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來兩斤鹵牛肉，一壺好酒！”
眼看著一行人已經到了涼州城門口，李世民被旁邊一家規模頗大的食鋪給吸引了。
哪怕李世民是當今天子，這種快馬趕往涼州的途中，他也不可能吃的多麼精致。
眼下看到香噴噴的牛肉，立馬胃口大開。
特彆是鹵牛肉，在長安城除了味之素幾家頂級酒樓，其他地方都是比較少見的。
因為宰殺耕牛，在大唐還算是屬於違法的事情。
隻有那種受傷了或者生老病死的牛，得到官府的許可之後才可以宰殺。
但是涼州這裡就有所不同了，人家緊挨著草原，最不缺的就是牛羊了。
並且，因為這裡的牛普遍都不是那麼適合耕地，再加上草原上的牧民，很多並沒有納入大唐的實際管理之中，所以胡人宰殺牛，官府是管不上的。
這也是涼州城門口就能看到賣鹵牛肉的鋪子的重要原因。
“陛下，說起這個鹵牛肉，據說還是楚王殿下的功勞呢。因為南洋香料的大量輸入，大唐的香料價格比十幾年前可是下降了非常多。如今買一斤香料的錢，放在貞觀初年，隻能買到一兩。所以有了更多的百姓用得起香料。而這個鹵牛肉的做法，最早也是從楚王府裡流出來的呢。”
來濟很會來事，在李寬身旁坐下之後，就主動的挑了個符合眼下場景，又能討李寬歡心的話題。
難怪他能步步高升。
很多時候，會說話，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能力啊。
當年他阿耶來護兒要是有來濟這個說話的本事，估計來家如今也是大唐的頂級勳貴呢。
“這天下的美食，有一半都是出自寬兒府中，各地的酒肆數量也都翻了好幾番，很多人家都變得更願意去酒肆之中嘗試一下新菜式。這個變化，寬兒著實起到了非常大的影響。”
李世民雖然不是追求驕奢淫逸的帝王，但是明明有更好吃的東西，他也不會去吃不好吃的。
就像是炒菜，在楚王府推廣這個工藝之前，幾乎什麼青菜都是燉著吃，味道跟炒菜差的遠了。
哪怕是食材再好，也不管用啊。
“民以食為天，讓大唐百姓能夠吃得飽肚子是最重要的，但是讓百姓能夠吃的好，也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李寬可不會在那裡虛情假意的推脫功勞，直接就默認了李世民和來濟的說法。
“店家，你們這個鹵牛肉的香料是從哪裡采辦的，價格貴嗎？”
當掌櫃的親自端著一盤切的頗為精致的牛肉來到桌邊的時候，來濟主動問道。
“整個涼州的香料，八成都是西北貿易的香料鋪子中采辦的。不管是鹵牛肉還是燉羊肉，西北貿易直接幫我們把香料調配好了，我們隻需要根據每個香料包對應的牛肉重量添加相應的肉到鍋裡就可以了。至於價格，基本上每年都在下降，比最開始的時候是便宜了不少。並且，這個香料包也不是用完一次就直接報廢，以適當比例跟新的香料混合在一起，還可以不斷的使用好幾次，所以價格還算是我們可以接受的程度。”
掌櫃的看到李世民一行人衣著華貴，氣度雍容，態度自然很是和藹。
當然，最關鍵是他說的這些信息也不算是什麼秘密。
涼州城中，能夠大規模的普及香料，跟西北貿易的推動有著直接的關係。
大家不懂怎麼搭配香料，沒關係，我幫你搭配好了。
你按需使用即可！
這對於香料在草原上的推廣，也是非常有好處的。
那些牧民，頭腦相對簡單，不喜歡太複雜的事情，西北貿易的這種方式，非常對他們的胃口。
“寬兒，現在東海漁業每年要從南洋運輸多少香料回來？”
李世民早年也是見識過香料價格的高昂狀態，甚至不少勳貴還把胡椒等香料當成是硬通貨的儲存在家中。
