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離開了誰,地球都會照樣轉。
昨晚的江夏縣城,很不平靜,但是並不影響朝陽的升起,也不影響百姓們跟往常一樣出門勞作。
“王爺,這些賬簿,少了一移民相關的那堆資料,看來有些人也是提前動了手腳。”
王玄策帶著王富貴幾個連夜盤查了一下江夏縣衙裡麵拿回來的賬簿、地契等資料,立馬就發現了問題。
“沒有就沒有,本王硬要找他王峰的麻煩,有沒有證據重要嗎?”
看到李寬如此霸氣的回答,武媚娘不由得美目閃閃。
一直以來,李寬在官場上都沒有什麼非常出彩的表現,這讓武媚娘稍微覺得有點遺憾。
“其實單單一個糧倉失火,就夠拿下這江夏縣縣令了,不過……”
王玄策欲言又止。
李寬:“有什麼話直說!”
“要想罷免這江夏縣縣令,一點都不難。但是要直接將江夏縣的一幫人全部拿下,並且給他們定個重罪的話,就有點不夠了。我有個主意,就是可以在江夏縣城裡頭,找人行刺王爺。”
王玄策這話說完,趕緊看了看李寬和武媚娘。
自己這個主意,可談不上個好主意,明眼人在後麵還是可以看出來這個刺殺案,很可能是自導自演的。
“刺殺?”李寬眼前一亮,這要是能夠把罪名加到王峰身上,彆說免了他的縣令職位,就是誅了他全家都可以。
“王爺,隻要刺殺案一出,再傳點江夏縣令是謀殺案的主謀的流言,這個王峰肯定要亂了手腳。這個時候,要對付這幫違法亂紀的人,那是一點都不難。”
武媚娘顯然也是支持王玄策的這個提案的。
雖然是刺殺案,但是自導自演的情況下,李寬自然也不會真的有什麼危險,頂多就是到時候故意搞得有點狼狽而已。
但是,這樣卻是可以快刀斬亂麻的把江夏縣的僵局給打開。
是貪汙民脂民膏的罪名大,還是謀刺大唐親王的罪名大,那個王峰自然會做出選擇。
到時候,他就是想不招供侵占移民良田和錢糧的事情,恐怕也由不得他了。
“此計可行。這王峰做出如此瘋狂之事,也會讓他們內部產生分裂,畢竟也不是每個人都是願意背上這種罪名的。不過,在此之前,本王要見一見這個鄂州刺史方偉,看看江夏縣的情況,是不是跟我們猜測的一樣。”
那天飯局上王峰和方偉之間的“交流”,李寬自然是看到了。
再加上從皇家錢莊分號的掌櫃那裡了解到的信息,很顯然這個方偉跟王峰不是一路人。
作為一州刺史,方偉手上怎麼都有點料吧?
……
江夏縣的糧倉燒沒了。
沒了就沒了!
第二天,一整天都充滿了平靜。
刺史府裡沒有人主動的提要怎麼查處這事,隻是當作是一次走火。
江夏縣縣衙裡頭,王峰倒是有點忐忑,但是一整天也沒有聽說什麼動靜。
莫非那個楚王殿下真的相信這個糧倉是不小心走火了?
“許掌櫃,那些參與到糧食販賣的人員,你都安排好了吧?可彆到時候誰跳出來咬我們一口,那可就惡心人了。”
王峰想著從去年底移民到達鄂州至今的各種事情,看看還有沒有什麼首尾是自己沒有處理乾淨的。
“明府,你放心。這些夥計都是跟了我很多年的兄弟,絕對不會出賣我的。再說了,這些人都是有家有小的,誰要是出賣了我們,他們不擔心自己的家小嗎?”
許佳胸有成竹的坐在那裡品茶。
經曆了昨晚的慌亂,如今他已經不覺得李寬這個黜陟使能夠最終給自己帶來什麼麻煩了。
自己又沒有什麼地方得罪他的,隻要他不是單獨針對自己,那有什麼好怕的?
