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太打鐵作坊，長孫家的管家長孫寬親自來找金太商討事情。
“長孫管家，不是我不配合，實在是那些錢財我一借貸回來，就拿去購買作坊城的土地以及生產線需要的設備了，你現在突然之間讓我提前還錢，我做不到啊！”
看到長孫家這麼快就有人找上門來，金太忍不住心中歎了一口氣。
那天晚上王富貴找到他的時候，金太就預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天。
隻是他沒有想到楚王府要麼就不動，一動就這麼猛。
這才幾天?
渭水錢莊就已經撐不住了？
戰鬥力有點弱啊。
“金掌櫃，你我明人不說暗話，就以金太打鐵鋪子的經營狀況，隻要稍微推遲一下采辦物資的貨款支付，再催一催各個環節的貨款，就能騰出個一兩萬貫出來。我們現在要你提前還款，並不表示以後就不借錢給你了。等渭水錢莊緩過這一口氣，到時候彆說兩萬貫，你就是要十萬貫，我也做主借給你了！”
雖然是來求人，但是長孫寬卻是並沒有什麼求人的態度。
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作為長孫家的管家，長孫寬什麼時候委屈過自己啊？
不過，這一次他的好運要用光了。
“您說的倒是不能說有錯，但是我金太從一個小作坊開始，到現在這個規模，靠的就是誠信為本；哪怕會再困難的時候，我也沒有拖欠過其他商家的貨款，沒有延遲匠人們的工錢發放，也沒有逼著其他商家提前支付貨款給我們。
這人的信義，想要豎起來，非常的難；但是要破壞它，卻是易如反掌。我向渭水錢莊的借款，契約上麵白紙黑字的寫的非常清楚，一年後本息一次性還請，錢莊不得以任何理由要求我提前還款。
正因為有這些條款，所以我才選擇了跟你們渭水錢莊合作。如今你們不遵守契約就算了，還要我自己去破壞經營了二十多年的信義，這實在是有點強人所難啊。”
彆說自己占理，哪怕是不占理，金太這個時候也得頂住。
所以長孫寬注定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了。
“以金太打鐵作坊的情況，要向其他錢莊申請借款的話，應該也是易如反掌；金掌櫃可否把我們渭水錢莊的借款還了，我可以幫你牽線從其他錢莊借兩萬貫錢出來給你，利息保證不會比之前的高。”
長孫寬雖然心中不悅，但是想到渭水錢莊門口排滿了取錢的百姓，立馬壓住了自己的怒氣，繼續和顏悅色的跟金太說著話。
“如果是這樣的話，何必那麼麻煩呢，長孫管家您直接跟其他錢莊拆借一筆錢財不就可以了嗎？反正對於其他錢莊來說，借給誰錢都是借，以渭水錢莊的背景，他們也不用擔心借出去的錢收不回來。”
金太這話一出，長孫寬的臉色立馬變得難看了起來。
這是沒法繼續往下談了啊！
長安城的儲戶規模是一定的，錢莊越多，就意味著分蛋糕的人越多。
其他錢莊看到渭水錢莊倒黴，不落井下石，就已經是看長孫無忌的麵子了。
對他們來說，最希望看到的場景就是渭水錢莊和大唐皇家錢莊鬥個兩敗俱傷，從此再也沒有辦法壓著大家了。
畢竟，老大和老二打架，要是他們各自都打廢了，那麼老三老四才有機會當老大嘛。
至於老大和老二打著打著，把老三老四老五給打沒了的情況，壓根就不是他們可以想象的。
“金掌櫃，得饒人處且饒人。我聽說楚王府的王富貴前幾天來找過你，我建議你小胳膊小腿的，最好就不要接入到楚王府和長孫家的爭鬥之中，否者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到時候還不知道誰最先倒黴。”
眼看著已經談不下去了，長孫寬的畫風也開始變化。
作為長安城中影響巨大的勳貴，長孫家自然也有許多信息來源。
當他們發現從渭水錢莊裡頭借貸金額比較大的那些商人，普遍都有錢莊不可以要求大家提前還款的條款之後，立馬就感受到了一絲不對勁。
