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為何自回來後便悶悶不樂?”陳母看著自己的兒子,從回來之後就一副心事重重地樣子,這讓陳母很擔心。
“沒什麼,隻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陳默搖了搖頭,在自己沒想明白之前,他暫時不想把這件事情告訴母親。
“哦?”陳母聞言看向自己的兒子,微笑道:“不如說與為娘聽,可是這次在城中發生了什麼事兒?”
“嗯,算是。”陳默點點頭道:“娘,你聽過官匪勾結麼?”
“自然聽過。”陳母點點頭。
“官不是該為百姓做事麼?為何要與為禍百姓的匪類勾結?”陳默詢問道。
“原因有很多。”陳母並沒有如同哄孩子一般,她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比旁人的孩子多了很多擔子,也比旁人的孩子更懂事,有些事,既然他在思考,那肯定是遇上類似的問題了,仔細想了想道:“不過大致分為三種。”
“哦?”陳默連忙坐直了身子,看著自己的母親。
“第一種,無非為利,官員為賊匪提供一些便利,而賊匪劫掠的錢財會給官員一部分,這是最簡單,但也是最為人所不齒的一種。”
陳默點點頭,這也是陳默一直以來的認知,但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但這種也最為複雜和常見。”陳母似乎想到了什麼往事,悠悠歎道:“雖為人所不齒,但多數人卻都在做,區彆也隻在於有的人做的隱秘,而有的人卻做的太過明顯。”
年幼的陳默無法理解,陳母也沒有多做解釋,很多東西,沒有真正遇到之前,很難真的有認知,他希望自己兒子一輩子也彆遇到這種事。
“至於第二種,或者可說是一種妥協。”陳母笑道:“那些落草為寇的賊匪,很難清除的。”
“這是為何?”陳默不解道。
“這世上的賊匪分三類,一類居無定所,所過之處如蝗蟲過境,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這一種,也是官府傾力剿滅的對象;第二類則是山賊,他們嘯聚山林,有著自己的地方,雖然也劫掠,但不會如流寇那般嗜殺成性,甚至有時候還會幫助周圍的百姓,這些山賊危害不大,而且有地利之便,官軍若來清繳,則散於四野,但官軍若走,就會重新聚集,一般縣城並沒有獨力剿匪之力,但若聚集重兵,耗糧耗人,而且未必能夠清繳,因此隻要這些人做的不過分,衙署便會不聞不問,這便是妥協了。”
“這種山賊,有時候還會跟各地鄉裡做些交易。”末了,陳母笑道:“至於第三種官匪勾結,便是養匪自重,向朝廷討要軍糧兵馬,這個我兒暫時不必太清楚,一般是遇不到的。”
陳默點了點頭,裡正他們遇到的山賊應該就是這第二類,心中不知為何鬆了口氣,畢竟衙署都沒辦法,裡正跟他們做交易也不算是壞人了。
“娘,你之前說的賊匪三類,還有一類是什麼?”陳默解開了心結,看向母親好奇的問道。
“這種一般也不叫賊匪,他們藏於民間,甚至跟衙署有很深的關係,平日裡看著向正經商販,但私下裡卻是做些惡事,如略賣人口、販賣私鹽、兵器。”陳母說到這裡,心情也有些沉重。
“何為略賣人口?”陳默詢問道,他感覺這個跟自己在縣城的遭遇有關。
“我朝律法其實是允許買賣人口的,每到災年,一些過不下去的人家會賣兒賣女,這般賣法,一般得到官府認可,可稱為和賣,不過畢竟災年不是每年都發生,也不是每地都發生,但人口買賣卻是頗有利潤,也因此,會有人暗中威逼利誘,便叫略賣,更有的會直接強綁,這個便叫掠賣,這略和掠有些不同,但其意相仿,皆違背律法。”
“娘,你懂得真多。”陳默有些驚歎道。
陳母聞言隻是笑了笑,陳家再落魄,也算是半個士人,再說活了半輩子了,自然比陳默這懵懂稚童懂得多。
“娘,我記得你曾說過,我們陳家也是士人?”陳默突然問道。
“曾經是。”陳母聞言,歎了口氣,他們和合浦陳家有血緣關係,這個關係,隔著其實也不算遠,算起來隻有兩代,但這兩代的距離,卻遠到到了陳默這一帶,幾乎不可能再有往來了。
“那娘識字麼?”陳默目光突然有些發亮。
“識得一些。”陳母點了點頭道:“我兒想學?”
“嗯。”陳默連忙點點頭,讀書識字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陳默一直想學,隻是以前光是維持生計便已困難,幼小的肩膀要擔起母子的生計,沒有精力同時年幼的他也並不明白讀書究竟神聖在何處。
但隨著見識的增加,內心對於讀書的渴望在不斷提升,同時家裡的情況也越來越好,在見識了外麵世界的美好,同時又知道陳家過往的輝煌之後,陳默自然不甘於庸碌一生,所以這個時候的陳默,更渴望學到更多,更能看清這個世界。
“你爹教過娘一些,不過娘所學不多。”陳母不知想到了什麼,歎了口氣道:“我兒若想學,娘便教你。”
“多謝娘!”陳默聞言大喜。
“你這孩子……”陳母笑著搖了搖頭道:“明日辰時之前,為娘教你一句,你隻需將這一句記牢、寫會便可。”
“是!”陳默興奮地點了點頭。
這一夜,陳默沒有睡著,想到明天不但可以跟母親學到學問,還能跟王叔學到武藝,陳默便滿心興奮,一夜輾轉反側,直到深夜方才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