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平一下,袁尚卻並未停留,稍作休整之後,便命郭援、高覽繼續領兵追擊,不給袁譚喘息機會。
袁譚此前攻占的十餘城,儘被奪回,一路退至鳴犢河畔,辛毗聞訊後,自高唐調兵守住鳴犢河渡口,將袁譚迎入高唐,這才止住敗勢,但四萬大軍,這一路降的降,逃的逃,到高唐時,已不足五千。
“如今如何是好?”高唐衙署,袁譚一臉無神的看著郭圖、辛毗,辛評在渤海抵禦韓猛,這邊卻大敗,這一場敗仗,直接將袁譚積攢下來的家底都給打沒了一半,剩下這些兵馬,就算將辛評撤回來,恐怕連平原都守不住。
“主公莫急!”郭圖臉色有些蒼白,這一路奔波百餘裡,根本沒機會休息,加上此戰一敗,他比袁譚更清楚如今局勢難以挽回,但若真的投降,袁譚或許沒事,但他們這些人,恐怕就不隻是被踢出冀州那麼簡單,一個不好就是家破人亡的下場。
所以就算敗了,也不能任人宰割,必須想辦法,想辦法穩住當前局勢,再思對策。
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郭圖思索道:“為今之計,當先扼守要害,同時命人聚攏潰兵,集結至此,再派些人去與三公子和談。”
“此刻,三弟如何肯和談?”袁譚苦笑道,若是戰前和談,或許還有些用處,但如今經此一敗,袁譚很清楚,就算自己願意和談,自己那三弟也未必願意,最好的結果,恐怕也隻是被帶回鄴城,當個富貴閒人,若三弟心狠一些,恐怕性命都難保住。
“非是要和談,隻是先穩住三公子,讓我等有機會調集兵馬。”郭圖有些慘然道。
“此時我等何來多餘兵馬?”袁譚聞言苦澀道,這次出兵,他的兵馬基本已經全部調動,主力跟隨自己直奔鄴城,辛評帶領一支兵馬北上攔住韓猛大軍,誰想到自己主力這麼快便被袁尚擊潰,此時他哪還有多餘兵力?
“總是有的。”郭圖思索道:“各縣縣衛集結起來,也有些數量,再請一些世家豪族相助,還能拉起一支並馬來。”
袁譚皺了皺眉,就算集結起這些人馬來,但這樣倉促集結起來的人馬,未經訓練,更彆說上過戰場,這樣一群烏合之眾,如何與冀州精銳之師相抗,他是知兵之人,如何不知道這其中的差彆,恐怕到時候再戰隻會輸的更慘。
“主公放心,我等取守勢,還能支持一段時間的。”郭圖苦笑道,他已聽出袁譚有投降之意,但此時此刻,袁譚或許有活路,但他們若是跟著投降,恐怕是絕無生路可言。
“唉,那便有勞公則了。”袁譚歎了口氣,對著郭圖一禮道。
“主公放心,便是拚卻性命,在下也要幫主公擋住敵軍!至少保平原不失!”郭圖肅容道。
袁譚點了點頭:“如此,我且去休息片刻,若有妙計,當速速告知於我!”
接連逃往,袁譚這一路基本沒怎麼休息,如今早已精疲力儘,必須休息一番,才有精力繼續作戰。
“主公且去。”郭圖點點頭,送袁譚去後堂休息。
直到袁譚離開,郭圖才無力的坐倒在地。
“公則放心,我這便命人去傳令各縣集結兵力。”辛毗對著郭圖道。
“那些不過是烏合之眾,如何能當大用?”郭圖搖了搖頭,雖然不通兵事,但烏合之眾和精銳之間的差距他怎能不知,就算調集過來,也沒多大用處,甚至還不如不調。
“那方才……”辛毗一臉不解的看著郭圖,既然沒用,剛才為何以此來勸袁譚。
“佐治難道未看出,主公已有投降之意?”郭圖苦笑道:“主公若是投降,他或許能有活路,但你我恐怕必不容於袁尚,甚至族人都會被牽連,若不先穩住主公,你我恐有性命之憂,滅族之禍!”
“這該如何是好?”辛毗聞言皺眉思索,如今袁譚局勢已經明朗,殘存的兵力,根本不可能擋住袁尚大軍。
“且先穩住主公,再思對策吧。”郭圖歎了口氣,他現在也是精神疲憊,袁譚是武將,身體強壯,仍舊感覺精疲力儘,他可沒有袁譚那般體魄,早已精疲力儘,之前還是強撐,如今袁譚一走,整個人都有些空虛。
當下,告彆了辛毗,自去找了地方休息,這一覺,一直睡到深夜,才被一陣敲門聲驚醒。
“何人?”夜深人靜,郭圖晃了晃腦袋,敲門聲依舊沒有止歇,皺眉問道。
“公則,快些起身,有要事相商!”門外傳來辛毗的聲音。
郭圖皺了皺眉,起身披了衣袍,打開房門,看著一臉急切的辛毗,皺眉道:“何事不能明日再談?”