“該花錢的地方要舍得花,可被到時候讓人使了壞。”
王峰還是忍不住叮囑了一句。
江夏縣的糧倉中的糧食要運出去賣,是不可能憑空自己長腿跑出去的。
這中間的操作,必然會有一些列的知情人。
雖然江夏縣裡頭的各個胥吏都是王峰的人,但是指不定關鍵時刻有人反水呢?
忠誠往往是因為背叛的代價太高,或者是對方開得籌碼不夠厚。
“明府,之前縣裡有些人多嘴在那嚼舌頭的,要不最近我先把他們抓起來扔到牢房裡頭,等楚王殿下李寬鄂州之後再放出來?”
縣尉王誌堅跟王峰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自然要幫王峰把各種隱患給消除掉。
那些在黃鶴樓麵前喊冤的田舍奴,隻要回到村子裡,王誌堅覺得自己有的是辦法修理他們。
“最好就是安排人馬趕緊把糧倉給修一修,一方麵也算是將縱火的痕跡徹底的清除掉,另外一方麵也顯得我們明府你是個能吏,雖然因為意外惹出了一些麻煩,但是知錯能改,立馬加以彌補。指不定到時候能夠壞事變好事呢。”
許佳就像是一隻井底之蛙,覺得對付李寬跟對付以往的一些朝廷官員一樣就可以了。
甚至要不是聽說李寬身邊有好幾名絕美女子,他都想建議王峰給楚王殿下送幾個美女過去呢。
這吃人家的嘴軟的道理,不管什麼時候都是成立的。
王峰:“行,另外,誌堅,你派人偷偷的去大唐皇家錢莊附近盯著,看看那個楚王殿下最近有什麼動靜沒有,可彆到時候人家對我們出手了都不知道。”
“大哥,你放心,我現在就去安排!”
……
在一顆梧桐樹下,李寬背對著方偉站著,好一會都沒有說完。
有的時候,上位者什麼都不說,比在那裡發脾氣給人帶來的壓力還要大。
方偉站了一刻鐘,臉上就開始出汗了。
不過,李寬一直不說話,他也隻能安安靜靜的在那裡等著。
一隻、兩隻、三隻……
當數到四千三百的時候,李寬總算是放棄了。
這梧桐樹下螞蟻搬家,還真是熱鬨啊。
自己數了這麼久也沒有數清楚到底有多少隻螞蟻。
“方使君,你是什麼時候來鄂州上任的?”
“楚王殿下,下官是貞觀十二年春來到鄂州的,算算時間,如今都已經過了兩年多了。”
聽到李寬開口說話,方偉輕呼了一口氣,連忙回答著問題。
“聽你口音,似乎是河北人士?”
“沒錯,下官是冀州人,在到鄂州上任之前,從未到過江南。”
李寬和方偉看似很平常的在那裡寒暄著。
“鄂州的地界,琅琊王氏的勢力很大?”
突然之間,李寬將話題猛地轉到了另外一個方向。
“楚王殿下,豈止是大。不客氣的說,這鄂州府,下屬的各個縣裡頭,各個縣令和縣丞、縣尉,有一半都是王氏的門生故舊或者家中子弟,其他的也基本上都跟王家沾親帶故。也就我這個刺史跟他王家沒有任何關係。”
等了好久,終於等到這個機會。
方偉一點也不肯錯過。
“其實下官剛來鄂州的時候,跟王家的人處的也挺不錯的,他們給下官送來城中豪宅,配備了美人奴仆和各種豪華用品。隻要下官以後對王家在鄂州府的事情抱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就可以過著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日子。可是,我們都好了,朝廷就不好了啊。”
方偉看到李寬在認真的聽著自己的話,心中更是堅定了借此機會搬到琅琊王氏在鄂州府的勢力。
“楚王殿下,這鄂州地處交通要道,按理來說也算是占據了天時地利”,哪怕是比不上揚州城,也不應該差太多。可是,如今城中的主要商鋪,基本上都被哪個許佳給霸占了,江夏百姓稱他為許半街,因為城中商鋪雲集的那條街道,半條街的鋪子都是他的。而這個許佳,其實就是江夏縣令王峰扶持起來的一個代理人而已,最終這些利潤,八成都是進了王氏的庫房裡頭。”
“如果他王家隻是多開了幾家鋪子,那也不算什麼。偏偏他們狼心不足,總是將手伸向普通的百姓身上,不說之前,單單我到了鄂州之後,被明裡暗裡兼並的良田,就至少有兩萬畝。而去年朝廷劃撥糧草支持鄂州推廣南洋水稻的種植,更是從雲中都督府和關中道遷移了幾千人手來到鄂州……”
方偉絮絮叨叨,就像是一個話癆終於找到聽眾一樣,將這兩年來以王峰為首的琅琊王氏在鄂州城的各種惡行給說了個通透。
顯然,他為了這一天,可是沒少做準備。
許多事情,他甚至都能拿出證據出來。
侵占良田、強搶民女、欺行霸市、坑蒙拐騙,王氏子弟在鄂州城氣焰十分囂張。
甚至可以說,江夏城裡,百姓有案不敢報、有冤無處申。
李寬雖然覺得方偉的口中免不了有一些添油加醋的嫌疑,但是那個王胖子居然乾了如此都的惡事,倒著實出乎他的意料啊。
“行,本王都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李寬知道自己準備出手對付的王峰不是冤死鬼,就沒有興趣在一條一條的聽方偉在那裡羅列琅琊王氏在鄂州城的罪行了。
方偉:??
