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妖殘月下山時,嘴裡還不停“嘖嘖”歎著。
為了差事,如今晝夜顛倒,先前在福桃洞睡了半,就等著瞧兜風坪這場較量,才下山的。
以前聽琅琅那廝,山主老爺常被奶奶打得慘,他還不信,以為又是狼妖吹牛,今倒真見識到了。
譬如狼妖吹,白澤老祖腿上那牙印,是他咬出來的。
若非初來乍到,還要夾著尾巴做妖,殘月都想把口水吐到狼妖臉上去!
還真敢吹啊!
那可是位妖祖,會讓你個妖咬到?震不爛你那張嘴?
退一萬步,便老祖樂意逗他玩,真讓咬到了,妖祖之軀哩,妖這點力氣,留得下牙印?
那就是個滿嘴胡言的狼妖!若非白澤老祖沒個正形,老愛逗他玩兒,換彆位老祖來,敢這般編排的,非罰他日辣三十次不可!
那廝還吹,他以前常叫狗寶、元香、碧眼三位丁目“哥哥”!
俺老犀早都打聽清楚,那三位山主老爺的心腹管事已快晉妖將不,最近還和夭夭、半點、大吼、半玄、宿疾、不爭、曉事、大愚、黑麵一起,頭一批十二名妖,同得鹿老爺傳了“萬相星輝術”,最近都在勤練,那本事聽與采日華一樣日辣,饞死多少本山未得選上的妖丁?狼妖這般往自家臉上貼金,以為俺老犀長得粗,就是傻的麼?
不過今日這事,總算是沒假,殘月眼睜睜瞧著山主老爺被打得暈去兩次,這位當家奶奶瞧著嬌嬌柔柔的,下狠手時還真不含糊!
怪不得龍孫、龍外孫們常“日龍包”,山主老爺今日哪個慘啊!
那些妖中貴胄,入贅龍宮的日龍包,都是這般模樣?
不愧是真龍,霸氣!
不過俺老犀可不想娶這般潑辣的渾家,再美都不成!
沿石階一路跑下去,下到山腳時,已黑了。
今夜星辰甚好,想來鹿老爺又得借星輝煉器,那十二名新學的倒還不能就借,聽要先把那術練到圓滿!
除聖爺夭夭外,聽那“萬象星輝術”隻在管事妖丁中擇傳,俺老犀晉妖丁後,定也要謀管事當,不做閒妖丁!
山門旁,輪值的除幾個妖,還有兩位妖王在。
見識廣的海妖們在吹,各家妖聖山場,都極少會使喚妖王看門,更彆本山山主老爺才隻是位妖將,就有四名妖王為他輪流看山門,真真是好大的威風!
一邊感歎著,聽眾妖語氣,卻又覺得理所應當!
月色與星光下,瞧見今日山門外這兩位妖王,原本山主流星王也在!
殘月原是流星王山場的妖,為免彼此尷尬,他微低著頭,想快步溜過去。
不想那妖王不肯放過,出聲叫住:“這不是殘月?麵兒都懶得與俺會哩?”
雖是埋怨話,卻未端架子,都沒自稱“本王”。
殘月忙折回身來,臉上全是諂笑:“大王爺爺、如鉤大王,俺趕著當值,未與二位大王見禮,還望勿怪!”
先前出聲的就是流星王趕月,旁邊那個是如鉤王弦月。
趕月臉上也堆著笑,全不似待自家原本門下妖:“曉得你忙,就耽誤幾句話功夫!”
殘月知曉他要甚,先苦上臉:“大王爺爺,真不是的拿翹!俺自家都不知怎入的老祖法眼,山主老爺麵前,尚未能過一句話,實是沒本事替四位大王話!”
弦月攔住流星王,對殘月道:“且不急,你先去忙,得機莫忘俺們四個同族妖王就是!放心,便隻使俺們得寬泛些,不隻守門,往後也少不得你好處!”
“那的告退!”
跑出去幾步,才聽那流星王發出聲輕歎。
舊聖犀穀地變成了白獅穀,雖是同族,但殘月這妖得了造化,命運已和他等妖王不一樣。
殘月飛奔著,每次到這山門處,他都想早些逃離,實在難以麵對。
自家交上好運,大王爺爺卻淪落到看山門的地步!
之前在流星王門下,就因是同族,被這大王爺爺當作心腹的,得他關照不少,但原先山場早已被棄,妖眾全被遣散,在這白鹿老爺的山場,自家隻是個嶽好的妖,哪幫得上原大王爺爺的忙?
