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旁邊的一間賭場,彭誌筠跟往常一樣帶著幾個護衛在賭場裡頭轉悠。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彭誌筠覺得場子裡頭的人流似乎沒有昨天多。
“周潤,最近場子裡的生意怎麼樣?”
為了確定自己的感覺是否正確,彭誌筠問了問自己頗為信任的掌櫃。
“東家,生意倒是還行,隻不過……”
周潤欲言又止,不知道怎麼形容眼前的這個情況。
過去的一年,場子裡的生意可以說是每個月都在變好,就連這個月頭幾天,也還是延續了這種局麵。
可是,從最近幾天開始,他卻是明顯的感受到了人流在變少。
與此同時,每天的收益也在變少。
要是彭誌筠不問,周潤還準備過段時間自己搞明白情況之後再彙報。
“不過什麼?是不是出什麼情況了?”
彭誌筠心中“咯噔”一聲響,覺得自己的擔憂很可能要變成事實了。
“東家,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來的客人明顯變少了,並且是一天比一天少。要是往日,這傍晚時分,真是人流最多的時候,可是今天至少比之前的高峰時期少了三成的人。屬下已經派人到處打聽,看看是不是長安城哪個地方有人新開了賭場。”
自家場子的客人變少了,彭誌筠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有人在附近跟自己搶生意。
正常情況下,他這個理解倒也沒有錯。
“那找到了沒有?”
彭誌筠現在抱上了李元昌的大腿,倒是對跟人競爭很有信心。
長安城裡,會涉及這種生意的,沒有幾個人的背景會比自己強。
“屬下已經再三確認,但是彆說方圓幾裡,就是整個長安城,最近都沒有聽說有哪家新的賭場開業,這也是讓我感到奇怪的地方。”
周潤看了看彭誌筠那不悅的表情,也有點鬱悶。
“那就是說,你現在找不到為什麼場子裡客人變少的原因咯?那就任由這個情況繼續發展下去?”
彭誌筠說話的語氣都高了幾分。
這個場子,可不是他一個人的。
之前的時間裡,每個月孝敬給漢王的錢財都在不斷增加,要是下個月自己送過去的錢財變少了,他會怎麼想?
可要是收入下滑的厲害,自己還是按照上個月的收益奉上,那就意味著自己要貼錢。
這可不是辦法啊。
“東家,請恕屬下無能,沒有找到事情的原因。不過你放心,我一定不會任由這種局麵發展下去的。有些老主顧,我都是認識的,等會我就去登門拜訪一下,看看他們最近幾天為什麼沒有跟往常一樣過來玩。”
周潤也是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想法,看看能不能從這些賭客身上找到生意下降的原因。
“那你還不趕緊去!”
彭誌筠說完這話,就不再理會周潤,而是鑽進了一個人流最密集的桌旁,近距離的感受一下這些人的交談,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問題。
“大!大!大!哎,今天手氣怎麼這麼差。”
“哈哈,我又贏了,承蒙大家賞口飯錢啊。”
“我壓一百文,這一次一定要把之前輸的都贏回來。”
彭誌筠一聲不吭的在那裡看著。
“哎,又沒壓中,算了不玩了!今天都輸了好幾百文錢了,早知道還不如去買幾百張幸運紙,說不定我現在都已經家財千貫了。”
“嘿,潑皮章,就你那手氣,還買什麼幸運紙?一輩子都彆想中獎。”
“呸!我鄰居昨天就買了五文錢,最後中了一貫錢回來,我就不信我買個幾百文還比他差了。”
被人稱作潑皮章的家夥,罵罵咧咧的從人群之中離開,往外走去。
“這位郎君,可否借一步說話?”
