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運和命數從昨天回來後就一直波動不定,上一次出現這種情況還是在夏丘第一次被太平教盯上的時候,這一次又出現,但顯然不會如上次那樣輕鬆過關。
上一次有楊叔,有李叔,還有一大幫莊裡的壯漢在,但這一次,送走母親他們之後,似乎就剩下自己了,雖說已經下定決心想要放手一搏,但如何博?陳默如今能夠想到的,也隻是不斷地在太平教這邊製造混亂,找機會多殺幾個太平教徒……暫時能想到的隻有這些。
喧囂聲漸漸消失,夜幕降臨,古城、戰場、屍體、鮮血被黑暗吞噬,陳默煩躁的心也漸漸寧靜下來。
不管如何,先將母親送入城中,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了。
四周的聲音漸漸消失,眼看著約定的時間已到,陳默在夜深之後便帶著母親悄悄地來到約定之處,靜靜的瞪著城上的信號,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畢竟自己這些人對於那縣令來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人物,他們若是忘了此事,自己該如何?
不過這份忐忑並未持續太久,就在陳默彷徨之際,眼角處有火光閃動,連忙抬頭看去,正看到城牆上有人舉著火把轉了三圈。
“走,快走!”陳默見狀大喜,連忙將已經昏昏欲睡的眾人叫醒,背著行囊,抱著黑子一路磕磕絆絆的往城牆下走去,四周的惡臭也難掩此刻激動的心情,陳默來到城下,舉起了火把對著城頭晃了晃,城牆上很快放下一個吊籃。
“娘親,快上去!”陳默連忙催促著母親讓她先上,這個時候,哪怕蔡嬸同樣有些迫切,對於陳默此舉卻沒有任何不滿,畢竟這個機會,是陳默拿命爭來的。
“嫂嫂先上,幫我抱著黑子。”陳母搖了搖頭,主動將機會讓給蔡嬸。
“這……”蔡嬸有些意動,卻又有些遲疑,目光不由的看向陳默。
“娘?這個時候何須客套?”陳默不解道。
“娘想多陪我兒一會兒。”陳默摸著陳默的頭,微笑著看向蔡嬸:“嫂嫂先去吧。”
“如此……無禮了!”蔡嬸猶豫的看了陳默一眼,最終還是點點頭,催促著阿呆抱著黑子先上去。
很快吊籃又下來,先後將大郎和蔡嬸送上去之後,再度下來時,陳默看向母親,有些焦急。
“我兒先上。”
“這……”陳默聞言一怔,隨即搖頭道:“娘先上吧,孩兒隨後便來。”
陳母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陳默,看的原本還算淡定的陳默漸漸的有些頭皮發麻,在母親麵前,似乎自己的所有心思都沒了遮掩一般,良久方才道:“娘,這次讓你們先進城,但我需幫助縣令破敵才行,怕是……需得等上幾日才能與娘團聚。”
“數萬賊人,便要寄托於一十歲稚童之身?”陳母沒有回答,隻是反問道。
“孩兒還想重振我陳氏一脈,此番戰亂,雖是大災,卻也未嘗不是機遇,孩兒不想再那般活著,想讓娘親過上好日子。”陳默低下頭,不敢去看母親的臉。
“我兒既有大誌,為娘怎會阻攔?”陳母歎息一聲,伸手將陳默擁入懷中,在他耳邊輕聲道:“我陳家默郎他日必為天下知,答應娘,活著回來。”
“娘……”陳默原本已經準備好了很多說辭說服母親同意他去做這件事,但沒想到母親卻如此容易放他走,心中一陣輕鬆之後,緊跟著卻是有些壓抑,母親的未來要靠自己,雖說要搏一把,但若自己真出了事,母親該如何生活?看著母親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嗓子卻仿佛被什麼堵住了一般,說不出半個字來。
“既已有了決定,便莫要做女兒之態。”陳母踩上了吊籃,微笑著看著陳默。
月光下,吊籃緩緩升起,已經看不清楚母親的樣貌,隻是依稀間,母親臉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反光,陳默抬頭,默默地看著城牆的方向,直到確定母親安全入城之後,陳默才轉身朝著黑暗中走去,步伐逐漸變得堅定。
……
“年不過十歲,卻有這等氣魄,此子不死,他日必成大器!”臧洪與張超站在城頭,張超在安撫陳母以及蔡嬸,阿呆和大郎知道陳默不會跟他們上來之後,吵著要回去,臧洪卻是仿佛置身事外一般,默默地看著眼前的黑暗,直到陳母等人被送去休息,張超回來方才悠悠道。
“子源有惜才之心?”張超聞言笑問道。
“自然是有的,身家清白,祖上也曾顯赫,且為人忠孝好學,若能細心雕琢,他日必為我大漢棟梁!”臧洪點頭微笑道。
“寒門之中,亦有才俊,可惜如今時勢怕是……”張超搖頭歎道,眼下的世道,已經很難再給寒門崛起的機會了。
“卻也未必,此番大亂之後,會有機會的。”臧洪笑道:“若孟高兄無意,這個弟子,我便收了。”
“這是自然。”張超點了點頭,雖然也欣賞陳默,但並不似臧洪這般看好,若沒有臧洪,他最多讓陳默留在自己身邊,再長大一些在麾下任個書吏,但要說多看重,那卻是想多了,畢竟陳默是淮浦陳家庶支,他得考慮陳家的態度,雖說陳家也不至於因此跟他交惡,不過彆人家這種嫡庶之爭的事情,他不是太想摻和,順手為之的事情他不介意,但要如臧洪這般他卻是做不到。
“你呀,有時候顧慮太多。”臧洪看了張超一眼,多年好友,他如何想,臧洪如何不知,也不戳破,隻是打趣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此事說來尚早,看此子是否有這個命吧。”張超不以為意,就算臧洪有這個心思,但若那陳默死在這裡,一切也沒了意義。
“早些歇息,這場仗,也不知要耗到何時?”臧洪結束了這個話題,一邊走一邊搖頭笑道。
“不會太久,朝廷此時當已有了對策,這般烏合之眾,如何還是對手?”張超跟著臧洪並肩而去,對於太平教,顯然並沒有旁人那般絕望,大漢可沒那麼容易被顛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