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呼嘯的北風吹過冰冷的城池,白天的殺戮已經結束,一座座被攻陷的府宅裡,火已經熄滅,隻有一股股濃煙還在升起。
微弱的火光下,有士兵在搬運屍體,一車車的屍體在這樣的夜色裡被運往城外焚燒或是掩埋,地上的血跡已經乾涸,內城還活著的世家大族早已隨著今日一天的殺戮,徹底失去了與關中軍作戰的勇氣,一個個龜縮在家中,不敢隨意走動,門外插上了白旗,所有的大門都是敞開著,以表示自己家族對關中軍,對陳默的擁護。
夜風呼嘯,好似那萬千死在這場戰爭中的亡魂在咆哮一般。
殘忍嗎?
很殘忍,今日內城一戰,被抄家滅門的家族就有近千戶之多,若按人頭來算,今日落地的人頭,包括那些家丁仆役在內,足有數萬人死在這場屠戮之下,這其中並不是所有人都是拿起兵器反抗的,但他們都死了。
或許無罪,但這世上每天死多少人,都是有罪的?政治的博弈從來不以善惡來區分,陳默要在冀州推行新政,手中必須要有冀州的資源,而且要很多,就如當初河東、關中以及河洛一般,陳默手中有著大量的田地,能分給百姓耕作,也因此,他獲得了萬民擁護。
而冀州的土地,都在這些人手中掌握著,哪怕他們不阻礙自己新政推行,他們繼續存在,陳默也無地可用。
而田地隻是其一,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大問題,拿下冀州之後,陳默要用人,冀州人肯定要用,但卻不能全用,而且挑選的也都是從這些人中挑選,很容易造成冀州被架空的局麵,而陳默這邊同樣也有大量的人要用,學院這些年出了不少人才,這些人如果一直不用,三學紀要也就沒辦法推廣了。
改天換地,就是將整個天下易經洗髓,這過程中,必須排出沒用的汙血,哪怕這些汙血本身沒錯,但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錯誤。
看著夜風下,猶如鬼域一般的內城,陳默歎了口氣,看了看身旁的典韋笑道:“如今已經無甚危險,好生歇上幾日。”
“主公,我剛才看張燕那小子帶了那袁家女眷去你屋裡了。”典韋瞅了瞅四周,靠近陳默道:“會不會有危險?”
陳默點點頭:“是很凶險,不過一女子爾,我一人就夠了。”
張燕的舉動自然瞞不過陳默,陳默也沒有阻止,他確實沒有害袁家家眷的心思,畢竟當年袁紹對他也算照顧,他也沒想過把袁家趕儘殺絕。
或許收了這女人,那些人能安心一些吧,隻是這其中的道理,沒辦法跟典韋這大老粗解釋。
“主公,你可不能被美色所迷啊!”典韋勸了一句。
“何人教你的?”陳默回頭,看了典韋一眼道。
“楊修。”
“我有分寸!”陳默無語,這些人管得有點長了吧?瞪了典韋一眼:“以後少聽這些人挑撥,他是主公還是我是主公?”
“那自然是您,隻是我覺得他說的頗有道理,主公你想那古代亂國的女人,拿什麼褒己什麼的……”典韋摳了摳腦袋,有些記不住了。
“褒姒,妲己,你可知妲己最後怎樣了?”陳默反問道。
“不知,死了吧。”
“人都會死,周武王滅商之後,妲己被武王收入了宮中。”陳默拍了拍典韋的肩膀,徑直離開,搖頭道:“還有道理,我身邊這些人,隨便出來一個說的話,對你來說都有道理。”
“老典也是識字的。”典韋看著陳默的背影,不服道。
“了不起,做篇文章看看。”陳默頭也不回的道。
“末將去歇息了,主公有事叫我!”典韋果斷轉身,大步離開。
推門而入,便見白日見過的甄宓正跪坐在臥房桌案後的席子上,見到陳默進來,連忙下拜。
“起來,為我寬衣。”陳默揮了揮手,示意甄宓起身。
“喏~”甄宓一禮,起身,低著頭來到陳默身邊,為他將外袍除去。
“你很怕我?”陳默看著甄宓笑道。
“將軍乃世之英雄,妾身自然敬畏。”甄宓低頭道。
“抬起頭來。”陳默伸手,捏著甄宓下頜,讓她抬頭,仔細端詳著甄宓,點頭笑道:“那劉夫人有一句話沒有說錯,憑袁熙的命格,娶你隻會害了他。”
他沒見過袁熙,但從目前所知來看,袁熙並非那種強勢的主,無論能力、才學還是本身的魄力,命數恐怕不足以與眼前女子媲美。
“命數之言,虛無縹緲,將軍也信命?”甄宓的聲音很好聽。
“我信命,但不信命由天定。”陳默點點頭,命數這東西確實存在,常人看不到,但他能看到,也正是因為知道,陳默才不信命由天定,人的命數是可以改變的。
“妾身不懂。”甄宓搖了搖頭。
“若命由天定,今日一切豈非早已注定?”陳默伸手,揭開她衣袋,從她懷中取出一把短劍笑道:“你又為何還有不甘?順應天命豈非更好?順應天命是命,逆天改命亦是命,你要如何抉擇?”