彭誌筠敏銳的意識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能可以從潑皮章的嘴裡得到。
“不敢當,不敢當,你叫我潑皮章就行。”
潑皮章這輩子都還沒有聽過有人這麼禮貌的稱呼自己“郎君”,也難得的斯文了一把。
“喏,這是一個銀幣,我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隻要你的如實回答,這個銀幣就是你的了。”
彭誌筠從懷裡掏出一個大唐皇家錢莊出品的銀幣,在潑皮章麵前晃了晃。
“誒……誒……”
潑皮章聽到這話,連忙身手去接這枚銀幣,不過彭誌筠卻是躲開了他的手。
“莫著急,我問幾個問題之後,這銀幣就是你的了。”
“您有什麼問題儘管問,不是我吹,就這賭場裡麵的事情,長安城中比我熟悉的還真沒有幾個,不管你問什麼問題,我要是答不上來,就算我沒本事,這銀幣我也不要了。”
潑皮章一邊用衣袖擦了擦口水,一邊眼睛情不自禁的望著彭誌筠手中的銀幣。
這潑皮章,早年間家裡也是有點錢財的,可惜阿耶阿娘過世之後,潑皮章迷上了賭博,家業就慢慢的被敗光了。
有些人說是十賭九輸,其實在李寬看來,幾乎就是賭博必輸。
所以這東西,還是不要沾染的好。
“我問你,你剛才說的幸運紙是什麼東西?”
彭誌筠也懶得跟潑皮章廢話,要是往日,這樣的人他是連說話都懶得跟他說的。
“幸運紙啊,這你就孤陋寡聞了吧?長安城最近幾天,除了足球比賽之外,最熱的東西就是幸運紙了。不管是長安城的哪個坊,但凡是有蜂窩煤鋪子的地方,就有幸運紙售賣,如今幾乎家家戶戶都在湊熱鬨的去買幸運紙呢。”
潑皮章也是買過幸運紙的,不過他的運氣一向不怎麼樣,彆說是一千貫的大獎,就是五文錢的小獎也沒有中過,每次看到那“謝謝惠顧”,他都覺得一陣氣餒。
“哦?這幸運紙怎麼流行?有什麼特彆的嗎?”
“當然有啦。一文錢一張的幸運紙,卻是有希望贏得一千貫錢的大獎,聽說延康坊那邊有個乞丐花一文錢買了一張幸運紙,結果中了一百貫錢呢,他立馬就在延康坊中買了一處小院子,開始從西市裡麵拿一些貨物,就在自己院子附近的街口擺起了地攤,短短幾天就掙了好幾貫錢呢。”
潑皮章唾沫橫飛的述說著自己聽說的故事。
這個乞丐的事跡,在刻意的推動下,已經成為長安城很多百姓都知道的一個故事了。
甚至還有一些吃飽了撐著的人專門趕到延康坊,就為了看一眼這個走運的乞丐。
彭誌筠臉露擔憂之色,“花一文錢就有機會贏得一百貫錢?”
“不,是花一文錢就有機會贏得一千貫錢!”
潑皮章糾正了彭誌筠的說法。
雖然一千貫的這個幸運紙,還沒有人中過,但是誰也不擔心楚王府的蜂窩煤鋪子會在這種事情上麵說謊。
這可是一個講究誠信為本的社會,說謊的代價可是很高的。
“一文錢贏一千貫?”
彭誌筠臉色變了變。
這豈不是另類的一種……
自己的賭場可沒有這麼大賠率的玩法啊。
難怪生意立馬變差,看來根源就在這個幸運紙身上了。
“您還有什麼問題要問不?”
潑皮章一邊說話,眼珠子一邊盯著彭誌筠手中的銀幣。
“你身邊有沒有一些賭友,之前經常跟你一起來這裡玩,但是最近卻是不來了的?”
彭誌筠深呼吸一口氣,心存僥幸的繼續問著。
“沒有?”
“嗯?”
彭誌筠眼睛一睜,盯著潑皮章。
“怎麼可能沒有?就我住的旁邊,幾個經常跟我一起過來的鄰居,這幾天都不過來了。”
“為什麼?”
“因為他們都去買幸運紙了啊,他們都認為自己的運氣要比那麼乞丐要好,人家都能中一百貫錢,他們肯定有機會中一千貫!我也覺得是這樣,所以一會準備去買一張幸運紙,看看手氣有沒有變好!”
聽了潑皮章這話,彭誌筠再也沒有僥幸,知道如今的局麵到底是什麼造成的了。
“你說那幸運紙是在長安城各個坊裡頭的蜂窩煤鋪子當中售賣?這麼說這個幸運紙是楚王府推出來的咯?”
