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狂士(1 / 1)

庶族無名 王不過霸 1625 字 24天前

“不想洛陽如今人口雖少,但事情卻不少,沒了長安那般清樂。”一大早,陳默便被李儒請來衙署,有些不滿的抱怨道。

長安的時候,三五天不來衙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如今卻不行,就像剛入長安那會兒一樣,很多東西需要他拍板定奪,不過相較於當時的長安而言,如今洛陽很多事情鐘雲已經處理妥當,事情要少很多,但開始這些天,陳默依舊要天天在衙署坐鎮,洛陽這邊的很多名士,都需要陳默來一一接見,單是這些事情就足夠忙的了。

“遷都乃大事,要平撫人心,主公該早有準備才是。”李儒笑道:“而且今日睢陽朝廷派來了使者,也需主公接見。”

“哦?”陳默目光一亮:“睢陽朝廷而非曹操?”

“正是!”李儒點點頭笑道。

雖然看起來都是一個地方來的,但意義可截然不同,朝廷代表的可是劉協。

“不知來者是何人?”陳默一邊走一邊詢問道。

“平原禰衡,主公可曾聽聞?”李儒笑問道。

“那個擊鼓罵曹的狂士?”陳默聞言頓了頓腳步,看向李儒道:“確定是朝廷派來不是曹操派來的?”

對於這位狂士,陳默可是早有耳聞,曹操帳下的人被說的一無是處,曹操也被罵的體無完膚,陳默不覺得自己比曹操高尚多少,也沒摸準這位狂士評判人的標準,當時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陳默還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但現在這狂士跑到自己這邊來,陳默有點兒頭疼,他是會說話,也自認為有些肚量,但不代表他沒脾氣啊。

“至少在名義上,他是睢陽朝廷派來的。”李儒點點頭道。

“走吧,見見。”陳默沒有再多言,帶著李儒和典韋徑直來到衙署,第一個見的卻並非禰衡,而是楊修。

“德祖怎來了?”陳默詫異的看向楊修。

“特為主公薦才而來。”楊修微笑道,他跟著楊彪來到洛陽之後,便順勢到了陳默門下做了幕僚,幫陳默撰寫文案之類的事情,如今都是交給楊修在做。

“禰正平?”陳默看著楊修,笑問道。

“主公已經知道?”楊修微笑著看向陳默。

“擊鼓罵曹,想不知道都難。”陳默點點頭,跪坐在主位之上笑道:“不過他代表朝廷而來,你薦於我……他不回去了?”

“主公有所不知。”楊修點頭笑道:“正平此番前來,隻是帶了朝廷的詔書還有曹公的書信,並不算使者,身份上來說,尚是白身。”

“既然德祖舉薦,想來文采非凡。”陳默笑道:“也好,我也好奇此人有何本事,招來一見。”

“喏!”楊修微笑著點點頭,告辭離開,前去找人,陳默則拿起曹操的信來看。

至於朝廷的詔書,不是陳默不重視,而是這種正式的詔書一般也沒什麼稀奇內容,多半是嘉獎一下陳默平定羌亂之功,而且還是口頭嘉獎,多半不會有任何實際意義。

曹操的信類似於家書,講講自己家中瑣事,兒子不聽話,婆娘不會管孩子,多半是發牢騷,曹操跟陳默的私信裡多半不會拿公事來說,偶爾會追憶一下過去的少年意氣……對陳默來說是少年意氣,當初曹操年紀也不小了。

不知過了多久,楊修帶著一名青年文士進來,對著陳默一禮道:“主公,這便是禰衡禰正平,乃不世之才。”

來人對著陳默微微一禮,禮數上算是做足了,陳默微笑頷首道:“久聞先生之名,今日一見,果然是人才難得。”

禰衡微笑道:“久聞長陵侯乃世之英傑,文采武功當世無出其右,如今看來,卻亦是俗人。”

“不錯,正平先生果然慧眼。”陳默笑道:“默生於世間,食五穀雜糧,亦會有生老病死,自是俗人一個。”

禰衡挑了挑眉,原本若是陳默反駁,他能舉出一大堆經典來證明陳默是個俗人,但現在陳默直接大大方方的承認了……甚為一方霸主的尊嚴呢!?