就算袁尚大軍殺至,但有鳴犢河阻隔,一時間也殺不過來才對。
“子遠來了。”辛毗沉聲道。
“何人?”郭圖愣了愣,緊跟著睡衣瞬間全消,看向辛毗道。
“許攸,許子遠!”辛毗重複了一遍。
郭圖微微皺眉,思索片刻後,點頭道:“走,去見他!”
很快,兩人來到正廳,正看到許攸跪坐在榻上,一邊品酒,一邊翻看竹簡,見到兩人進來,也不起身,隻是微微一笑。
郭圖跪坐在許攸對麵,皺眉道:“子遠好大的膽量,叛投曹操,如今還敢出現在冀州,莫非以為我軍中無刀否?”
“故友相見,便已言語恫嚇,此非待客之道也。”許攸卻也不怕,微笑著看向郭圖道。
“莫非以為我不敢?”郭圖冷哼一聲。
“非是不敢。”許攸悠悠道:“隻是大公子經此一敗,已難敵袁尚,平原陷落,大公子或許還有幸理,然爾等輔佐之臣,恐有性命之憂,公則此時不思自保之計,卻要以性命威脅於我,實非智舉。”
郭圖冷哼一聲:“子遠此來,莫非專程來嘲諷我等?”
“非也。”許攸笑著搖了搖頭:“你我終究相識一場,攸實不願看故友落得身死下場,是以特來相救爾。”
“哦?”郭圖看向許攸道:“讓我來猜猜,子遠莫非是想引曹公之兵入清河,讓我等投降曹公?”
“非是投降。”許攸搖頭歎道:“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公則以為大公子可是明主否?”
“主公勇烈過人,性情豪邁,如何不是明主?”郭圖冷哼道。
“勇而無謀,也可稱明主?那曹公勇謀兼備,豈非千古明君?”許攸哂笑道:“況且其勇烈我也未曾見到,放今天下大亂,勇將輩出,不說那南陽呂布勇貫天下,單說這冀州,先有顏良、文醜,如今韓猛、張郃、高覽等人,若論勇烈,恐怕亦遠超大公子,這等勇烈,若為人主,恐怕頗有不足。”
郭圖聞言有些無奈,以前還不覺得,但這次大戰,一有變故便慌亂失措,實在不是成大事之人,看著許攸,郭圖沉聲道:“那子遠之意是……”
“請公則勸大公子歸降曹公,並放開渡口,讓我軍可渡河自平原而入,曹公會助大公子擊敗三公子。”許攸笑道。
“子遠覺得,大公子會同意?”郭圖用詭異的目光看著許攸,袁譚就是再沒腦子,投袁尚也比投曹操強吧?畢竟說到底這是冀州或者說袁家內部的事情,更不可能放曹操進來。
“所以才需公則相助,這投降隻是最終的結果,但與大公子說時,自然不能這般說。”許攸笑道:“隻需公則說服大公子,讓我軍自平原進入冀州,事成之後,三位皆可在朝中位列九卿並可封爵。”
郭圖聞言皺眉看著許攸,冷笑道:“子遠背叛主公倒是叛的乾淨。”
“我也未曾虧欠於他。”許攸淡然道,這件事他不想多提,說出來終究還是汙點。
見許攸麵色沉下來,郭圖也不再提這件事,皺眉思索片刻後道:“曹公能出多少兵馬?”
“青州如今已經由呂虔、臧霸兩位將軍聚集三萬大軍,隨時可以渡河,除此之外,東郡一帶亦聚集四萬兵馬,隻待平原這邊成功攻入,東郡兵馬便會渡河而擊。”許攸沉聲道:“公則,冀州局勢從爾等勸說大公子爭權時,已然難以挽回,時至今日,便是大公子投降了三公子,也難擋住我軍渡河,更何況陳默此時亦已集結重兵於河內虎視眈眈,此番與上次不同,二子剛剛相爭,根本無力對抗兩大諸侯,敗局已定。”
郭圖隻是沉默不語。
許攸道:“如今若大公子肯投曹公,不說其他,待冀州平定之後,至少爵位可得保全,甚至還可入朝為官,但若投了三公子,不說日後冀州被破,能否全得性命,就算能,公則與仲治如何自處?莫忘了當初在下之事,或許在下有錯,但當時冀州士人是如何對我的,他日便會如何對付兩位,可要想清楚了。”
“那我為何不投長陵侯?”郭圖冷哼道。
“三學紀要之事,公則該當清楚,若投了那陳默,日後我等士族恐無立錐之地也!”許攸冷笑道。
郭圖歎了口氣:“我可助你說服主公,但你需得保證主公日後富貴。”
“當然!”許攸肅容道。
“天明後,隨我去見主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