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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淩晨兩點整。
一道深邃的眸在夜幕中悄然展開,像是在山林間追蹤獵物的虎,將自己與獵物之間的距離拉近到自己的攻擊範圍內之後,終於將全部的注意力鎖定在了獵物的身上。
韓烽倏然坐起,他的動作同時傳遞出一個信號,攻城要開始了。
李雲龍的目光閃爍,像是一隻隨時會齜牙的老狼,“三愣子,時間已到,可以動手了。”
韓烽緩緩點頭,具體攻城的計劃他早就和部下們闡述清楚,多說無益,他隻從嘴巴裡吐出一個字來:
打——
密集的隊伍開始前進,除去在樹林大後方隱蔽的隊伍之外,彆的隊伍早已經通過黑夜摸進了土壕。
這掘出的土豪大半個人高,寬一米多一點,直線距離姑且不算,算上這土豪彎彎曲曲的長度,在新三團和獨立團大量人手從四麵八方掘土之下,外加上這臨汾城外的土質鬆散,從昨晚七時動土,一直到十時多,挖出來的斷斷續續,連連接接的土壕,少說也有近千米。
此時此刻,這蜿蜒曲折的土壕裡站滿了八路軍戰士,戰士們肩並著肩,貓著腰,一米的距離甚至都可以粘上三四個人,什麼人頭攢動,摩肩接踵,估計都不足以描述此刻的八路軍戰士們在土壕裡的密集程度。
密集恐懼者若是在此,定然會頭皮發麻,滿心的鬱悶了。
隻是為了儘量晚一些暴露,也隻好這麼做了,隊伍在土壕中趁著黑夜,擠擠嚷嚷的前行,很快便抵達臨汾南城門外300步的距離。
萬事具備了,還等什麼東風呢?直接打唄!
韓烽從土壕中站起身,將槍口在悄無聲息之間對準了城頂的一名日軍哨兵,槍聲響起,這哨兵應聲而倒。
武裝奪城的第一槍,就這樣被韓烽打響了,所有隊伍嗷嗷叫著衝出土壕,開始向臨汾南城門發動猛攻。
霎時間黑夜的死寂被徹底打破,此處天地間一片轟鳴,日軍從睡夢中猛然驚醒,被這巨大的響動嚇到,驚慌失措之下,或許是狼來了的影響,第一反應居然不是去守城,而是在心中不以為然的遐想,這是八路軍又來騷擾了。
可城下的動靜越來越大,八路軍的炮彈這一次也像是不要錢了一樣衝著城樓就是一陣猛轟,好多日軍士兵還沒有來得及從睡夢中蘇醒,就直接上了西天。
完全不像是騷擾性的佯攻呀!
“攻城,敵が大挙して城を落とした!(攻城,敵人大舉攻城了!)”
哨兵們終於反應過來,這個時候就是個傻子站在這裡,也知道八路軍這是發動總攻了。
密集的人群,猛烈的炮彈,噴發的火力。
300步的距離對於急速衝鋒的八路軍戰士什麼來說,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就隻剩下了100多米。
日軍哨兵再抬頭向八路軍大後方望去,越發膽戰心驚,真正的大部隊這個時候才全麵壓進,從始至終,在土壕裡埋伏的人馬不過2000人左右罷了。
同樣從睡夢中驚醒的山穀三郎怪吼怪叫著下令還擊,他急匆匆地衝到垛口邊拿著望遠鏡一看,當場倒吸口涼氣。
此時此刻,就算是有堅固的城池,有優勢的火力,有精銳的士兵,山穀三郎,還是忍不住在心底膽寒。
能做到日軍大隊長這個位置上,山穀三郎可不僅僅是擁有較高軍事素養那麼簡單,也是一位久經沙場的老將了。
他認為,判斷一支軍隊戰鬥力的強悍與否,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看這支隊伍有沒有氣勢。
一支擁有勇往直前,所向披靡氣勢的軍隊,它是有靈魂的,就像是人一般,有著或是憤怒,或是歡喜,或是決然的情緒,在這種靈魂的情緒感染之下,軍隊不再是一支冷冰冰的殺人利器。
百姓被欺壓,他們便是反抗暴政的一支槍。
國土被侵略,他們便是血肉築起的一堵牆!
