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2章離廢紙的距離不遠了

戰爭是轉移國內矛盾最有效的一種方法。

古今中外，曆朝曆代，都有人使用過這一招，並且略試不爽。

死道友不死貧道。

雖然大家都知道新羅現在不是大唐的對手，大家也沒有真的想要跟大唐一決雌雄。

但是把矛盾轉移到大唐商家身上，他們卻是覺得問題不大。

雖然這些年，商人的地位在大唐上升了不少，但是終歸還是商人。

金文通等人不覺得大唐朝廷的百官會為了一幫商人的死活來跟新羅大戰一場。

頂多到時候就是禮部安排個使臣過來訓斥一番。

這麼點代價，他們顯然是可以接受的。

“這個提議我覺得不錯！從明天開始，新羅錢莊暫緩給唐商兌換新元，對於往城外運輸貨物的馬車，也要嚴格盤查，所有唐人的商隊都是隻許進不許出。”

金文通感受到自己的地位麵臨巨大的威脅。

這個時候有人提議把鍋甩給唐人，他自然是最支持的人。

“這個方法雖然不錯，但是大家注意不要激化了跟大唐的矛盾。大唐水師如今在漢城和平壤都有戰艦，一旦他們把戰艦開到我們的港口而來，到時候情況就有可能惡化到無法收拾的場景。”

金喜珊思索了好一會，最終還是沒有反對金文通的意見，不過也表達了自己的擔憂。

作為金勝曼的情報頭子，金喜珊對大唐的實力有著充分的了解。

她很清楚新羅如今完全不是大唐的對手。

到時候不需要大唐親自出手，他們隻要鼓動北高句麗、南高句麗和百濟人出兵騷擾新羅，就夠新羅上下一頓折騰了。

……

“王郎君，出事了！”

賀建麵色嚴肅的來到了王有才麵前。

作為楚王府情報調查局負責半島事務的負責人，賀建自然也在金城安排了不少人少。

在新羅的朝堂和勳貴之中，也有安插、收買一些人員為調查局服務。

新羅錢莊股東大會剛剛結束，賀建就收到了消息。

如今的局勢已經非常危急，大家不再分散到新羅各地，而是全部集中到了金城，準備做最後的衝刺。

“外麵又有人鬨事了嗎？”

王有才站在窗戶邊，看著外麵的景象。

二層樓的如家客棧，位置很不錯。

站在客房的窗戶上，就能看到不遠處的街麵。

“新羅人這幾天就沒有哪天不鬨事的，但是這一次我說的不是這些。我有可靠的消息，新羅錢莊準備把這次物價上漲的鍋甩到唐人身上，準備從明天開始就不再麵向唐人兌換新元。還安排了守城的將士嚴查大唐商隊的馬車，不允許向外運輸物資。”

“把這鍋甩給唐人？嗬嗬，新羅錢莊這幫人啊，這一次倒是錯打錯著了啊。不過，他真以為我們大唐商人就這麼好欺負的嗎？”

王有才冷笑一聲，準備給新羅人最後一擊。

“王郎君，你說要不要讓東海漁業出麵，正式的跟新羅朝廷交涉一下？抗議新羅錢莊這種歧視唐人的做法，要求他們立馬收回這樣的指示。”

“抗議要是有用的話，那我們大唐還要養那麼多將士乾什麼？他們既然認為這次的事故是我們唐人造成的，那我們就遂了他們的願望。”

“那……那我們要怎麼做？”

看到王有才已經有了決定，賀建倒是沒有再說什麼廢話。

大唐什麼時候怕過新羅人了？

現在哪怕是讓他帶著兄弟們殺向新羅王宮，賀建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現在距離天黑還有一個多時辰，讓夥計們都去跟各個糧食商人接觸，直接翻一倍的購買他們手中的糧食，然後就先在東海漁業的駐地裡頭存放起來。等到明天的時候，我們再把糧食的價格翻一番，有多少就買多少。

但凡是金城市麵上有出售的跟百姓日常生活息息相關的物品，不管是糧食也好，鹽巴也好，棉布也好，全部都按照一天翻一倍的價格去購買。

大家不要怕多花錢，不要怕錢不夠。我們第四批的新元剛剛運到，要是不儘快的用出去，那到時候就全部都是廢紙了。”