“具體的數量我也記不清了，反正隔三差五的就會有一船船香料從南洋回來。那個規模，至少是二十年前的幾百倍，甚至幾千倍。除此之外，西北貿易這兩年開始在涼州和甘州等地推廣胡椒等香料作物的種植，希望能夠讓一部分香料直接在西北本地生產。”
“在西北種植胡椒？能種活嗎？”
李世民的興趣立馬就上來了。
香料的價值，李世民自然是再清楚不過了。
如果能夠實現本土化種植，哪怕隻是種植一兩種，意義也非常巨大。
到時候，肯定可以吸引更多的關中百姓遷移到西北，讓他們在這裡開辟香料的種植園，為大唐的邊疆鞏固做出貢獻。
這個年代的邊疆問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就是人口問題。
隻要邊疆地區的唐人數量上去了，這裡其實就已經不再是邊疆了。
“可以的！觀獅山書院農學院專門在涼州設立了一個香料種植研究所，專門研究香料的本土化種植，目前胡椒和八角的種植都已經取得了一些進展，第一批的農場也已經種植了兩年多的時間了，算算周期，基本上現在就已經進入了開花結果的階段，到時候我們可以去參觀一下。”
胡椒是大唐消耗比較大的幾種香料。
特彆是冬天的時候，以味之素為代表的的酒肆有道菜式叫做“豬肚煲雞”，需要使用大量的胡椒。
由於豬肚並不算是特彆昂貴的東西，再加上雞肉價格的下降，普通百姓家一年也能吃上幾回。
所以胡椒的消耗量，立馬就上了一個台階。
“這還真是值得去看一看！”
李世民以前還真沒有聽說過涼州附近居然已經在種植胡椒了。
如今猛然間從李寬口中知道這個消息，也是頗為驚訝。
“沒問題，明天就可以去看一看。對了，陛下，這個羊雜湯我覺得也可以來一碗，加上一點胡荽之後，味道應該很不錯。”
李寬吃了幾塊鹵牛肉之後，覺得似乎少了什麼。
掃了一圈之後，發現這家鋪子居然還有賣羊雜湯。
這玩意，雖然用的材料不是什麼高級貨，但是味道卻是很不錯。
特彆是加一點香菜，也就是唐人口中的胡荽，簡直是絕配。
甚至眼前的鹵牛肉，要是讓李寬來做的話，也不是鹵好了切片就吃，而是會加一點醬油和香菜，再撒上一些香油攪拌一下，味道絕對是要多美味就有多美味。
“楚……李郎君，這個羊雜湯，單單聽名字就知道使用的材料不怎麼乾淨，萬一掌櫃的吃壞了肚子就麻煩了，還是不吃了吧。”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岑文本看到李寬忽悠李世民去吃什麼羊雜湯，立馬出言反對。
在他看來，美不美味並不是最重要的，隻要安全就可以。
“岑管家多慮了，這些羊雜雖然看起來不乾淨，但是應該都是使用當天宰殺的羊羔的內臟。你留意一下這家鋪子的人流，基本上不需要一個時辰就會消耗掉一桶羊肉湯，根本不會擔心鋪子裡會使用壞的東西。
再說了，這家鋪子在城門口還能做的生意這麼興隆，剛剛有幾個守城門的士卒還進來喝了一碗羊雜湯，說明這家鋪子的東西是不錯的，要不然這些守城門的士卒會那麼傻的過來吃不乾淨的東西？”
李寬說完，也不管岑文本會繼續說什麼，直接安排掌櫃給每人上一碗羊雜湯。
而岑文本在看了看四周，發現確實如李寬說的那樣的時候，張了張嘴之後就沒有再說什麼。
“掌櫃的，你這麼一間鋪子，一年可以掙多少錢啊？”
當掌櫃的再次送上吃食的時候，李世民乾脆叫住了他，準備好好的了解一番。
“這個……”
雖然掌櫃的臉上一直都保持著微笑，但是對於李世民這個冒昧的問題，顯然不是很想回答。
“喏，這算是我問你問題的酬勞。你放心，我沒有打算跟你搶生意。說句不好聽的話，你看我像是要去開這麼一家小食鋪的人嗎？”
李世民隨手掏出一個金幣，直接放在了桌麵上。
這個舉動，讓掌櫃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一個金幣可就相當於十貫錢，隻是問幾個問題就賞賜給自己了？