這樣一支擁有靈魂擁有情緒的軍隊,是絕對強悍的,你儘可以毀滅它,卻永遠也彆想打敗它。
便如眼前這支在黑夜中冒著槍林彈雨炮火橫飛衝鋒的隊伍,山古三郎透過望遠鏡,甚至是從每一位戰士的臉上都看到了決然與瘋狂。
這是怎樣一種令人膽寒的氣勢呀!
若不是三軍還需要自己統帥,心中還懷揣著對帝國的忠誠與向往,在這種膽寒的衝擊之下,山穀三郎覺得自己的心理防線都快要崩潰了。
他緊緊的握了握腰間挎著的象征著榮譽的武士刀,這還是當初中將閣下,筱塚義男將軍親自贈予。
從刀把上傳來的冰涼讓山穀三郎猛然驚醒,他領悟,就算是自己的心底膽寒,為了這把象征著榮譽的武士刀,他也應該繼續鎮定自若地指揮,堅守住臨汾城門,等待援軍抵達,徹底將敵人消滅。
“撃て!(射擊!)”山穀三郎大吼,麵對敵人的瘋狂,他彆無選擇,決定殊死一搏。
所有的裝備被全部調動,擲彈筒、迫擊炮、輕重機槍、手雷,徹底豁出去的他不斷地高舉武士刀,下達一次又一次的反擊命令。
望著城下密密麻麻的敵人,山穀三郎明白,敵人這是藏拙了,居然把很大一部分兵力隱藏在山林之後。
城門難守!
為了保險起見,山穀三郎又連忙下令通訊兵向日軍獨立29聯隊空軍求援。
於此時,日軍在城牆上的所有火力裝備全部對準了城下的敵人,日軍的注意力都被城下的動靜吸引,就連觀察樓裡的日軍哨兵,也自發地向城門口靠攏。
可他們哪裡能夠料到,就在城門的兩翼城頂,周大牛和段鵬早就帶著隊伍摸上來了,日軍哨兵這麼一退,可真是白白的把300米的衝鋒距離拱手相讓。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兩側翼的500人隊伍快速的向城門處逼近。
城上城下,雙方的戰鬥在剛剛爆發的時候便進入了白熱化,開戰即決戰,新三團和獨立團的戰士們徹底的瘋了,跑得最快的戰士已經接近城牆底下,隻是被護城壕擋在外麵。
但這並不影響他們作戰,在這種距離下,日軍士兵膽敢露頭,他們必然會借著月光第一時間將小鬼子擊斃。
手榴彈當然也不再是純粹增加負重的擺設,站在城牆底下,稍微力氣大一點兒的都能順著城牆給丟上去,然後在城頂上炸響。
說來也好笑,一些八路軍戰士不是被子彈打傷的,而是被城牆頂上掉下來的鬼子給砸傷的。
跑得最快的孫德勝就險些被城牆上炮彈轟下來的鬼子給砸到,幸好他動作敏捷,一個閃身躲開,醜陋的小鬼子就在他的麵前摔成了一灘肉。
老孫忍不住痛罵:“這些狗日的,死了還想咬老子一口!媽的,兄弟們,給老子殺!”
當時的環境,等到戰士們衝到城牆底下之後,說來也令人意想不到,居然反轉了過來:
淩晨兩點,月亮已經到了另外半邊天,臨汾南城門下成了背月處。
突然皎潔起來的月光照射之下,城下攻城的戰士們可以清晰的看到城樓上守城的鬼子,可是這城牆可不低,足有八九米高,城下剛好月下黑,從城牆上向城下觀望,黑漆漆一片,幾乎隻能看到一道道黑影,然後就是火光閃爍,沒能反應過來了,鬼子剛剛探出腦袋,就從城樓上掉了下去。
形勢一時逆轉,當然,總的來說,在這短暫的白熱化交戰之中,借著堅固的城牆,居高臨下打擊的日軍還是占據了絕對的上風。
可惜,山穀三郎眼前的好景並不長!
就在城門上的日軍守軍毫無防備之下,左右翼城頂上隊伍摸到五十步的距離,在周大牛和段鵬的率領下猛然發動突襲的時候,不止是日軍士兵懵了,就是山穀三郎也徹底懵住了。
這他麼是什麼情況?
難不成八路軍還真的會飛簷走壁,又或者是長著翅膀飛了上來不成?
將近十米高的城牆,什麼時候摸上來這麼一堆敵人?
