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竹島聯隊的人馬在慌忙中向著三岔巷外撤退的時候,韓烽正在巷子裡瞪著田雨臭罵:
“你這丫頭,不要命了?這巷子到處都是鬼子,要不是老子來得早,你早就……”
田雨也是驚魂甫定,在進入巷戰之前,韓烽是專門找了人護送他離開的,誰知道護送的戰士一不注意,再轉身的時候背著醫療箱的田雨就不見了蹤影。
田雨救人去了,這姑娘原本是向往戰爭的那種壯烈和偉大的,可真是到了麵前,她才發現自己原來還是和那柔弱的女子一般無二,畏懼戰爭,哪怕她儘力地去掩飾,麵對槍炮的響動時,她還是本能地打著哆嗦,當然,這都是人之常情。
死巷口的一個鬼子舉著三八式步槍將一名戰士打中,子彈貫穿那名戰士的肩膀,鬼子向著失去反抗力的戰士走進,這鬼子十分殘忍,慢慢地在步槍上安裝上刺刀,準備用刺刀將這名戰士活生生挑死。
田雨是誤打誤撞過來的,進了三岔巷她就後悔了,這巷子可不會區分你是鬼子還是中國人,他能區分的隻是熟人和陌生人,田雨才到新三團一個多月,也沒有參加過新三團的軍事演習,對於這處三岔巷,她同樣陌生,踏進巷子沒多久,就徹底迷了路。
碰巧遇到舉起刺刀準備殺人的鬼子,萬般緊急之下,田雨算是超常發揮了,韓烽教過她打槍,還專門給了她一把射擊精準度高,後坐力小的勃朗寧手槍,這下子派上了用場,砰的一聲……雖然第一槍沒有打中,卻也驚動那鬼子,救下了刺刀下戰士的性命,緊接著的第二槍命中了,鬼子在不甘心中倒下,腦袋裡還剩下最後兩個念頭:她怎麼打中了……這個花姑娘可真漂亮!
“田護士!”
這是戰士們對田雨的親切稱呼,田雨的即使出現讓這戰士十分感動。
“感覺怎麼樣?”
“還好,就是肩膀被小鬼子咬了一口,這三八大蓋兒穿透力強,子彈打穿了過去。”
“你坐起來,彆亂動,我先給你用繃帶包紮上!”
田雨在因為緊張而生出的幾分顫抖中扶起年輕的戰士,她將手中的勃朗寧遞給這戰士之後,蹲在戰士的身後道:“你傷了胳臂,步槍也用不了了,槍你先拿著防身,我給你包紮。”
正說著,屬於勃朗寧的那種清脆槍聲響了,緊隨其後的是步槍的槍聲,三八式步槍……田雨看著在自己麵前慢慢軟倒的年輕戰士,他的手上還握著自己的勃朗寧手槍,鮮血將槍身都快染成了血紅色,死巷口的儘頭,三個鬼子獰笑著向她走了過來。
鬼子已經看出了田雨的身份,醫務兵,還是一個手無寸鐵的醫務兵,這當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哪怕是在殘酷的戰爭中,一個格外美麗的女人出現,也總能讓戰爭中出現幾分特彆意外插曲。
此刻的插曲便是,小鬼子認為三岔巷裡隻剩下一些殘敵而已,大局已定,心裡隻有那種作為狩獵者的享受,又轉身遇到這麼美麗動人的女人,那還能怎麼辦呢?最汙濁最世俗最肮臟的事實給碰上的時候,會比文學的加工還要令人心驚肉跳地上演。
三個鬼子臉上原本的殘忍逐漸演變成猙獰的笑,笑容中摻雜著邪惡……一步一步向田雨逼近。
田雨快要絕望了,這樣即將到來的遭遇對於一個柔弱的女人來說是多麼恐怖的災難啊!比地獄還要令人絕望,比死亡還要讓人恐懼,她在這最後的瞬間竟是想到了韓烽的那句話:戰場是屬於男人的,絕不是女人應該來的地方。
現在好了,他說對了,田雨陷入絕望,但說不上後悔,既然是自己的選擇,那又何必後悔呢!
人生來總歸會死,若是可以,她願意因為自己的抉擇而死!
心若死灰之下,田雨一把向著不遠處的勃朗寧抓去……砰……該死的小鬼子槍法很好,一槍將勃朗寧手槍打遠,這樣的美人兒,他們可舍不得眼睜睜地看著她因為反抗或者自殺而死去。
雙方越發的近了,在三張近在遲遲的猙獰麵孔中,田雨仰頭,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晶瑩剔透的淚珠從她的眼角滾落。
砰砰砰——
急射的槍聲響起,該有的災難似乎沒有降臨,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田雨。”
田雨睜開眼,滿臉擔憂的韓烽已經站在她的麵前。
這是怎樣的絕望,又轉換為新生啊!
十八歲的小姑娘而已,第一次麵對戰爭與死亡的小姑娘而已,田雨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什麼也不顧了,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從癱坐中站起,一下子仆在韓烽的懷抱裡,她思慮不得那麼多了,像是樹袋熊一樣從掛著的狀態中滑落之後,又點著地麵一下子跳在韓烽的懷裡,兩隻勻稱纖細的小腿緊緊地裹住韓烽的大腿,她的眼淚簌簌地流著,她瘋狂地去咬韓烽的嘴唇,去吻他,舔他,她已經忘了自己還是一個白的像一張紙一樣的姑娘了,隻是將小貓一般急需要人憐憫和撫摸的腦袋狠狠地埋在韓烽胸脯裡,使勁兒的嚎啕……
兩世為人,也是第一次有這般經曆的韓烽怔住了,他一麵警惕著四周的危險出現,一邊輕柔地用手去撫慰田雨的後背。
這個時候他什麼“凶狠”的話語也說不出來了,隻是用生平罕見的柔聲細語道:“好了……都過去了,沒事兒了,都過去了。”
韓烽萬分慶幸自己的直覺將自己牽引到了這裡,他注意到田雨衣衫的完整,這才鬆了口氣,倘若沒有遇到,又或者慢了半分,這樣的結果都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這是多麼純真的女孩啊!像極了黑夜裡平靜地湖泊,韓烽甚至忍不下心去丟上一顆石子,哪怕隻是蕩漾起最微弱的一片漣漪。
慢慢地,田雨的情緒平穩了下來,八爪魚一般的姿勢也自覺不好,在滿臉秀紅中放下下去。
一抬頭,韓烽原本的憐惜、自責和心疼當著她的麵變作嚴肅:“你這丫頭,不要命了?這巷子到處都是鬼子,要不是老子來得早,你早就……”
“就怎樣?”田雨竟是梨花帶雨地笑了起來。
韓烽道:“不怎樣,你放心,等這次戰鬥結束,老子就把你送回軍區醫院去!”
“回就回,你凶什麼凶,就算是回了醫院,我還是會等你。”田雨眨著眼睛,閃爍著的靈動和柔情嚇得韓烽連忙扭過頭去,一次戰火的洗禮,在洗禮了田雨的堅毅的同時,也讓她終於認清了自己內心的又一次重大的抉擇。
韓烽咳嗽了兩聲,轉移了話題道:“走吧!跟著我,我送你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