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定河畔,碎裂的冰麵已經重新凍結,一名名民夫在縣衛的催促下搬運木材,或是拿石塊將凍結的冰麵重新砸碎,有人不慎落入碎冰之中,被人七手八腳的拉上來,人卻已經去了一半,這等天氣,落入冰水之中,都不知道能否撐到明天,但工事卻還在趕工。
真定令倒也會做事,既然趙雲建議在河畔設立防禦,阻擋關中軍,他便依了趙雲之計,同時還想任命趙雲暫任賊曹之職,隻是被趙雲婉拒了。
他雖然決定幫忙保衛家鄉,卻不想出仕袁氏,不是因為袁氏如今勢衰,事實上,當初趙雲下山從軍,第一個選的便是袁紹,隻是後來對袁紹有些失望,用人混亂,內部勾心鬥角頗為眼中,以趙雲的出身和資曆,當個小將沒問題,但想熬出頭來,出人頭地卻是彆想了,張郃若非早在韓馥手下便是將軍,也彆想有今日的地位。
“子龍,如今這縣衛也都交於你手,可有信心守住?”縣吏找到正在督工的趙雲,笑問道。
搖了搖頭,趙雲看了那縣吏一眼:“我已親自渡河去查探過,那太史慈此番領兵,麾下將士便有近兩萬人馬,我軍加起來不過兩千,太史慈麾下,皆是久在邊關,與鮮卑廝殺的百戰老兵,我軍卻多數連戰場都沒上過……”
看著縣吏失望的目光,趙雲沒有再說下去,現實很打擊人,兩千烏合之眾,哪怕依托地利,想要擋住十倍於己的精銳之師……彆說他趙雲,霸王複生,兵聖在世恐怕也做不到。
趙雲本身當年就是白馬義從的一員,很清楚邊軍的戰鬥力有多恐怖,那可是隨時隨地可以投入戰場的軍隊,而太史慈也並非無名之輩,這樣的組合,你要我憑借兩千烏合之眾擋住,那純粹是想多了。
親自去看過太史慈行軍,至少在對兵馬的指揮上,太史慈可說無可挑剔,換了自己也做不到更好,而據趙雲所知,太史慈這幾年數次率軍追擊鮮卑部落,打的鮮卑人跟孫子一樣,就算跑到雲中去交易,那都要恭恭敬敬的送上拜帖,以臣子之禮得到太史慈的許可之後,才敢進入雲中境內。
太史慈最厲害的顯然不是行軍,戰場上更加凶殘,就算兵力對等,趙雲都不敢保證自己能贏,現在兩千多烏合之眾再加上真定民夫就想讓自己擊敗太史慈,趙雲不知該如何跟自己這位叔父解釋。
打仗將領固然重要,但沒有兵馬的將領你讓他如何打仗?
“這可如何是好?”縣吏一驚,看著趙雲道。
“最多拖延兩日,當儘快找尋援軍。”趙雲看著縣吏道。
“援軍?”縣吏苦笑,如今哪還有援軍。
趙雲沉默了,他能幫的,隻有這些,援軍這種事,自己在冀州也沒什麼厲害人脈,讓自己去找援軍,那可真是找錯人了。
“叔父,若無援軍,還是早些撤退為上,擋不住的!”趙雲歎了口氣道。
“縣令請你出來,便是讓你在此動搖軍心麼?”一聲沉喝,但見一身披甲胄的魁梧將領來到兩人身前,皺眉看著趙雲道。
“劉縣尉,子龍並無此意……”縣吏暗暗叫苦,縣令將縣衛交由趙雲統一管理,自然惹了這縣尉不滿,此刻這分明就是找茬來了。
“郭主簿,沒人問你。”劉縣尉冷冷的瞥了縣吏一眼,皺眉打量著趙雲,冷哼道:“郭主簿將你說的如何厲害,如今看來,也不過徒有虛名而已。”
趙雲皺眉看著此人,他沒想過爭權,但要擋太史慈大軍,這群烏合之眾必須有人統帥,這位劉縣尉顯然沒這個能力,卻又不甘心權柄被奪,如今跑來找茬,讓趙雲心中有些煩躁,大敵當前,卻還想著爭權奪利?
“你想怎樣?”
“不想如何,軍中以勇者為尊,今日,本將想看看你的本事。”劉縣尉挑釁的看著趙雲,亮了亮自己的刀。
“也好。”趙雲有些無語,軍中以勇者為尊,那說的是兵,而非將,將領要做的是運籌帷幄,調度有方,放眼天下,有幾個將領是憑個人勇武來統帥千軍的?
不過劉縣尉顯然沒想跟趙雲講道理,而趙雲跟他講道理,至少現在這位劉縣尉是聽不進去,趙雲也懶得多費唇舌,直接答應道。
“亮兵器吧。”劉縣尉拔出自己的愛刀,盯著趙雲道。
“不需要,快些,在下還有許多事情要做。”趙雲搖了搖頭,不是看不起人,而是從對方握刀的架勢,趙雲就大概能夠判斷出對方的水準,自己若動了兵器,對方就算不死也得重傷,大敵當前,趙雲不想內部生亂。
“狂妄!”趙雲在講述一個事實,但停在劉縣尉耳朵裡,那就是紅果果的侮辱了,怒喝一聲,一刀劈向趙雲。
“啪~”
趙雲側了側身子,隨手一個耳光打在劉縣尉臉上,直接打得他在原地轉了一圈,一屁股坐倒在地,怔怔的看著繼續指揮民夫搬運土石的趙雲。
“諸位莫要拖遝,敵軍隨時可至。”趙雲不想多做糾纏,對著周圍看向這邊的將士喝道,說完,徑自離開。
“喏!”眾人連忙散去,繼續工作。
劉縣尉躺在地上,半天沒有起來,縣吏上前想要將他扶起,卻被劉縣尉伸手撥開。
“唉,你這又是何苦?”縣吏無語,看來不是被打蒙了,而是不好意思起來,見他沒事,縣吏也不再多言,搖頭歎息著離開,人家根本就沒準備跟你爭什麼,不然的話,縣尉都已經到人家頭上了,你這般跑過來,存心招不自在。
重新找到趙雲,卻見趙雲在集結趙莊子弟,縣吏大驚,連忙上前詢問道:“子龍這是做何?”
