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奪將結束,原本的西園將官高順,因頂撞上官的原因,被下獄,暫時關押在西園的一處營房中,待西園軍正式成立後,會轉押牢獄,這場牢獄之災後,高順的仕途或許就斷了。
或許,天子的初衷並非如此,但最終的結果,這西園選將在陳默看來成了一個笑話,而作為原本西園軍最優秀的將領,高順的下場也讓人莫名心寒。
“陳默,莫要自誤,碩公有令……”次日一早,陳默拎著食藍前去探望高順,卻被負責守門的兩名西園將士攔住。
這些人原本也是西園選將的候選人,可惜已被淘汰,如今留在西園軍中,以後或許還可當個屯將或是隊率之類的職務。
“莫要如此古板。”陳默拎著食藍,看了看周圍後,湊上前去笑道:“那騫碩不過一介閹宦,諸位也都是名門之後,當真願意聽他命令?況且高將軍平日裡待我等雖然嚴苛,但昨日之事,高將軍為我等不惜與那騫碩動手,我等人微言輕,也難為高將軍伸冤,但至少,讓他在這西園,能夠過得舒心一些,兩位以為如何?”
“這……”一人有些猶豫,另外一人卻歎道:“軍令如山,此乃高將軍教我等的。”
“莫要這般,總聽將軍的話,以後注定當不了將軍,這凡事總會有些例外,那騫碩不懂兵法,卻胡亂指揮,誰知道日後你我會否如高將軍一般?”陳默拍了拍兩人的肩膀道:“快打開,我給高將軍送些吃食,送過便走,袍澤一場,這份情麵總該給吧?”
“那你快些。”那將士聞言猶豫了一下,扭頭看向另一人道:“去看著四周,莫要讓閹宦爪牙看到。”
“喏!”
“多謝。”陳默嘿嘿一笑,塞了兩隻雞腿給兩人:“吃些東西吧,我去去就回。”
“快些,若你被抓到,我等便說你私自進入,我等並未看到。”那將士不耐煩的揮手道。
“了解。”陳默認真的點了點頭,讓兩人幫他打開門鎖之後,提著食藍便邁步進入房中。
房間裡,高順跪坐在草席上,閉目靜思,聽到房門響動,也未理會。
“高將軍!”陳默將食藍放在案上,看著高順,輕聲喚道。
“陳默?你怎在此?”高順終於睜開眼睛,詫異的看向陳默。
“比武奪將已然結束,特來看望。”陳默將食藍打開,少了兩隻雞腿的燒雞,外加幾碟素菜,陳默忍不住笑道:“這選將結束,我等食宿倒是好了許多,那騫碩之意不問自知,隻是此番選將,多從世家豪族之中選出,恐怕難以奏效。”
“此,也正是某所慮之處。”高順皺眉道。
“哦?”陳默一邊給高順盛了一碗湯,一邊詢問道:“何意?”
“騫碩雖然無能,但其乃陛下心腹,新軍實乃此人代陛下所掌,如今新軍將官對那騫碩起了抵觸之心,陛下籌謀許久之事,怕是難以奏效。”高順歎息道。
陳默歎了口氣,搖頭道:“那騫碩生生毀了這西園選將之事,將軍就不怨?”
“自然是怨的,之事此事關乎社稷安危,豈可因私廢公?”高順皺眉道。
“這些道理,大多數人不懂。”陳默點點頭,這也是他最佩服高順的一點,一個能將公私分開的人,或許不討喜,但這樣的人,絕對值得敬佩。
“你心思靈動,機謀過人,來此當不是為了與我說這些事。”高順吃了一塊兒雞肉,看著陳默突然道。
“嗯。”陳默點點頭:“不管此番選將何等荒唐,但默僥幸得勝,但於治軍之道,上有許多不解之處,是故特來請教將軍。”
不管對這新軍有多失望,但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陳默不會輕言放棄,所以前來詢問高順,能夠多學一些,對他日後仕途必有幫助,這次的預備軍官訓練的其實都不錯,若沒有選將的前提,這支軍隊是陳默所見過軍隊之中,最接近夢境戰場中的軍隊。
跟高順這樣的人,最好不要去想著忽悠,因為他看似古板,實則並不笨,甚至很聰明,坦誠是最好的方法,能跟你說的,高順會說,但不能說的,你便是叫他爹都沒用。
高順聞言陷入了沉默,陳默的要求,其實有些過份,看家的本事,無親無故憑什麼教你?