王有才很清楚自己這個指令一下，金城的物價就徹底的亂套了。

不管是誰看到糧食每天翻翻的上漲，都會感到絕望。

當大家發現辛辛苦苦了一個月，拿到手中的工錢突然還買不到一斤大米的時候，金城的動亂就不可避免的要發生了。

到時候，新羅人除了廢除新元之外，彆無選擇。

“沒問題，我現在就去安排！不過我們也要預防新羅人狗急跳牆，要做好安全措施。王郎君，要不等會你就轉移到東海漁業金城駐地之中吧？”

雖然如家客棧也是楚王府的產業，新羅人不敢隨意的衝擊。

但是這裡終究隻是一個客棧，是開門做生意的地方，安全性絕對沒有東海漁業金城駐地來的可靠。

“好，過幾天我就過去。”

王有才嘴上雖然是同意轉移，但是卻是沒有同意賀建說的立馬轉移。

說白了，他就是沒有同意。

因為過個幾天，估計金城的局麵就完全不同了。

賀建張了張嘴，最終沒有再說什麼。

這個時候，他除了多安排一些楚王府情報調查局的人手在如家客棧布防，也不好多說什麼了。

……

金城西北角的一處院子裡頭。

鄭四麵色灰敗的看著桌上的幾張新元。

“收拾一下，我們明天一大早就離開金城，往你阿娘的山村而去。”

雖然心中百般不願，但是鄭四還是做出了艱難的選擇。

這些天，他已經把家中值錢的東西全部都當掉了，但是還是不能解決吃飯的問題。

今天，他拿著房契把自己住了幾十年的院子給當掉了，明天人家就要過來交接了。

拿著這些錢財，鄭四買了最後的幾斤大米，準備製作成路上吃的乾糧。

之後的日子，就要聽天命了。

在金城裡頭，哪怕是想要找點野菜都很苦難，一家老小隨時都有被餓死的危險。

如果去到鄉下的話，至少青菜還是能夠吃的，總不至於那麼容易餓死。

“外麵的大米價格已經達到四十三元一斤了，並且據說還要繼續上漲。我們早就應該離開金城了，這裡遲早會出大亂子。”

鄭四的婆娘歎了一口氣，很是不舍的看了看自己住的這間院子。

鄭家不說富裕，之前好歹算是金城裡頭日子過得還可以的百姓。

可是眼下卻是落到了逃難的程度。

他們是真的看不懂城裡麵的局麵了。

明明是風調雨順，哪裡都沒有災荒，怎麼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既然不是天災，那就是人禍？

可是，到底這個人禍是怎麼產生的，他們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今天我找了三家糧食鋪子才買到幾斤大米，期間還碰到了好幾場騷亂。我聽說會有這樣的局麵，是因為唐人把市麵上各種東西都給買走了。

當然，我也聽到了另外一種說法，說是各種東西的價格會飛速的上漲，是因為新羅錢莊治在瘋狂的印刷新元，妄圖憑借著一張紙張就從大家手中把財富給掠奪走了。”

金文通等人在散播謠言，王有才自然也不會什麼都不還手。

論起輿論戰，王有才比金文通玩的更溜。

單單一個新羅錢莊隨意印刷新元的流言，就直接打到了他們的七寸之中。

再加上新羅錢莊庫房存銀不足的消息一散播，擠兌風波立馬就愈演愈烈了起來。

而新元的幣值，也立馬變得不穩定起來。

“這些事情，不是我們這些百姓能夠操心的，我看也不用等到明天了。我現在就去廚房準備乾糧，你簡單的收拾一下，我們在天黑之前出城吧。

金城的局麵，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指不定明天就會發生什麼新的情況呢。”

“呢，你說的也有道理。我今天也看到了不少人拖家帶口的往城外走去，看來有這樣想法的人不止我們一家呢。”

鄭四想了想，覺得自己婆娘說的也有道理。

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才行啊。

……

“新元不值錢了！”

“新元不能隻有兌換銅錢了！”

“唐人的商鋪都不再接收新元購買物資了。”