這個錢也太好掙了吧！
有錢人的世界，自己搞不懂啊。
“好叫這位客官知曉，我家這個小食鋪，走的是薄利多銷的路子，每天能夠賣出去的東西還不少。扣掉采辦食材的錢財以及繳納的賦稅、夥計們的工錢之類的，最終一個月大概還能有個幾十貫的利潤。”
能夠一出手就拿出一個金幣賞賜自己的人，絕對不會是自己的競爭對手。
這個掌櫃顯然對此看的很清楚。
出來做生意，見的人多了，掌櫃的認人的眼神也是很厲害的。
“就這麼一間小小的鋪子，一個月可以掙幾十貫？”
雖然幾十貫這個數字在李世民看來非常的渺小，但是他可不是“何不食肉糜”的皇帝，對於大唐的物價，百姓的收入，都還是有著比較清晰的認識的。
剛開始的時候，他以為這個小鋪子一個月就是掙個五六貫錢，一年掙個近百貫錢，就算是非常不錯了。
去作坊當幫工的話，除非你能夠成為四級工以上的存在，否則年入百貫是不大現實的。
可沒想到人家說一個月就有幾十貫，這麼一算，一年就可能有五百貫左右的利潤。
這絕對超出了李世民的預料。
有這個錢財，都可以在長安城買一套不算很大的院子了。
“客官，您可彆小瞧我這小鋪子呢，每天至少得接待幾百號客人，有時候甚至超過一千人。這裡麵的東西，除了香料和牛肉稍微貴一些，其他的新鮮食材直接從北市采辦，價格是很低的。”
看在一個金幣的份上，掌櫃的顯然並不打算隱瞞什麼。
“這麼說來，你這家鋪子雖然小，但是生意卻是涼州城最好的咯？”
李世民覺得如果涼州經營的最好的小鋪子一年能夠掙個幾百貫錢的話，他也能接受。
畢竟，掙個涼州城裡，類似規模的鋪子，怎麼著也得有幾百家吧？
哪知道，掌櫃的回答完全出乎李世民的意料。
“哎，要是能夠做到涼州城最好，那就不得了咯。就我這個規模，北市隨便找幾家鋪子，都要比我這個更大、生意更好。再加上涼州城內的其他食鋪，我這連前十名都是進不去的。當然，同等規模的食鋪，一年掙的錢比我多的，真要說起來應該也就是幾十家而已。”
說到這裡，掌櫃的臉上露出了頗為自豪的表情。
“比你好的都有幾十家，那麼豈不是說涼州城裡隨便一家食鋪，一年都能掙個幾十貫錢？”
李世民的好奇心是徹底的被勾起來了。
涼州可是邊陲州府啊。
按理來說，這裡應該是比較荒涼才對的。
可是，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個樣子。
雖然之前通過賦稅數據，李世民心中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如今真正從普通百姓那裡了解到這些情況，感覺又完全不同了。
“但凡是開了鋪子一年都還沒有關門的，肯定是可以整個幾十貫錢的，要不然那麼辛苦折騰乾什麼？在涼州，我們唐人哪怕隻是去到西北貿易的作坊裡頭當一名幫工，一年也能有十幾貫錢，聽說比長安城的匠人的工錢都還要高呢。”
掌櫃的這話也算是側麵解釋了為什麼一年收入沒有幾十貫的話，就沒有人會在涼州繼續開鋪子。
“掌櫃的你把鋪子開在城外，不擔心安全有問題嗎？”
李世民繼續化作一名好奇寶寶。
“嘿，很多沒有來過涼州的人，都以為這裡很混亂，周邊都是被胡人給包圍了，大家過的都是朝不保夕的日子。其實完全不是這樣，我告訴你，這裡的胡人比我們唐人還要痛恨破壞秩序的人，要是哪個馬賊或者胡人敢在這裡犯事，家家戶戶都會拎起刀劍跟他作戰，根本都不需要涼州警察署的警員出麵呢。”
涼州警察署雖然也是去年剛剛成立，但是在涼州顯然已經成為大家耳熟能詳的存在了。
“這倒是有意思了！”
李世民沒想到自己聽到的居然會是這麼一個答案，心中對涼州的好奇心又盛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