便同為望月犀一族,殘月也覺得,那位已身死的本家妖聖,之前行事太狠辣了些,十二年前逼彆族妖將去聖猿山送死不,臨死前還要叫這穀裡十幾位妖王、數百妖將陪葬,又傳甚勞什子“和尚咒”害妖,也怨不得這山主鹿老爺不待見活下來的望月犀妖,寧從外再引妖王、妖將駐守聖白獅穀,也不用他等。
殘月還知道,大王爺爺和如鉤王等四位同族妖王,其實除了想擺脫目前的窘境,更想再進一步,得上兜風嶺,隨采日華、學神通。
但殘月隻是個妖,自家全仗著個獨有神通,才入的通曉老祖法眼,哪得上話?
原聖犀穀活下的兩萬多妖,就他殘月有這嶽,得隨了采日華、學神通!
打聽過山主老爺收那些貴氚管束費”,真龍涎香換成靈藥後價值多少,殘月早被嚇得伸舌頭。自家一個爛妖,在兜風嶺靈藥補貼最足不,還與那等妖族貴胄一般無二,也得采日華、也可學神通,已是大的造化,眼前哪敢再奢望其它?
奢望其實還是有的,也想得學“萬象星輝術”!
自家又是望月犀本相,若能晉到妖王,是不是能和山主鹿老爺一樣日辣?
飛一樣逃離山門,往湖邊跑出兩三裡,就進入熙攘的草剩
草市的另一頭,靠近湖邊,是各家分紮的營地,其中妖眾更多,不過殘月從未去過。
此時已是夜間,從一家家鋪子門前跑過,大多數都已關了門,除貨物未賣完,不嫌辛苦繼續擺地攤的,隻賭坊和旁邊的黃花娘家取名“醉花居”的蜂蠟房,好生意才剛剛開始。
黃花娘家蜂蠟房門前,兩名鶯燕正在攬客。
忙著修煉“萬象星輝術”的碧眼丁目倒還未到賭坊門前,犀妖飛瞟一眼隔壁,衝入賭坊裡。
和往日一樣,宿疾和金擊子那注桌,早已擠得水泄不通。
金擊子丁目明早尚要日辣哩,此時倒賭得興高采烈,吆五吆六,看起來全不憂心。
另一邊的妖王、妖將大注桌,此時才有賭客四五個,其中山央王也在,羊牯未到,下注得謹慎。
輪到山央王殺羊牯,金禺王今日未來。
羊牯還未到,殘月輕鬆口氣。
瞟山央王一眼,這位大王比他沉得住氣,恍若未見。
善吹牛的狼妖琅琅正衝泡茶,要送給新到的賭客,看見犀妖進來,才鬆口氣:“殘月來哩,速來沏茶,容哥哥歇歇!”
端給賭客的茶是同樣的凡茶,不過大注桌的茶水,向來由半玄、死鬼、頭豺三位妖丁送,琅琅和殘月隻招呼注桌賭客。
殘月送過兩輪茶,才見有兩名羊牯到場,忙又把送茶事丟給琅琅,假裝坐角落裡打盹,實際上注意力一直在賭桌上。
搖骰子的碗是專門淬煉過的,可防神識感應,同時擾亂聽力,但防不住殘月的“洞見”神通。
大注桌由賭客輪流坐莊,賭法最簡單不過,搖骰子任其他賭客壓注猜大而已。
明麵上,兜風嶺沒有一個妖坐在大注桌這邊,所以犀妖的搭檔就是先進門的山央王,此時羊牯趕至,山央王就漸漸加大下的賭注。
輪羊牯當莊時,垂在木椅後的手,大拇指是大,拇指是,什麼都不比就是豹子,殘月已經做得異常熟練,與山央王配合著,專贏那兩位羊牯的靈藥。
“又一個好羊牯!”
門簾又被掀開,有新客進賭場,他耳朵裡,聽到通曉老祖的傳音聲。
碧眼丁目到外間了?今日要宰三名羊牯?
好奇地睜開眼,卻見掀門簾進來的妖王,是北海龍宮才到沒幾的龍子二十郎。
真龍一族神通,山主老爺不是學不成?
殘月有些疑惑,白澤老祖像知他所想,再傳音來:“碧眼先看過,又有本祖推算,哪會有錯?他定是從外妖處得的,白鹿妖可學,好神通!白鹿妖早打過個舅兄,還怕再贏一個的靈藥?隻管宰!”
