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時分，二十一帶了十幾個妖怪到兜風嶺附近，妖王、妖將、妖丁都有，是最先查到說過或聽過佛偈的。

聖猿沒讓帶上山，隻叫在附近尋個不顯眼的山頭，他領著鹿妖自下去。

聽聖猿說了，鹿妖特意又召倀鬼回識海。

二十一帶來的妖王，鹿妖認識，是妖祖直轄妖王之一，垚山王，與金禺王一樣是守邊的。

二十一密語說，口宣佛偈的是個妖將，其餘都隻是聽到，全部帶來，並未告知是為何事。

聖猿真身現出，手搭鹿妖肩上，鹿妖便先以神通照射那傳佛偈的妖將。

倀鬼生於鹿妖識海中，已是鹿妖識海的一部分，倒可隨他心意，一起進入這妖將識海。

幽冷日光下，妖魂中果然分離出個胖和尚，那妖將識海裡又有漫天佛心印現出，密密麻麻比豬妖老瘟識海中的多幾倍。

被這日光照出來，佛念構成的和尚瞧瞧天上冷日，對鹿妖和紫霞隻是隨意瞟一眼，就看向隨後進來的聖猿和二十一。

被妖聖覷破藏識海裡的和尚，妖將魂魄急跪地，哭叫著求饒，自述堅持多年，實在熬不住疼，最近才開始傳佛偈。

沒理那妖將魂，渡己和尚歎道：“老猿，你果然不凡，老衲佛念兒居然都能察覺！”

二十一、聖猿都是第一次見到侵入妖類識海的佛念，雖不信鹿妖敢假話誆騙，眼見卻才是實。

聖猿先對鹿妖道：“先不忙，待本聖問他幾句！”

止住白鹿妖，聖猿問：“和尚，你這咒兒，最終是想讓本聖也中麼？”

胖和尚笑笑：“能渡你入佛門，往後降魔除妖，開拓海外，都是便宜，老衲當要多試試！”

若非這佛念和尚打散後，多半會重新再生出來，聖猿非掏出擔山擔，叫他知曉知曉！

忍住氣，聖猿再問：“原先東麵的老獅、老熊，都被你渡化去了？”

渡己嗬嗬笑：“不可說，一說即是錯！”

聖猿怒哼一聲，轉頭對二十一道：“神魂隨在此，也任白鹿兒淨化，這禿驢還趁機傳佛念染你等！”

“佛曰，不可說，一說即是錯”原是句佛偈。

交待完，聖猿再問渡己：“離離原老象哩？”

胖和尚嗬嗬笑，閉口不再答。

聖猿怒叫：“白鹿兒！”

幽冷日光頓時大熾起來，開始淨化這妖將識海內一切，聖猿、二十一、妖將魂、倀鬼和己身進來的神念也沒放過。

渡己佛念終於把注意力放在鹿妖身上，開口問，卻與他先前一樣，都隻冷笑，沒誰答他。

如意王妖丹消化了大半，還有聖猿注入的力量，幽冷日光淨化之力大漲，渡己、木魚、佛心印全消融得很快。

消融的部分轉化成了純粹魂力，若留下來，雖說量不大，卻能滋補些宿主妖將的神魂，不過紫霞被帶進來，此時也不願放過，用力一吸，佛念消融後在識海中化成的無形無色魂力就彙集過來，被她吸下肚。

比鹿妖自家淨化老瘟快多了，沒用多久，這妖將識海已淨化完畢，倀鬼也把轉化的魂力全吸完，輕打個嗝，一起退出這片未具化的識海。

妖將還在跪地求饒，垚山王被叫過來，幽冷日光再起。

垚山王聽妖將念過幾次佛偈，佛念誕生的時間並不長，淨化得更快，他不在意倀鬼吸走魂力，痛哭著向聖猿、二十一致謝。

中了這渡己的渡化咒，木魚聲實在痛入神魂，又是化神生成的佛念，原本都隻是絕望，以為終要去給和尚當牛做馬。

剩下妖丁中，就隻有一個識海內生出和尚，其餘都無，不過每看一個，“浴日通幽”就要使用一次，得聖猿相助，這門神通倒似已無須冷卻一樣，須臾就可再用，神魂也完全感覺不到疲倦。

待全部淨化一遍，聖猿警告二十一帶來的大小妖怪們，此事不許外傳，又問那妖將，從何處聽來的佛偈。

傳給他的果然是個逃難到聖猿山的沙妖，這妖將連名字都不知道，不過是百年前偶然所遇，如今已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這廝識海中佛念生出日久，往外傳佛偈的時間卻不長，好歹堅持了百來年，聖猿並未打殺他性命，隻是往後在垚山王麾下討生活，不知可還混得開。

聖猿叫二十一都領走，再繼續追查其他，不可錯過一個。

確認和尚佛念確實入侵聖猿山，他又仰空開口，叫無冤、虺虺、磨牙三個來兜風嶺見，準備整個聖猿山都查，更要先查妖祖們。

感應到尾盤也在趕過來，聖猿與鹿妖就在這小山頭上等著。

地煞老祖尾盤帶來的妖怪更多些，生出佛念的確實也多，大多是沙妖身份，聖猿在場，直看到最後，存在於識海中的一個個渡己和尚都不答他問話，“浴日通幽”倒完全沒問題，還能再發。