“妾身……”
“看著我說!”陳默開口,聲音中帶著不容拒絕的強硬,眼前女子攤開的衣襟並不能吸引他的目光。
“妾身隻是想了卻殘生。”甄宓下意識的遵循,迎著陳默的目光。
“那便是順應天命了。”陳默隨手將短劍扔開,氣運、命格從進門開始都很平淡,陳默多年征戰,也曾遇到過暗殺,很清楚這代表著從一開始,此女就沒有行刺之意,還真像她所說的那般,想要自殺,卻又沒有足夠的勇氣。
“走吧。”陳默伸手,將她攔腰抱起:“既然要順應天命,就該服從天命安排,不是嗎?”
甄宓本能的閉上了眼睛,雖然嫁做人婦,但有些事情還是第一次經曆,修長的手指緊緊地捏著陳默的衣襟,指節都發白了,順從的被陳默放在榻上,帳簾落下,夜很長,門外的朔風刮得更大了一些……
一夜無言,次日一早,陳默如往常一般準時醒來,哪怕昨日再累,但第二天他都能神完氣足的醒來,這一點,並未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有所改變。
“好好休息吧。”看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想要起身的甄宓,陳默笑了笑,自己披上衣服,今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主公,崔耿來報,昨夜高覽大軍曾出兵夜襲試探,被擊退了。”剛剛來到衙署,便見楊修走上來,躬身道。
“去告訴高乾,他可以投降了,高順和張濟同去,那裡有他要的人。”陳默點點頭,跪坐下來道,該殺的,昨日已經殺得差不多了,至於皇宮,陳默想給劉和留些體麵。
“主公,昨日那高乾肯降,今日怕是……”楊修皺眉道,昨天高乾投降,實際上是想阻止陳默的殺戮,但陳默有些剛愎自用了,這滿城士紳被殺了大半,必然為天下人唾罵,今日再想讓高乾投降,怕是不易了。
“去做!”陳默抬頭,瞥了楊修一眼,淡然道。
“喏~”楊修的聲音頓時低了下來,恭敬地答應一聲,前去遊說。
對於楊修沒事給典韋灌藥,陳默是相當不滿,有沒有錯先不論,陳默的近衛也敢算計,這讓陳默有種被人侵犯的感覺。
皇宮的事情陳默沒管,相信對方就算不答應,高順和張濟也足以讓對方答應,陳默現在更關心的是接下來的戰鬥,袁尚、曹操,恐怕不用多久,就要齊聚鄴城了。
“通知馬均,讓他儘快將河道重新引水灌入護城河。”楊修離開後,陳默讓親衛去通知馬均,讓他把護城河重新灌水。
“主公要借此誘使袁軍借護城河攻城?”荀攸笑問道。
“也許是曹操呢。”陳默點頭笑道:“這事說不準,當時有不少袁軍逃出城去,這些人知不知道我等如何潛入城中?若是知道的話,袁軍這邊是騙不了了,不過可以騙一騙我那兄長,許攸應該知道這暗渠的存在。”
荀攸點點頭,隨後皺眉道:“我軍雖得了鄴城,占得先機,但如此一來,恐怕會使袁曹聯手。”
“那也沒有辦法,若我不拿鄴城,也奪不了先機,這凡事有利必然有弊,至少如今,我等占得了先機,曹操攻占平原的優勢,至此也已被瓦解,接下來就看誰的手段更強。”
“隻是鄴城一城,恐難持久,而且糧道容易被斷。”荀攸笑道:“武義將軍駐紮朝歌,可護佑糧道安全,主公可命馬超、張繡與龐德三將以騎兵襲擾,使袁曹二軍難以全力攻城。”
陳默點點頭:“公達之言,正合我意,另外讓徐晃率領兩萬兵馬與崔耿、鮑庚、石庚三將合兵一處,駐紮濁漳水之上,以免敵軍以水攻攻城。”
水淹鄴城之計,陳默沒用,但不代表曹操、袁尚不會用,這個得做好準備,另外張濟率軍在外,也能與鄴城互成犄角之勢。
“如此一來,城中兵馬不足。”荀攸擔憂道。
“以鄴城之堅,留下萬餘人足以,何況還有黑山軍以及鄴城降軍在此,想要破城可不易。”陳默笑道。
“主公言之有理,在下這便去辦。”荀攸點點頭,沒再勸說,起身告辭道。
“嗯,小心些,如今這內城之中可不太平。”陳默笑道。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