楊修擠到徐庶身邊,正襟危坐,雙目放光的看著這一幕,陳默的口才他自然是知道的,而禰衡顯然也是善辯之士,這場麵,他期待很久了。

徐庶疑惑的看了一眼莫名亢奮的楊修,搖了搖頭,繼續做自己的事情,賈詡繼續喝酒,李儒埋頭於案牘之間,最忙的就是他,荀攸倒是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位將曹操麾下文武罵了不止一遍的人物。

“久聞長陵侯心胸寬廣,今日一見果然不凡。”禰衡笑道。

看似在捧陳默,結合語境的話,卻也可以理解為陳默沒有身為人主該有的脾氣。

“這奉承之言,先生便莫要再說了。”陳默好似沒有聽出來一般,微笑著搖頭道。

“長陵侯覺得在下是在阿諛諂媚?”禰衡有些無奈。

“客套之言爾,算不得諂媚。”陳默搖了搖頭:“都說正平言辭犀利,今日一見,這傳言卻是有些過了。”

“久聞長陵侯學貫古今,衡有許多學問頗有不解,可否請長陵侯指教?”禰衡詢問道。

“學貫古今不至於,正平若想探討,倒也無妨。”陳默搖了搖頭,一邊給曹操寫回信,一邊笑道。

嗯,書信中基本都是抱怨曹操將禰衡送來的不滿,陳默又不是真沒脾氣,隻是不想跟這種人計較,你若計較太過,顯得沒度量,不理他,可能會越發張狂,殺了肯定不行,陳默的招賢令剛剛發往各州郡,轉眼便殺名士,這讓天下人怎麼看?誰還敢來投?

所以陳默將情緒都醞釀在給曹操的回信上了。

“長陵侯兩篇文章頗有水準,衡不才,便以論戰一篇請教一番。”禰衡輕咳一聲,開始自己的論述。

要說才學,禰衡說當世翹楚的話有些過了,但才學的確不凡,聽說也有過目不忘之能,一番引經據典,將陳默早年一篇論戰剖析的頭頭是道,末了看向陳默道:“長陵侯當年便有如此文采,為何至今僅有兩篇文章問世?”

從陳默當年寫論戰到如今,也有近十年的光景了,當年陳默能寫出如此驚世文章,但這些年尤其是當了一方諸侯之後,卻反倒沒了詩作問世,這在禰衡看來很奇怪。

“時值亂世,文章再好也救不了天下萬民。”陳默搖頭歎道。

“那不知長陵侯可還記得這天下是何人之天下否?”禰衡眼神一厲,看向陳默,語氣變得咄咄逼人起來。

楊修皺了皺眉,這話說的有些不妥,尤其是在這個地方跟陳默說,更加不妥。

賈詡放下了酒觴,看向禰衡,微微蹙眉,荀攸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徐庶和李儒放下了手中筆墨,整個衙署氣氛陡然變得凝重起來。

“《孟子》最後一篇中曾言,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陳默認真的想了想道:“這話未必全對,若以我來看,民如江海,社稷如舟,君則可視為船夫,誰輕誰重,孟子雖然如此說,但也不過其一家之言爾,正平也該遊學過,應該清楚事實上誰重誰輕,至於這天下為何人之天下?不同的位置看到的事物也不同,可說是天子,亦可說是天下人之天下,天生萬物,原本無主,何來誰家之說?但江海可讓舟楫橫渡,卻亦可覆舟。”

天下從來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這是當年董卓進京,諸侯討董時,陳默悟到的道理,若是一家一姓之天下,為何會有商周秦漢?

禰衡微微皺眉,想要反駁,但陳默說的的確頗有道理,一時間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甚至感覺自己的觀念在受到動搖,原本此番前來,便是罵這些諸侯,但陳默卻讓他有種無處下口的感覺,不管他說什麼,陳默要麼裝傻充愣,裝作沒聽出他言語中的暗諷,要麼所說的論點,自己難以反駁。

避實擊虛……高明啊。

禰衡扭頭,看向一旁的賈詡等人,突然歎道:“長陵侯文采武功,當世少有,隻可惜帳下卻無人可用,可惜可惜……”

徐庶、賈詡、李儒、荀攸:“……”

砍了算了!

這一刻,所有人心中莫名的閃過一個念頭。

“元直少年學劍勢要掃平亂世,青年時卻發現一人之劍救不了世人,是以棄武從文,不過三載,既能運籌帷幄,決勝千裡,又能治理地方,撫民興政;文和機謀深遠,雖少言語,但每每所言,都能直指根本利害;文優為人善謀,三輔軍機皆為其所治;公達經達權變,朝廷政務,隨手理清,不知正平先生以為,此四人之功績可為人傑否?”陳默指了指堂下四人詢問道。

“一人之才,豈能以功績而論?”禰衡皺眉道。

“但無尺寸之功於天下,終日隻知炫耀文采以嘩眾,正平以為此可為人傑?文采能讓百姓衣食無憂?亦或能令諸侯止戰,天下重歸太平?”陳默反問道。

“長陵侯可敢予我一縣治理?”禰衡起身皺眉道。

“宜陽?”陳默扭頭,看向一旁的李儒。

李儒點點頭道:“正好宜陽令空缺,隻是此處地處偏遠,以正平之才,未免屈就。”

“有何不可,若是富庶之縣,便是政治清明,又如何叫人信服?”禰衡起身,對著陳默一禮道:“隻教長陵侯知道,我等文采出眾並非嘩眾,實事我等也做得。”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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