這位鐵皮對上化神修士，一敵三還能取勝而歸，渡己和尚寧願花數千年布局來渡他，確實都不是白來的。

此後，三位妖祖又陸續趕到，一個個被瞧了識海，聖猿交待回去後清查治下。

虺虺尊號霹靂靈怪，也是怪類，與兜風嶺小山精卻不一樣，他是有識海的，識海中是千萬積雲，其中雷電叢生，構成一個雷霆世界。

磨牙這位女妖祖具化的識海，卻是株巨大板栗樹，樹上結滿帶刺殼的板栗。

無冤的識海裡，有頭酣睡的黑色巨獸，乍一看還以為是麒麟，不過身上未披鱗片，長著頗長的黑毛，頭上有支白玉般的長獨角。鹿妖等進入後，巨獸被驚醒過來，睜開眼，雙目中有青光。

借淨化和尚咒之機，鹿妖倒把聖猿山除西望夫人外的妖祖識海，全看完了。

此後回山，聖猿仍暗留在兜風嶺上，黃花娘一直都未察覺，隻是有些奇怪，覺得鹿妖進進出出的有些鬼祟。

每個侵入識海的佛念，生出渡己和尚和那佛心印，其實蘊含魂力都不大，不過中咒的妖怪多，一個個累加起來，也是可觀了。

鹿妖淨化一個個“渡化咒”，紫霞的鬼體進補了許多，反讓她莫名擔憂，生怕實體完整後，引鹿老爺動邪念。

魂力飛速增長，鬼體漸在凝實，可惜煉化原本那件灰道袍速度還是很慢，這是魂力之質未進步之故，如同妖類未經月精淬煉過的妖氣一般，讓她煩心不已，某晚終於忍不住，偷偷從灰袍中出來，去翻看書籍。

沉浸在新法中，一時看得入迷，鹿妖起床都未察覺，直接被撞破。

紫霞吃驚，丟下書飛逃灰袍中去。

鹿妖撿起那書，卻是本“癸水陰雷法”，瞧注腳，也是落霞觀所出。

不想驚動青蘿，鹿妖把倀鬼收回識海，才問她可是能修此法。

死後成鬼，生前練的小雷法和“庚金劫雷”已全廢掉，不過倒不是所有雷法都就此絕緣，“癸水陰雷”本為陰氣重的修士修煉，鬼體更是適合，若能精進大成，更高的“生滅紫雷”也可練，可惜“生滅紫雷法”落霞觀等五派都沒有。

被鹿妖問及，女倀鬼彆扭一會，點頭承認。

鬼類沒有修煉的大道法門，但以魂力修煉法術，隨法術精進，魂力自然會精煉，不過重修法術，她還是隻對雷法有興趣，有以前感悟基礎，修雷法也是事半功倍。

倀鬼想提升實力，那是好事，鹿妖就將那本法書塞到灰袍中去，又叫她自翻找，旦有涉及“癸水陰雷”的法術，都翻去看。

除此外，鹿妖又下令，適合的菜譜也找出來，晚間無事時，就由她念給大順兩口子聽，肉片炒得再好，天天吃也會膩，對凡食葷腥不太趕興趣的鹿老爺想換換口味。

日子照過，作客的黃花娘與兜風嶺各施手段，都在拉攏野小妖，兜風嶺占據地利、妖和，不起眼的灰麻雀艱難奮鬥幾十年，最終打敗異種黑翅鵬的故事流傳開後，好些原本擔心後年難進入前百名的野小妖也下定決心，就留兜風嶺，駐山丁土樓下，聽講神通的妖怪在一日日增多。

灰麻雀的故事，蛛妖玉珠聽得多了，果然見到半點就露笑，主動拋媚眼。

——

鹿老爺被聖猿帶走，鋼骨在猿山待滿一天，各處逛遍，結交了些妖丁，才返程回山。

來的時候有鹿老爺，不敢偷懶，回程就沒那麼急，都是未見過的景致，有時見些小妖玩耍，還降下去湊湊趣。

上萬裡路程，悠閒著飛回，到眼見高聳的兜風嶺時，半空中突然有團黃霧飛至，往他頭上一罩。

黑翅鵬在空中搖搖晃晃一會，打著旋跌落。

“砰”地落地巨響後，黑翅鵬攤在地上，很快又疼得全身蜷縮起。

他那識海中，有敲木魚的和尚問：“兜風嶺的妖？還是路過？”

過一會，和尚點頭道：“甚好甚好！可知白鹿妖神通本事？”

稍過一會，和尚道：“已瞧過你識海？當不至再看罷？甚妙甚妙！”

再過一會，和尚道：“你聽過的老衲佛念兒，隻能渡化外道，並無打殺之力，今日來的卻是神念分身，實與你說罷，你若敢泄出去，可信老衲拚著神念分身不要，先捏滅你神魂！”

“甚妙甚妙，也是個與佛有緣的，往後渡你入門，自有善果報於你！”

再稍後，黑翅鵬又振翅起飛，很快回到兜風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