“將軍放心,默並非要學將軍一身所學,隻想將軍教默幾樣治軍之法,能夠短時間內見些效果便可。”陳默解釋道。
高順點點頭道:“其實也無甚秘密,將士一心,要做到其實不難,你隻需與將士同吃同住,但又要嚴於軍法,便是你犯了軍規,也要受罰,嚴於律己,嚴於軍紀,自能上下一心,攻無不克。”
“這……”陳默愕然,大多數兵法中都有類似的講解,看著高順道:“似乎並不難。”
“嚴人易,嚴己難,這世上許多道理其實都知道,但能做到的,卻不多。”高順搖了搖頭道:“你心思聰敏,通變故,知進退,能審時度勢,是好事,但凡事總難兩全,軍中要的是律己,你若要當好一名將軍,很多東西都需舍棄,但舍棄這些,以如今世道,你卻很難走遠。”高順看著陳默道:“至於如何抉擇,便需看你要的是何物了!”
我要什麼?
陳默端起碗來,喝了一口湯,搖了搖頭,他要的是出人頭地,光耀門楣,這些年,也一直在為此而努力。
路在一步步摸索,他結交名士,努力學習,但很多東西,就像他之前與盧植說的那樣,三分靠本事,六分靠運氣,還有一分得靠命,新軍原本是個很好的機會,隻可惜,如今看來,或許會有一時之盛,但像現在這樣下去,恐怕也難持久,這也是陳默前來請教高順的原因,如今他沒有更好的選擇,進入新軍,或許可以借助新軍一時之盛為跳板,步入朝堂。
至於之後的事情,朝堂上大人物的博弈,陳默自然也沒資格參入其中,他能做的,也隻是儘量強大自己,然後再尋出路。
高順說抉擇,也正說到了陳默的心頭上,新軍之後,該如何抉擇?他要證明自己的價值,練兵自然也是展示能力的一方麵,但陳默所學頗多,而且樣樣都不差,讓他隻把自己確立在一個練兵將領上,陳默心中多少會有不甘。
“已經問完,你還不走?”高順見陳默陷入沉思,一邊吃著雞翅,一邊問道。
“在將軍眼中,默便是這等勢利之人?”陳默有些好笑道。
“你心思敏銳,機變過人,善學,不過為人確實如此。”高順點點頭。
陳默:“……”
一股鬱氣堵在胸口,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良久,陳默才搖頭道:“卑職此番前來,真的是來探望將軍,不管將軍信與不信,向將軍求教隻是順帶。”
“或許吧。”高順不置可否的點點頭,他職位不高,有才不得施展,但這些年身在洛陽,很多人情冷暖已經見怪不怪,真要出了這麼一個不帶絲毫功利之人,他反倒會奇怪。
“我會設法救將軍得脫囹圄。”陳默起身,對著高順一禮道:“此處雖說不算守衛森嚴,不過那閹宦爪牙也有不少,默找機會再來探望將軍。”
“不送。”高順隻是點點頭,示意陳默離開。
陳默無奈一歎,告辭離開。
出了囚室,陳默正想去打熬力氣,便見崔耿急匆匆的過來,負責望風的看守將士也快步回來,見到陳默,連忙道:“陳默,那閹……碩公已經入營!”
崔耿跑過來道:“陳默,碩公集結眾將,快隨我來。”
“好!”陳默點了點頭,當下跟崔耿並肩離去。
尚未到校場,便見校場之上旌旗招展,煞氣彌天,刀光凜冽,校場中已經聚集了不少人馬。
“這些是……”陳默好奇道。
“來自各州郡精兵,也是此番新軍的一部分,另外洛陽城中,已然公開招募壯勇加入新軍,我等這些人,那騫碩此番召集我等,應該是為冊封將官之事。”崔耿咧嘴笑道,這麼一來,他便是手握兵權的將官了,雖然級彆不會太高,但這些兵一看便是強軍,以後若有戰事,何愁沒有功勞?
“人數不少,有兩千之眾!”陳默粗粗掃了一眼,有些驚歎道,兩千人聽起來似乎不多,但如今整個洛陽包括城門校尉、北軍五校、衛尉部、光祿勳部的兵馬加起來都不足兩萬,平日裡各司其職,甚至有不少在外作戰,實際上目前洛陽的兵馬絕對沒有這個數。
而眼前的兩千人也隻是新軍的一部分,如今洛陽以及洛陽周邊還在大量募集兵勇,以此推斷,新軍的數量至少得翻一兩倍之多。
“你如何知曉?”崔耿好奇道。
“若是百人方陣,便是縱橫各十列,你看那縱橫之數,縱向四十,橫向五十,便是二十個百人方陣,便有出入,也不出兩千數。”陳默微笑道,這種方陣也是最好數兵的方陣,像傳說中韓信點兵之法,就稍稍複雜一些,需知個大概範圍,看其縱橫之數,懂得算法,也不難算出,隻是個快慢問題而已。
這些兵馬,與洛陽的北軍有所不同,尚未靠近,便能感受到一股凶戾之氣,兩千人立在一處,氣勢相連,雖無形,卻似有質,未經戰事之人,在其麵前,未出一言便先怯三分,至於效果,隻需看點將台上,麵色慘白,雙腿發軟,強撐著站在台上的騫碩便能知曉。
有趣!
看到騫碩的樣子,不知怎的,陳默和崔耿心中就覺一陣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