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寶和添香在同一年晉級為妖將。
狗寶是三月初三日晉級的,還在狐妖之前。
這一天,他如常地隨鹿老爺采完日華,又到土樓上講解兩個小神通,回到福桃洞,才趕在早飯前把最後一塊骨淬煉完畢,晉級為妖將。
鹿老爺已往猿山為惡木老祖治病去了,不在山上,早飯時,於微就隻喜氣洋洋地向當家奶奶稟告此事。
黑白貘三兩口把肉嚼下肚,叫道:“奶奶,賭坊有事,俺先下山哩!”
待白鹿妖忙為西望療傷,未再顧上茶坊疊描法器,收割的靈藥不多,賭坊生意確實有小幅回升,但都在晚間,這大早上的,能有個屁事?
這廝分明是妖丁時,被鹿老爺、狗寶、元香幾個,輪流教著做妖,記憶太過深刻,明白狗寶晉了級,他與死鬼兩個“老妖將”風光就將不在,說不定會被叫去兜風坪做對手,腳底抹油要先溜。
得十七娘頷首,半玄又諂笑著對狗寶抱拳:“與哥哥道喜!今日有事要忙,且再親近!”
不待狗寶應聲,黑白貘就急衝衝飛下山去。
貘妖不中用,鄙視地瞟那飛走的背影幾眼,白天真會有事的收獸店管事死鬼再轉過頭,對著狗寶,臉上全是期待。
來教俺做妖,包保不跑!
覷死鬼一眼,狗寶麵無表情,視線隻掃過夭夭、石頭、厲目幾個。
敵情尚不明不白,小爺可不似那癲虎妖,一門心思尋揍,等瞧清狗寶本事再說,不打頭一陣!
夭夭將頭一縮,先裝慫。
妖丁時親法神通、神識具現,還精通各種神通和淬體,兜風嶺上早都說這牛妖日辣,又常在土樓聽他講解神通,想是真不易於,今日晉為妖將,不明不白的送上去給他祭器可冤,石頭、厲目、彤精幾個選擇與夭夭一樣,全避開視線,想要等等再看,等摸清根腳,就算輸也不能輸得太難看。
小奶奶青蘿用過些肉食,各瞟幾眼,拉著狐妖飛山下,看顧營生去了。
牛妖對肉食興趣並不大,瞧死鬼之外,在場幾位妖將沒有願邀戰的,狗寶起身對十七娘稟:“奶奶,俺往大角哥哥山場耍一遭去,午時當能回山!”
黑虎妖純隻是找虐而已,狗寶沒興趣,夭夭、石頭幾個又還未成年,真打贏了也像在欺負小孩,且也不急,他晉妖將頭一場,便要找尋同為靖平山出來的妖將大角,試試黑牛將軍之後,誰更日辣。
兜風嶺門下妖將的威風,總要都滅掉,才對得起老爺親口讚過的大將軍稱號!
大角、潑頑拜入門下,以分家妖將身份接過新差事,各要為鹿老爺照管望月犀、稀獸,山場都已遷至兜風嶺西南兩百裡外,兩家就緊挨著,離得都不遠。
這兩位妖將,臉皮本都是極厚的,但投同階白鹿妖門下還是覺得羞,在兜風嶺各般不自在,每天采完日華,打聽到土樓無新的妖將級神通講解,就會回山場當老爺,不在這邊伏低做小。當然,嘴上說的是不好懈怠了差事,怕小妖們對望月犀、稀獸不上心。
夭夭、彤精、厲目幾個,還要加個子璽小怪,急衝衝都吃完手裡的肉,叫嚷起來:“快快快!同去!同去!”
兜風嶺兩個分家妖將各都有些手段,以往在兜風坪交手,比他等妖聖後裔差不得多少,狗寶要與大角切磋,正好觀他手段。
各自呼朋喚友,召來坐騎、保鏢,都要飛去瞧熱鬨,連向來穩重、已是妖王修為的龘龘都沒沉住氣,被彆個勸幾句,就一起隨去了。
死鬼歎口氣,狗寶瞧不上眼,不選自家,隻怪本事不濟,滿心失望,倒沒興趣隨去湊熱鬨。
懶洋洋飛下草市照看營生,不過這收獸店,一天也不定有一筆生意,平時都冷清,有長尾在內,死鬼就搬個躺椅到店外,躺著發源項神通。
正午過後,才看到西南方一群妖又呼啦啦飛回來。
忍住心中躁動,不去追問已是死鬼極限,卻是再靜不下心發源神通了。
一直按捺著性子,直到長尾都快要關店門,才見到厲目、天驕飛下山,曉得他倆與往常一樣,是要去關照黃花娘的營生,死鬼就先飛去蜂巢前等著。
待那哥倆趕至,死鬼裝著偶遇模樣,打了聲招呼。
厲目嬉笑著問:“俺們哥倆沒誰管著,方多關照花娘營生,你渾家可潑辣,也敢來嘗野味?”
以前瞧著雙合溫溫柔柔的,但等配對以後,才知上了當,早該想到,常年隨在龍女奶奶身邊伺候的,性子哪會弱?她才隻是妖丁修為,打不過自家,但有丁點不滿,晚間床上趁著不備,各種掐、撓、撅、咬手段輪番著來,倒與個貓妖相似,疼痛還罷了,關鍵是第二天麵上帶著傷,麵兒都要丟儘,死鬼已很是怵她。
站黃花娘家蜂巢前,不論是裝成進去還是出門,被婆娘知曉了,定都有一番好鬨,怨不得厲目會取笑。
心頭有些虛,麵上卻不會認慫,死鬼一臉無所謂:“娘們兒哪管得俺的事?”