“去探探敵情,看能否給那太史慈立個下馬威,打擊敵軍士氣。”趙雲將自己的弓掛在馬背上,翻身上馬,看著縣吏笑道:“叔父放心,我等都是騎兵,要走的話,太史慈也攔不住。”
說完,便上馬帶著眾人渡河。
這河上橋梁並未全部摧毀,在趙雲的建議下留了一座,便是為吸引關中軍從這裡渡河,到時候集中箭簇往這邊猛射,看似破綻,實則這橋就是趙雲給太史慈準備的一道生死線。
“子龍萬望小心!”縣吏有些擔憂的朝著趙雲的背影喊道。
沒有回答,趙雲帶著三百趙家子弟東行十餘裡便看到了太史慈的大軍正朝這邊趕來,趙家子弟都是趙雲訓練出來的騎兵,馬是這些年他從幽州好友那裡陸續買來的,這些騎兵騎術都不錯,在趙雲的統帥下,可說來去如風。
看到太史慈大軍已經出現在這裡,趙雲心底一沉,那邊的防禦可是還沒做好呢。
當下一馬當先,朝著敵陣飛奔而去。
“嗚~”
早有斥候發現這支騎兵,當即吹響了警號。
正在行軍的太史慈聞聲緩緩舉起右手,部隊迅速停下,鷹隼一般的眸子遠遠地看著一支騎兵朝這邊飛奔而來,三百騎兵在兩萬大軍麵前顯得有些單薄,太史慈不知道這些人到這裡究竟是要做什麼?
但見一將飛奔出陣,來到兩軍陣前,足足還有百步之遙,那將領突然張弓搭箭,一箭朝著這邊射來。
“嗤~”
隔著百步之遙,對方的箭簇卻是直接射斷了掛著太史慈帥旗的繩索。
護旗官見狀連忙一躍而起,一把拉住繩索,不讓帥旗跌落。
四周將士卻是有些驚異,這麼遠的距離,一箭射斷繩索,這般箭法,堪稱神乎其神。
“好箭法!”太史慈扭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帥旗,見對方後方的騎兵也跟上來,有人手中吃著一杆令旗,對著親衛招手道:“取我弓來!”
“喏!”一名親衛連忙將太史慈的雕弓取出,遞給太史慈。
太史慈銳利的目光死死地鎖定那枚令旗,擅射之人,通常也擅長躲箭,這麼遠的距離射過去,對方肯定能夠躲掉,所以一開始,太史慈就沒有將目標鎖定那將領,而是將目標鎖定在那令旗之上。
張弓搭箭,沒有過多的瞄準,在弓弦拉滿的那一刻,太史慈已經鬆手。
“嗡~”
伴隨著弓弦震顫之聲,太史慈的箭簇如流星趕月般瞬間越過百步之遙,另一邊趙雲見這一箭並非射向自己,麵色一變,厲聲喝道:“小心!”
“哢嚓~”
舉著令旗的趙家子弟隻覺手中一輕,半截令旗便被這一箭射斷,跌飛出去,瞬間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趙雲看了一眼,再度搭箭,這一箭,卻是再度射向帥旗的繩索。
太史慈怎會讓他兩度得逞?一把抓起一名將士手中的長矛,對天一擺,將那射來的箭簇擊落,但下一刻……
“嗤~”
另一枚箭簇射斷了繩索,太史慈的帥旗再難保持,從旗杆上跌落下來,卻是趙雲在射出一箭之後迅速又射了一箭,將太史慈的帥旗射落。
“好箭術!”太史慈將長矛還給將士,策馬出陣,朗聲道:“不知壯士何故擋我去路?”
趙雲等人,穿的並非鎧甲軍裝,都是一身勁裝,顯然並非袁軍。
“真定乃我家鄉,還望將軍高抬貴手!”趙雲看著太史慈,這番對射,算是平手,他射落了太史慈的帥旗,但太史慈也射下了他的令旗。
“我軍從不傷民,壯士何出此言?”太史慈微笑道,對於有本事的人,太史慈一向是願意親近的。
“刀兵一起,必定生靈塗炭。”趙雲搖了搖頭,看著太史慈道:“還望將軍速速退兵。”
“憑你?”太史慈眯眼打量著趙雲,搖頭笑道:“真定若肯投降,自然不會有戰事發生。”
“若將軍執意如此,真定軍民必誓死奮戰!”趙雲朗聲道。
“打仗是軍人之事,你卻將民拖進來,我看就算生靈塗炭,恐怕也是爾等這些逼民作戰之人所為。”太史慈冷笑道。
“多說無益!”趙雲看了看兩麵開始湧出的騎兵,知道再待下去恐怕會被合圍,當即調轉馬頭,帶著人便走。
“壯士可留姓名!?”太史慈有些遺憾,差一點就把對方合圍了,但此人警惕之心太強,看著對方的背影,朗聲道。
“常山趙子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