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雨剛剛給傷員包紮完傷口,甚至沒有來得及洗手,就從紅著眼睛的秋雪嘴巴裡得知,韓烽幾人這就準備走了。
好不容易兩人有見麵的機會,就這樣匆匆的來,然後不告而彆嗎?
田雨的心底多少有些失落,她抬頭,看到同伴秋雪的目光之中除了有些通紅之外,似乎神情中更多的是怒氣,不禁笑道:“秋雪,又和誰賭氣呢?”
“還能是誰?那木頭疙瘩孫德勝唄!”秋雪氣鼓鼓地說道,“傷還沒有痊愈呢,就急著出院,聽說還要上戰場,巴巴的去送死,田雨姐,你說他們這些男同誌一天到晚腦袋裡想的怎麼都是打仗啊?”
田雨笑道:“這才是我們一直佩服的軍人不是嗎?”
“那倒是。”秋雪有些煩悶,“我有的時候就是覺得很矛盾,既希望軍人應該是那種浴血沙場,馬革裹屍的大英雄,可同時又不希望這些英雄有事,也不希望他們上戰場去和鬼子拚命,可是不上戰場的軍人,又怎麼算得上一名合格的軍人呢?又怎麼能稱得上是英雄呢?”
“這可能就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便是古人也需要舍生取義的緣由吧!”田雨笑了笑。
她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下去了,反而勸說道:“男人本來就不懂什麼風情,特彆是像他們這些在戰場上廝殺的有血性的男人,更不懂風情,秋雪,彆和孫營長賭氣了。
我聽你說他們可能又要上戰場了,誰也不知道你們這一次分彆之後還能不能見麵,或者說下一次見麵又是什麼時候,幾個月,還是幾年?甚至是一輩子,這臨走的時候你要是不放下架子和人家見上一麵,可能會引為終身的遺憾了。”
秋雪道:“田雨姐,你彆嚇我。”
“我說的難道不是實情嗎?咱們醫院裡有不少姐妹的丈夫就是這樣的男人。”
秋雪道:“才不一樣,他們喜歡的是那些當官的,可我喜歡的是當兵的,我覺得那些當兵的才是最真實的英雄,看得見,也摸得著,他們總是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比那些當官的更真實更勇敢嘞!”
“好啦,一會兒人家走了,說什麼都晚了,我陪你一起過去吧!”
秋雪因此又歡快起來,“嗯嗯,多謝田雨姐。”
田雨卻在心底感歎了一句,自己是陪秋雪過去的,又不是專門為了去見他,這樣總算是廖以安慰了吧!
兩人也顧不得收拾了,隻是在路途之中的時候,秋雪不斷地在撩撥自己的劉海兒。
田雨笑道:“秋雪,你這幾個月的樣子孫營長都看在眼裡了,怎麼這會兒還臭美起來了?”
秋雪仍舊自顧自地撩撥自己的劉海兒,認真地說道,“可是田雨姐你說過,這一次分彆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再見到,我想把最美的印象留給他。”
田雨默然的點了點頭,忽然覺得眼前的秋雪雖然年齡比自己小,性格也內斂,可此時此刻的她竟是比自己大膽了那麼多。
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田雨清楚自己畢竟不是秋雪,她隻是有些後悔,當初自己若是能夠如同秋雪這般的大膽,也不至於今日黯然神傷,全要自己一個人承受。
搖了搖頭,田雨將這些繁雜的愁緒拋之腦後,離孫德勝的病房已經不遠了,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韓烽的背影。
薑龍正幫著孫德勝把行李從病房裡扛出來呢,一抬頭就看到兩個女護士從不遠處走來。
薑龍一時愕然,總覺得在這樣的醫院之中能夠見到如此美麗的女人,也不枉此行了。
倒不是他沒出息,沒有見過美人兒,隻是如同眼前這般如同畫話裡走出來的江南女子,那種細膩和溫婉,絕不是在北方那種粗獷豪爽的環境中可以輕易見到的。
“孫營長,你那秋雪妹子又來了。”
孫德勝早已經穿得整整齊齊,掉頭就要往病房裡鑽。
這段時間他這頭牛脾氣已經逐漸的被秋雪給掰過來了。
韓烽一把將孫德勝按住,他抬頭,同時望了向著自己微笑的田雨,“你老孫天不怕地不怕,腦袋掉在地上也不過碗大個疤,怎麼這會兒倒怕起個女同誌來了?”
孫德勝拍著自己的腦門無奈道:“團長,這你也不能怪我呀,這娘們兒太囉嗦了,我手底下的兵要是敢這樣,老子早就一巴掌抽過去了,可人家是女同誌啊,打不得,罵不得,您說,我能怎麼辦?”
韓烽:……
“老孫,活該你單身這麼久,你這樣的人要是都能討到老婆,那簡直太沒天理了。”
一旁的薑龍小雞啄米般地點著腦袋,他從來沒有覺得團長韓烽說的話像今天這般充滿了真理的味道。
他其實一直到現在還在納悶兒呢,他就在尋思,自己要是個娘們兒也絕不可能看上孫營長這樣的憨貨呀!
瞅瞅人家薑龍,那才是純爺們兒,東北人兒,又會體貼媳婦兒,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男人。
可惜啊,團長說的對,太沒天理了!
孫德勝被韓烽一把抓回來,臉上寫滿了苦澀,隻是在苦澀之中似乎還夾雜了幾分扭捏。
韓烽一臉無語,“老孫啊,彆躲啦!人家秋雪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臨走前好好說兩句話,道個彆吧!”
“團長,你讓我打仗殺鬼子,我沒有二話,可你現在讓我去和個娘們兒道彆……”
“舍不得?”
“嗯……嗯?沒有,絕對沒有,團長!!!”
孫德勝的臉上顯露出前所未有的窘態。
這樣鐵血的軍人,殺鬼子都不帶眨眼,即使被砍斷了臂膀隻剩下一人一馬,也敢向著日軍軍陣發動悍然衝鋒,居然能夠露出如此窘迫的神態,簡直令人驚歎。
驚歎之餘又是些苦澀,或許對於軍人來說,這就是他們最幸福的神情吧!
雙方終於走近,韓烽一把孫德勝朝著秋雪推了過去。
田雨順勢向著韓烽走去。
這下子倒是薑龍孤零零的站在了原地。
秋雪道:“孫營長,我知道你要去打仗了,我不會耽誤你的,就是想在臨走的時候再和你說兩句話,行嗎?”
孫德勝竟是結巴了起來,“我我……這……”
“行,沒問題。”薑龍都看得著急了,索性替孫德勝回答起來,“那,那啥,你們走遠點兒,省得我看著乾著急。”
宋德勝的窘態更甚了,卻還是老老實實的跟在秋雪的後麵,向不遠處的小院走去。
薑龍扭頭,還是團長高明,就不像孫德勝那樣忸怩。
“田雨,好久沒見了,不遠處有涼亭,一起走走吧!”
“嗯。”
兩人像是一對舊友,肩並著肩,緩步向著不遠處的涼亭走去。
四人散去,獨留下薑龍一個人在風雪中淩亂,薑龍揚天長歎,卻又很快樂觀起來,記憶回到故鄉,他仿佛想起了那張熟悉的麵孔……“我的故鄉在永吉呀……那麼那麼唉……故鄉的姑娘叫小慧啊,那叫一個美……”
自編自導自演,一道輕快的二人轉旋律從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的薑龍的嘴巴裡遙遙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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