“幸運紙著實是在蜂窩煤鋪子裡售賣,但是時不時楚王府推出來的,我倒是不確定,不給過很多人都是這麼認為的就是了。”
“行了,你可以走了,這個銀幣給你!”
……
漢王府之中,氣氛有些凝固。
為了避免下個月給錢的時候場麵難看,彭誌筠搞清楚狀況的第二天就去見李元昌了。
“按照你這說法,我們的生意變差了,都是那幸運紙惹得禍?”
李元昌臉色陰晴不定,他可是知道幸運紙就是李寬府上搞出來的東西。
“沒錯,我們賭場為何生意那麼興隆,就是因為好多人抱著一夜暴富的夢想,總是想著治贏彆人的錢,如今有了幸運紙,這些人有了新的選擇,很多人就不來我們這了。”
彭誌筠可不想等到下次收益大幅下降的時候,再去給李元昌解釋。
長疼不如短疼。
“既然這幸運紙如此吸引人,那我們是不是也可以搞一下呢?”
李元昌現在感受到了每個月有錢的好處,自然不想以後再過什麼拮據的日子。
楚王府的掙錢能力,那是公認的,如今這幸運紙這麼流行,完全有搞頭啊。
“漢王殿下,這幸運紙,目前除了楚王府,其他人還真搞不了。”
彭誌筠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
李元昌的這個想法,他也不是沒有想過,但是買了幾張幸運紙研究了一下,他就知道這門生意自己做不了,至少目前還是做不了的。
“為什麼?難道他李寬還如此霸道,管得了彆人跟風嗎?”
“這倒不是,楚王殿下沒有限製任何人推出幸運紙,但是到目前為止,長安城各個印刷作坊都表示自己沒有辦法搞出幸運紙那種特殊的刮刮卡出來。”
楚王府的印刷作坊,一直都是大唐技術最先進的代表。
李寬既然要搞幸運紙這種東西,自然是要考慮到防偽的需求。
要不然到時候有人一天給你們搞出幾十個一等獎出來,你兌還是不兌?
老百姓哪裡管你那麼多這幸運紙是楚王府出的還是其他人偷偷印刷的?
“不就是一張紙片嗎?有那麼難嗎?”
李元昌算是文武都不錯的人才,但是對於印刷技術這種奇淫技巧,他是一點夠不懂的。
在他看來,楚王府既然已經把幸運紙印刷的滿長安都是了,那就應該沒有什麼難度才對啊。
為什麼現在彭誌筠說搞不了?
“漢王殿下,這個幸運紙的印刷,著實比較難。不僅那刮刮卡的地方還沒有其他作坊會,就是這幸運紙的紙張本身,也是一種大家以前都沒有見過的新式紙樣,根本就學不來。”
“那我們可不可以參考幸運紙,搞一個類似的東西出來,避開這些難點呢?”
李元昌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個微笑,他為自己這個彆出心裁的提議感到自豪。
“可以是可以,其實來的路上,我也想到了也一個方法,就是售賣一些卡片,這些卡片上留下特殊的標記,然後我們製定一個規則,鎖定某個中獎的標記,然後再進行兌獎。”
“對啊,我覺得你這個想法就很好啊?為什麼你不跟本王說,莫不成你覺得這個事情有沒有本王都能搞,所以想要自己單獨搞?”
“冤枉,漢王殿下,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這麼想啊。實在是因為這個方法有一個特彆巨大的漏洞,所以長安城沒有哪家敢這麼搞啊。”
彭誌筠有點鬱悶,這漢王殿下,對自己的信任度還是不夠啊。
“漏洞?什麼漏洞?我覺得很完美啊。”
李元昌在腦中完善了一下剛剛彭誌筠的方案,越想越覺得完全可行。
“這……漢王殿下,這要是到時候我們公布了某個標記作為中獎號碼,比如一二三四五六七,那要是有人按照我們售賣的幸運紙,印刷了一堆有這種特殊中獎號碼的幸運紙出來找我們兌換,那怎麼辦呢?”
彭誌筠這話一出口,李元昌立馬就啞口無言了。
他光想著掙彆人的錢,萬一有人也盯上了他呢?
這種事情,隻要出現一單,就夠他把以前掙的所有錢都賠進去啊。
“那……那我們就看著這個局麵,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李元昌不甘心的看了看彭誌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