再簡單調查了一番之後，立馬就發現這些人跟楚王府似乎有聯係，渭水錢莊立馬就知道自己估計是被楚王府給坑了。
對方這幾天不是什麼動作都沒有，而是動作都在暗處，一直偷偷的挖坑，等著自己往裡麵跳呢。
偏偏渭水錢莊還真的主動的往坑裡跳了。
這就讓人鬱悶了。
不過，再鬱悶也得想辦法去改變這個局麵，否者後果實在是太嚴重了。
那些成千上萬拿著存單卻是沒有辦法從渭水錢莊取出錢的百姓，絕對有膽子去衝擊長孫府。
到時候，這事情就已經不是簡單的用錢可以解決的了。
不管是哪個朝代，當官的都最怕這種群體事件啊。
“長孫管家，很抱歉，我們的作坊如今正在準備擴建的事情，借來的那些錢，真的都已經花光了。但是你放心，等到明年契約到期的時候，我絕對連本帶息，一文錢也不會少給渭水錢莊。等會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如果你沒有其他要說的，那就恕我無禮了。”
金太知道繼續談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
反正自己的態度已經非常明確了。
“金掌櫃，如果你改主意了，隨時可以再來找我！告辭！”
長孫寬臉色鐵青，但是卻是還不敢完全跟金太撕破臉。
這種憋屈的感覺，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嘗試過了。
“師父，我們這樣就徹底把長孫家給得罪了？”
當長孫寬的背影消失在金太打鐵作坊的門口的時候，阿牛歎了口氣，麵帶憂色的來到金太的身邊。
“阿牛，你要記住，不管我們今天怎麼對待長孫寬，外人都已經把我們當成是楚王府的人了；事實上，沒有楚王府的幫助，也確實沒有金太打鐵鋪子的今天。這做人啊，最忌諱的就是當個牆頭草，既然彆人都認為我們是楚王黨了，那我們就好好的當個楚王黨。
至於得罪長孫家，哪怕是我們今天把錢提前還給了渭水錢莊，你就認為我們沒有得罪長孫家嗎？”
金太看事情，顯然還是比阿牛看的要透徹。
雖然他也希望自己能夠過上左右逢源的日子，但是那隻能在夢裡。
畢竟，夢裡麵什麼都有。
“哎，師父您說的也是，希望楚王殿下最終能夠鬥贏長孫家，否者我們的麻煩就要大了。我估計渭水錢莊那邊，現在已經徹底反應過來了，要不然不會這麼快就讓長孫寬上門找您商量提前還款的事情。”
“反應過來了又怎麼樣呢？他們已經掉到了楚王府布置的陷阱裡麵，根本就沒有辦法那麼容易解決了。這幾天，單單我們知道的信息就是渭水錢莊借貸出去了幾十萬貫錢，再加上我們不知道的，這個數字肯定會更大。
這個窟窿要是沒有辦法在一兩天內解決，渭水錢莊的下場注定就是悲慘的，說不定會引起長安城的局勢動蕩都不奇怪。你有沒有發現，這兩天，警察署所有的警員都在街麵上巡邏，宵禁的管控也明顯變嚴了。”
這幾天，金太對長安城的局勢非常關注，時刻都在關注各方麵的消息。
“幾十萬貫，除了陛下的內帑和戶部的庫房，又有幾家人可以直接拿出這麼多的錢財呢？再說了，時間還如此的急，根本就是強人所難啊。這渭水錢莊吸收存款的時候有多麼開心，現在就有多麼的痛苦啊。”
“沒錯，長孫家雖然找了一個好時機，使用了一個非常好的方案來打擊大唐皇家錢莊；但是他們還是太著急了，如果他們能夠把步子放的緩一緩的話，楚王府還真的不一定有什麼好招數呢。”
“師父，那現在我們要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看著辦唄！反正最該操心的不應該是我們，王掌櫃安排我們做的事情，我們也已經成功的完成了，剩下的事情，就不是我們能夠控製的了。”
金太嘴裡是說的很輕鬆，其實他心中還是有些擔憂的。
城門失火，一不小心就殃及池魚了啊。
……
蕭瑀作為一個帝王之家的後裔，在大唐的政壇上麵一直都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他的一生與李淵的武德朝、李世民的貞觀朝始終糾纏在一起。