想不明白,早就按耐不住想要突襲進攻的突襲隊們也不會給他們時間去想。
一邊衝鋒,輕重機槍火力一邊瘋狂掃射。
這一次,左右翼的突襲是破城的重點,韓烽和李雲龍特意將兩個團的優勢裝備調了很大一部分給他們。
擲彈筒,輕重機槍一樣不少,數量更是驚人,就拿眼前左翼的段鵬和史文才這支突襲隊來說,500人的隊伍,僅僅是歪把子輕機槍就有20挺,重機槍一挺,擲彈筒五門。
韓烽和李雲龍在這一點上意見非常一致,這些裝備火力放在城下充其量也就是打掩護的作用,如果交給突襲隊使用,那能發揮的作用無疑是巨大的。
此時此刻,當突襲隊發起猛攻,手頭上的精良裝備火力驟然爆發的時候,無不印證了韓烽和李雲龍這兩位團長的先見之明。
山穀三郎不僅是震驚,更是驚駭欲絕,這兩支突襲隊的火力太猛了,又是在突然偷襲的情況下發動猛攻,山穀大隊的火力口還全部對準著城下的敵人呢!
他們尚且來不及調轉槍口,就被兩翼夾擊的突襲隊一麵屠殺,這下子左右兩翼外加上城下的三麵攻擊。
山穀三郎雖然不怕死,卻在心底悲歎:
完了,都完了,臨汾守不住了!
一個驟然的念頭忽然在他的腦海裡浮現:
侵略這樣一個擁有如此戰鬥力,如此瘋狂的隊伍,這世上真的有哪一個非正義的國家可以做到嗎?
他終究是想不明白,他不怕死,隻是死的未免悲涼,便有些心傷了。
當日軍獨立29聯隊的九架飛機趕到臨汾南城門支援,朝著城門下的敵人掃射和轟炸的時候,望著城門下八路軍的傷亡不斷擴散,山穀三郎原本就應該狂喜的心情,此刻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他在心底一歎:
晚了,現在說什麼也無濟於事了,臨汾已破!
日均29聯隊的九架飛機囂張的在空中呼嘯著,一波炮彈之後,滑過南城門的上空。
已經占儘優勢的突襲隊,突然利用輕機槍朝著空中的九架飛機猛射,借著原本就高達將近十米的城頂,密集的子彈掃射過半空,兩架飛機躲閃不及,直接被火力命中。
飛機墜毀在臨汾內,爆炸聲響徹黑夜!
另外七架飛機飛行員一看這情況,先是發愣,城門上的不是自己人嗎?怎麼還打起飛機來了?
但很快他們又明白過來,透過飛機可以看到城門上的火力對射,這說明敵人已經攻上城頂了。
臨汾完蛋了!
鬼子倒是也懂得取舍,繼續留在這裡,剩下的七架飛機或許也不保,還改變不了臨汾城破的命運,便從城門上空劃過之後,再不複返。
又是小半個時辰的戰鬥過後,最後殘餘的日軍被逼進了城樓裡,做最後的負隅頑抗。
可終究是徒勞的,當王根生的一捆集束手榴彈順著城樓窗口丟了進去的時候,剛好處在手榴彈爆炸範圍之中的山穀三郎,嘴角上露出一抹悲戚的笑,轟隆——
巨大的爆炸聲為這場攻城守城的戰役畫上了句號。
日軍山穀大隊駐守臨汾南城門的隊伍就此全體陣亡。
至於剩下的那些偽軍,戰鬥意誌十分薄弱,眼見大勢已去,很快便選擇投降。
站在城頂之上,韓烽借著皎潔的月光向城下城上望去,戰鬥就這樣結束了,戰士們在沉默中打掃著戰場,沒有勝利的喜悅,也沒有死亡的悲泣,這所有密密麻麻的人群,多麼像是一群忙忙碌碌的螞蟻,一切都是為了生存,一切都是為了明天可以更好。
戰火雖然已經遠去,硝煙卻仍舊在四處彌漫,入眼還是殘垣斷壁,犧牲的戰士之中,日軍士兵的屍體夾雜著八路軍戰士的遺體,綠色的軍裝混雜著灰色的軍裝。
若是此時此刻,將他們的衣服全部扒掉,正如最初在這個世界,他們一樣赤裸裸的來,此刻又赤裸裸的去,從外表乃至本質,你都會發現,這兩者其實真的沒有太大的區彆。
可為什麼就要戰爭?
為什麼就要有侵略?
人心啊,即使是最最慘烈的戰爭,也永遠隻能詮釋它微不足道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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