短短的一兩天時間，各種各樣的傳聞就散開了。

配合著新羅錢莊限製每個人兌換新元的數量的新聞，這些消息顯得非常真實性很高。

在加上市麵上的物價還在暴漲，整個金城可謂是徹底亂套了。

誰都沒有心情去作坊裡頭好好的乾活，因為你一個月的工錢，可能還不夠買一天的口糧。

你辛苦去乾一天的活，倒不如去排隊買點大米回來。

因為你一天掙的那點錢，根本就不夠大米漲價帶來的影響。

也就是你手中的錢，今年可能可以買到一斤大米，但是去乾了一天的活之後，明天再去買大米的話，可能就隻能買到半斤的大米了。

這種白乾活不說，還要吃大虧的事情，誰願意做啊？

哪怕是朝中的普通官員，也沒有心思再去當值了。

趕緊去買大米來的實在。

這麼一來，整個金城到處都是排隊購物的場景。

無數滿臉焦急的百姓，在烈日之中一邊抹著汗水，一邊期待著等到自己買東西的時候，價格不會再上漲。

一些脾氣暴躁的人，因為插隊的問題，甚至能夠當場打起來。

“大王，不能再強迫大家使用新元了，否者這個物價還得繼續上漲。我不知道新羅錢莊到底印刷了多少錢，但是現在外麵市麵上流通的新元，購買力肯定是超過了各個鋪子能夠提供的貨物，所以物價才會不斷的上漲。”

新羅王宮，大將軍金庾信親自求見金德曼。

作為新羅軍方的頂梁柱，哪怕金德曼現在的身體狀況不佳，還是要挺著接見的。

沒有到危急時刻，金庾信也不會跳過金勝曼，直接找金德曼。

這明顯是得罪人的事情嘛。

“勝曼，外麵的局勢真的已經到了這麼危急的時候了嗎？”

雖然金庾信見得是金德曼，不過最終屋子裡卻是金勝曼和金德曼在一起。

“大王，外麵確實出了一些問題，新羅錢莊的印刷作坊可能有人私自多印刷了一些新元投放到市麵上，再加上這幾年新羅經濟的快速發展，所以出現了一些問題。不過您放心，我覺得局麵應該還是可以控製的。”

新羅錢莊的設立，雖然是金文通主導的，但是金德曼也是點了頭的。

所以金勝曼自然也不希望這一項成功就這麼消失。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對她的威信也是一個打擊。

“聖骨，什麼叫做還可以控製？外麵的騷亂還不夠嗎？今天已經有一家糧食鋪子被人搶了，甚至還出了人命。至於離開金城去鄉下投奔親戚，為的就是能不餓死的場麵，更是已經持續了好多天了。

這個時候，隻要有人在背後煽動，立馬就會出現驚天動地的事情，所以我才請求大王下令立即廢止強製使用新元的政令，哪怕是讓百姓重新回歸到以物易物的狀態，也比現在這個局麵強啊。”

金庾信有點不滿的看著金勝曼。

一直以來，他對金勝曼其實是比較看好的。

這是一個很聰明，很有手段的女人。

但是，這一次的新元發行，卻是把之前金勝曼積累下來的名聲給全部毀掉了。

當然，在百姓麵前，這些鍋，到時候肯定都是金文通那幫人背的。

“大唐的錢莊和唐元比我們更早推出來，如今也運行的好好的。這說明錢莊和新元這個東西，本質上是一個好東西，是對新羅的發展有好處的。隻不過是在執行過程當中，出現了一些亂子。金將軍，如果現在放棄新元，那之前的努力就前功儘廢了。”

金勝曼不甘心的說道。

“那也比國破家亡來的好啊！南北高句麗在旁邊虎視眈眈，百濟現在也慢慢的有了彆樣的心思。一旦我們新羅各地爆發內亂，這些人肯定不會袖手旁觀的。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再拖下去，那就真的收不了場了。”

金庾信今天的態度非常堅決。

新羅各地的混亂局麵，已經開始影響軍心了。

這是金庾信非常擔憂的一件事情。

因為每個軍人背後都是有自己的家庭的，沒有人能夠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家人挨餓，自己卻是吃的飽飽的。

“勝曼，新羅不能亂，金城不能亂！新元的事情，就先緩一緩吧，金城的事情，先交給金將軍來處理。”

最終，金德曼還是同意了金庾信的建議，暫停新元的推廣和強製性結算。

至於所謂的緩一緩的說法，隻不過是給金勝曼一個台階下。

至少在金勝曼成為女王之前，新元在新羅再也不會有任何的前途可言。

說它是一張廢紙，可能有點誇張，也差的不遠了。

因為外麵已經很多鋪子都不收新元了，新羅錢莊也無力繼續大規模的兌換新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