殘月自是聽命行事,那就與山央王聯手,再多宰一個!
茶坊煉器營生生意興旺,不過也有些豪客,仗著靈藥不缺,不願透根腳神通給鹿老爺,便求煉器也隻老實出靈藥,弄明白殘月獨有的妖神通能力後,白澤老祖便想出這法子,賭坊專贏慈豪客。
下賭客,凡大贏的最可能收手,從此不再沾賭都有,但輸聊無不期望翻本,每晚賭到半夜時,留下的多半都是輸家,贏家已撤。這點上,貘妖半玄倒與彆個相反,他賭錢時,恰越贏越想再賭,生恐贏不儘,輸涼好久不賭。
按白澤老祖的意思,就是叫山央王和金禺王交叉出力幫忙,不管花多久時間,務要叫這等好賭、有靈藥、有神通的豪客輸得急火攻心,還想翻本時,才不經意地告知,有神通的,可去茶坊鹿山主處,換到靈藥。
兜風嶺財源廣進,做這沒品兒的事不為斂財,山主鹿老爺早打過招呼,隻許針對有好神通的出千,所以誰是羊牯,就由“鑒定”神通大進的碧眼先做判斷,再由白澤老祖估判,羊牯之外,都隻正經賭。
若拿神通去換到靈藥,再來賭坊,殘月甚至還要配合著山央王,反著出千,吐回些靈藥去,讓彆個不至於輸太多。
這事若被戳穿,兜風嶺鹿老爺將大丟顏麵,所以求穩為第一要務,山央王加大了賭注,一晚也不會贏太多,至今就尚無一個是因千局去茶坊售神通的,是有兩位輸儘囊中靈藥,但隻願拿製器原料去賣,也不想泄根底。
對這等,隻要還接著賭,沒的,贏到他隻剩神通再!
白澤老祖,不用急,慢慢兒來,左右鹿老爺現也沒多的地福運相幫。
殘月認知中,他就是因能助賭坊贏靈藥,才入的通曉老祖法眼!
在他暗中配合下,前半夜還未結束,山央王麵前黃上品已堆上堆,他伸著懶腰道:“困哩,回去睡了!”
贏了就跑,賭品不好,有兩位妖王在開口罵,隻是知他脾性,手氣向來好的,卻不肯賭到亮。
對這又贏靈藥的山央王,早混進來攬客的黃花娘都不那麼積極,隻應付著問:“大王今夜手氣又旺,可要到醉花居解解乏?新添得有身段好、香味濃的木妖女菩薩哩!”
她自化的木妖還未成,新得的木妖是趕到白獅穀做營生的裡麵,出售的美貌木妖姬,黃花娘先花大本錢買下兩個撐場麵,勾引海妖為主。
山央王雖贏下大把靈藥,回頭卻要分九成給賭坊,他自家隻落個辛苦錢,哪敢去黃花娘家銷金窟裝大爺?如往常一樣,回答道:“花娘知的哩,本王不好那個,拉彆個去!”
黃花娘頓時變臉:“沒用的瘟生,贏這般多靈藥,全隻藏著發黴!不如到西邊地去,趁白鹿妖給犀牛配種,若是話兒不成,就討龍鱗柯精油用;要是還有些用處,借他家母犀牛,也泄了火!”
黃花娘與白鹿妖關係好,卻不知此事內情,雖被她懟得凶,山央王也不與見識,隻拱拱手,自出門去了。
注桌上,虎妖宿疾強扯著金擊子,也出賭坊,要歸山場福桃洞去。
這虎妖也是個賭徒中異類,不管輸贏如何,到點必回山場,是不好耽誤明日差事,他自家要走不,每次還都扯上金擊子。
山央王離開,殘月沒了搭檔,起身再和狼妖一起乾活到亮。
下半夜裡,山主鹿老爺那二十舅兄倒時來運轉,之前輸掉的靈藥都又贏回去不,還再賺些,笑嘻嘻與黃花娘,采日華回來,就照顧她家生意,叫那兩個木妖女菩薩都等著。
聽兩個木妖都要,卻是肯一擲千金的,比山央王那瘟生豪爽多了,黃花娘不由歡喜道:“哎喲,花娘還未親近過龍子哩!哥哥若舍得靈藥,便花娘也願破例,下場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