特彆是貞觀年間，他六次被罷相，又六次複起，始終都在朝廷的權力中心。
如此有背景的蕭家，自然也是大唐頂級的勳貴，家中的各種產業遍布天下。
特彆是蕭家的造船業，是僅次於楚王府的存在。
他們在登州的捕鯨隊的規模也是名列前茅的。
前往倭國和南洋的海貿隊伍之中，一直都有蕭家的身影。
錢莊這種掙錢那麼容易的產業，蕭家自然不會錯過。
坐落在東市旁邊的蕭氏錢莊，就是蕭家的產業，負責人蕭鍇是蕭瑀的次子。
“阿耶，渭水錢莊一天之內安排了三撥人過來找我商量借錢的事情，我們要不要出手幫忙呢？”
蕭鍇滿臉愁容的來到蕭瑀身邊。
已經將近七十歲的蕭瑀，在這個年代算是高壽了，不過他的精神狀態卻是很不錯。
“二郎，渭水錢莊為什麼會有現在的危機，前幾天還那麼風光，結果楚王府一出手，立馬就到處求人了，你就沒有好好的想一想這個問題嗎？”
“按照《大唐日報》上麵的文章的說法，那是因為渭水錢莊把出乎的錢幾乎都給借貸出去了，沒有留下什麼資金用來防控風險；再加上市麵上出現了有儲戶的存單被人冒領，有借貸的商家拿著錢財去大唐股票交易所買股票虧了，又有一些傳言說有些人借完錢之後就失蹤了，所以百姓們紛紛將存在渭水錢莊的錢給取了出來。”
蕭鍇不是很清楚自己父親為什麼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反而在那裡問自己這個問題。
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了。
在蕭家，根本就沒有誰敢不聽蕭瑀的話。
“錢莊這個東西，是楚王府首先搞出來的，論起裡麵的各種規則，沒有人比楚王府更清楚。那個觀獅山書院商學院甚至有專門的學員負責研究錢莊的運行。那長孫家以為趁著李寬跟陛下離開了長安城，想借著大唐皇家錢莊的規則漏洞打它們以個措手不及，結果卻是被反噬了。
這個時候你不想一想蕭氏錢莊要怎麼改善自己的運營，反而在那糾結要不要借錢給渭水錢莊。二郎，為父就問你，一艘船要沉了，你還要糾結要不要上船嗎？”
蕭瑀臉上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覺得自己這個二兒子的經商天賦實在是太差了。
要不是蕭家的底蘊深厚，朝中有人，估計蕭家的產業早就萎縮的不成樣子了。
“渭水錢莊如今是大唐規模第二大的錢莊，隻要渡過了這個難關，哪怕是李寬回來了，也不見得能夠撼動它的地位，為何阿耶您會覺得他們要不行了呢？”
“第二大錢莊？嗬嗬，他們先撐過了這幾天再說吧！”
很顯然，蕭瑀並不看好渭水錢莊的未來。
“那……那我就再次回絕他們了？第三次是長孫衝親自去到錢莊跟我談的，要是我們真的回絕了的話，估計就得罪長孫家了！”
“我蕭瑀這輩子，怕過誰了嗎？長孫家再了不起，我們也不需要看他們臉色。再說了，他們來找我們借錢，我們就一定要借嗎?”
蕭瑀說完這話，乾脆拂袖而去，懶得搭理蕭鍇。
渭水錢莊找蕭氏錢莊借錢的事情，自然也就泡湯了。
與此同時，其他幾家錢莊也都紛紛回絕了渭水錢莊借錢的要求。
這幾天過山車一樣的場景，他們都看在眼中。
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招惹楚王府，要不然到時候渭水錢莊的今天，指不定就是自己的明天。
楚王府的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直接要人性命。
這種打法，其他人哪敢隨便下場？
楚王府在商業鬥爭之中，十幾年沒有失敗的案例。
楚王不敗的名聲，顯然沒有被渭水錢莊打破。
他們不認為自己可以去打破記錄。
還是安安靜靜的在旁邊撿便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