,隨著軍陣的全線崩潰,張飛再一次證明了個人的勇武在戰場上並不能起到扭轉局勢的作用,在連斬數十人之後,張飛也不得不麵對失敗的事實,開始在敗軍的裹挾中且戰且退。
若說前日在博望坡隻是小敗,那這一次就是了,張遼和魏延要的可不是擊敗對方,他們要的是攻破西鄂,馳援宛城,哪怕張飛潰敗,兩人卻是緊追不舍,這般一路廝殺二十餘裡,直殺的荊州軍屍橫遍野。
待到張飛率殘部回到西鄂大營時,兩萬大軍已經所剩無幾。
陳到看著張飛這般狼狽的模樣,根本來不及去問究竟發生了何事,因為張遼率領的軍隊已經殺到了。
“翼德休要多言,速速退回營中修整!”陳到連忙率部出迎,見到張飛,二話不說,讓張飛撤回營中修整,他則率領將士迅速在營外列陣,待到關中軍殺來,便是一通箭雨射去,將追殺而至的關中軍射退。
關中軍一路奔襲千裡,來到南陽三日,先戰於博望坡,在西鄂修整了一天,而後便是伏擊張飛,連日征戰,早已人困馬乏,此刻士氣雖盛,但已是精疲力儘,麵對嚴陣以待的陳到大軍,張遼來到陣前,觀望敵陣,卻見陳到這邊陣勢嚴謹,將士也秩序井然,眉頭不由輕輕皺起。
“不想這荊州軍中,也有精銳?”魏延策馬來到張遼身邊,看著眼前的敵陣,也忍不住驚歎,對方將領是誰?隻看這陣勢,可不簡單呢。
“劉備縱橫天下多年,麾下總有些精銳的。”張遼點點頭,看了眼天色道:“今日天色已晚,我等且先收兵下寨,待將士們休整過後,再來與之決戰!”
“喏!”魏延聞言,點頭答應一聲,將士們久戰力疲,這個時候跟一支生力軍作戰,哪怕占據著數量優勢,此刻強行再戰,也會損失慘重。
敵軍主力已經潰敗,剩下這些看著雖然精銳,但就算強攻,這裡的地形也不足以讓這些將士能夠將他們完全攔住。
關中軍緩緩退去,開始在昨日下寨的地方重新立營,隻留下漫山遍野荊州將士的屍體,經此一戰,張飛慘敗,麾下兵馬十去七八,已不足以再阻攔張遼渡河。
陳到眼見張遼退軍,卻沒有絲毫喜悅之感,有的隻是一股沉重的壓力,默默地收兵回營,去見張飛。
大營中,張飛情緒有些低沉,沒想過會敗,更沒想過會敗的這麼慘,最重要的是,經此一戰,他已經很難攔住張遼了。
“叔至,怎麼辦?”帥帳中壓抑的氣氛終於被張飛打破,他就是再天不怕地不怕,體驗過今日戰場上那兵敗如山倒的絕望之後,他也不得不承認,荊州軍相比於關中軍來說,差了太遠,軍隊損失慘重,軍心士氣低迷,想再攔張遼幾乎成了奢望。
“我麾下五千人馬,再加上紀靈將軍的那支人馬,還有逃回來的潰兵,還有近萬兵馬,隻要借助這西鄂地勢,縱然不敵,但守上幾日還是能做到的。”陳到沉吟道:“當將這邊消息報知主公,隻希望主公那邊,能夠快些破城。”
現在就看他們能否在宛城攻破之前,守住這西鄂。
消息是連夜送去給劉備的。
當劉備得知張飛在西鄂為張遼所破,虧輸,麾下兵馬折損過半的消息之後,隻覺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主公!”陳宮和文聘等人連忙扶住劉備。
“公台,如今西鄂已不可久守。”劉備緩了口氣,看著陳宮苦澀道:“是否立刻撤兵?”
這三天來,為了攻破宛城,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劉備甚至親自上陣督戰,但宛城之堅,絕不下於襄陽,城中又是兵精糧足,想要短時間內將其攻破,真的很難,加上荊州軍剛剛歸附不久,已經出現厭戰情緒。
這些東西壓下來,讓劉備也不覺心生退意,諸葛亮給他定下的計策是好,但是時間不夠,荊州軍的作戰方式還是停留在以前,劉備這一生雖然波折不斷,但眼界卻是不低,荊州軍對付對付宗賊、水匪是沒問題,但真正放到中原戰場上,彆說素來精銳的關中軍和曹軍,就算是昔日劉備在徐州時組建的兵馬也頗有不如。
如果給自己三五年時間,重新訓練,荊州軍必有一戰之力,但現在,時間太早,而張遼回來的太快,想要正麵迎戰關中軍,如今的荊州軍是不夠的。
陳宮揉了揉太陽穴,搖頭道:“主公,西鄂未失,此時言敗,為時尚早,宮以為可以再等等。”
等什麼?
陳宮也不知道,但眼下的情況就是看誰先撐不住,南陽的援軍也隻有張遼這一支,而陳到所率的,乃是劉備最精銳的部隊,他相信這支人馬足矣給他們爭取幾天時間,計策雖然失效,但眼前宛城守將也不是崔耿,他們不是一點機會也沒有。
劉備無言的點點頭,事到如今,已經失去很多,再拚一把也無妨,大不了退回襄陽,謹守漢水各處渡口,關中將士雖然驍勇,但水戰絕非關中將士所長,隻要守住這裡,雖然進取不足,但自保卻是足夠,昔日強如呂布都無法過漢水,張遼自然也不能。
“那就拜托公台了。”劉備起身,看著陳宮道。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