嘴硬一句,才裝著漫不經心問:“對哩!今兒俺沒隨去大角山場,是哪個被教了做妖?”
天驕隻是笑嘻嘻,衝旁邊擠眉弄眼,還是厲目歎著氣答:“大角被根石筍穿破肛門!”
死鬼怔住,聽說那大角最精土石法,會防不到肛門?
很有些難以置信,不過天驕擠眉弄眼太過明顯,都向著自家身後,叫死鬼不得不轉頭。
親隨丁一名小妖就躲在身後偷聽,挨得已很近了,死鬼臉上頓時一黑,喝問:“你作甚?”
碧眼那廝已不再與他黑虎妖為難,但門下小妖腦子不靈醒,都尚未轉過彎,陷害、中傷死鬼從來不遺餘力的。
這小妖白他一眼,小跑走了。
想是學了琅琅“潛行”神通的,先前走到身後死鬼都未察覺。
且這狗日的,定是要去傳話給渾家雙合,說俺黑虎妖關照黃花娘營生,讓俺明日在眾妖麵前丟臉。
厲目、天驕當麵,沒臉去攔跑走的小妖,死鬼想想,走進隔壁賭坊,與關係尚可的頭豺交待幾句,才慢悠悠回山。
試那抽骨法的時候,死鬼把滿山妖丁戲弄了一遭,心頭記著仇的不少,自有飛行小妖配合先前那小妖,把消息先傳至山上。
不用多久,就會滿山傳開,保證雙合會聽到幾次,內容還都不一樣。
敵手太多,也難!
做了死鬼渾家,雙合已搬出鹿老爺的洞室,死鬼飛上山時,她就在福桃洞前叉著腰等著,旁邊有好些小妖等著看戲。
死鬼上前,蚌妖笑吟吟道:“老爺當差辛苦!”
彆看迎臉笑,這是慣用的伎倆,應對不好得話,下一刻就要翻臉的,死鬼心頭打鼓,麵上卻無表情:“收獸店那點差事,哪辛苦了?隻是有個好賭的瘟生,與頭豺借的靈藥,說好九出十三歸,不想著還,倒有心去黃花娘家嫖!那廝是個妖將,俺就替頭豺走上一遭,為討靈藥,倒費了些口舌!”
雙合有些不信,死鬼就掏出株黃下品來:“偌!靈藥討到後,頭豺謝俺的謝禮!”
因要關照爹娘,鹿老爺發放的體己死鬼本就沒有富裕的,囊袋裡向來乾乾淨淨的,拿出株黃下品來,雙合頓時就信了,伸手接過去:“奴家收著,老爺要用再來取!”
黃下品拿走,蚌妖又問:“討多少賬?頭豺隻給一株黃下品的體己麼?”
其實是修業那廝為練懂抽骨法,私下來求問仔細時送的體己,死鬼隻當作私房的,這婆娘拿走不算,還要再懷疑私藏!
心頭在滴血,死鬼叫屈道:“三份黃上品的賬,為討回來,又饒了些利,頭豺隻給這一株作謝禮!你要不信,晚間看俺囊袋就是!”
雙合掐他一把:“哪就不信了?不過已好久哩,囊袋是該再瞧瞧,俺們回房去罷!”
是怕自家私藏到彆處去,這就急著要看囊袋了!
死鬼鬱悶著,就被她拉回洞去。
無論如何,以付出私房作代價,頭豺又是對好話的,總算得過關,讓看好戲的小妖們白等了一場。
第二日早間采日華時,死鬼偷打量大角,走路時確實一跨一跨的,且兩眼烏青,活脫脫又是一個黑白貘!
瞧這樣子,昨日厲目還是往輕裡說的!
想是昨日在眾妖麵前顏麵掃地,大角臉皮又厚了起來,眾妖齊聚,也不知多少視線在打量他,卻裝得若無其事,挨著潑頑坐下,等采日華。
待采日華結束,死鬼稍坐一會,妖將都已結束,才準備要走,餘光卻瞟見大角身子抖了一下,略扁下頭,原是狗寶又迎大角那方走去。
這次卻不是尋大角,妖王們還在采日華,不好高聲,狗寶輕聲道:“今日講完神通,俺到潑頑哥哥山場坐坐!”
潑頑自持神通特彆,鬥不過白鹿妖,不信連狗寶也敵不過,點頭同意。
這次死鬼不再裝矜持,待回福桃洞,傳話給大羆,叫他看好鋪子,自家隨飛往潑頑山場去看戲。
可惜在豹妖將山場,潑頑吐放白霧的神通放出來,四下裡白茫茫一片,遮掩住視線,什麼都看不見,隻聽到裡麵吼叫、重擊聲不斷。
再過一會,狗寶揉著手腕走出:“打完哩!”
潑頑山場的白霧,當日一直未散,誰都瞧不見豹妖將慘狀,直到隔日早上采日華,妖群中又多出個用獸皮套臉的。
再采完日華,大角與潑頑就去慫恿白鹿老爺:“狗寶這般日辣,私下口氣狂過天,老爺怎好不教他做妖?”
為出口氣,便連大角,此時也開口叫“老爺”了。
狗寶不是個會說狂話的,不過白鹿妖也有些心動,想與自家大將軍切磋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