楚王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正說到興頭上的方偉,卻是有點沒有搞清楚李寬的態度。
不過,李寬已經在逐客了。
這一點,他還是看出來的。
“楚王殿下,那下官先告退了。”
方偉的身影剛剛消失在門口,顧盼盼就忍不住出聲,“太可惡了,這琅琊王氏,簡直就是壞了我們江南名門望族的名聲。虧我在揚州城的時候還跟他們家族的子弟有來往,還真是瞎了眼睛了。”
作為江南顧家下一代的核心人物,顧盼盼自然是知道琅琊王氏的,甚至顧家的一些旁支,跟琅琊王氏還有姻親關係。
事實上,天下的主要幾個大世家之間,基本上都有姻親關係。
甚至為了保持著所謂的貴族傳統,這些大世家是恥於與其他諸姓為婚,主要以世家間內部通婚為主,以保證血統的純正。
所以,你會發現太原王氏的子弟跟清河崔氏的子弟坐在一起的時候,東拉西扯的,總是能夠扯上一些親戚關係。
範陽盧氏和滎陽鄭氏之間也是一樣的。
“這天底下,總有陽光照耀不到的地方。陛下屢次安排黜陟使巡視天下,不就是為了最大程度的避免這些事情的發生嘛。”
雖然王家的做法有些超出李寬的意料,但是細想一想,也就理解了。
或者說,正因為琅琊王氏的子弟,如今做事越來越沒有底線,最終曾經在晉朝時期,雄霸一方的琅琊王氏,慢慢的淡出了世人的視野。
“王爺,那屬下就去安排一下,晚些時候讓君買護衛著您去江夏城中走動走動?”
王玄武知道李寬今天為何要見方偉,如今已經確定江夏縣令王峰一幫人作惡多端,栽贓他們謀刺親王也就沒什麼心理負擔了。
“去吧,這事適合快刀斬亂麻,扯得太細了沒什麼意義。”
李寬如今考慮的是到時候要把王峰這個家夥,還要他身邊的那一幫人送到哪裡去。
如今東海漁業在海外不斷的興建各種補給點,正是缺人手的時候。
把這些人流放幾千裡,甚至直接給搞到澳洲去為大唐征服土著也不是不可以。
再不濟,南洋那麼多島嶼,也可以找幾個有價值的來安置這些罪犯。
安土重遷,普通的良家子弟,很少有願意下南洋的,之前房遺愛可是沒有少在自己麵前抱怨人手不夠用呢。
說不準,自己以後可以多處置一幫違法亂紀的家族,把他們全部流放到南洋去。
這些人,再怎麼爛,也比那些胡人蠻夷要強吧?
好歹還是唐人呢。
當初大英帝國不也是把那些罪犯給扔到澳洲去,結果取得了意外的收獲嘛。
李寬沒有在梧桐樹下繼續待太久,抬頭看了一眼,太陽還正在當空照呢,他便帶著席君買和一對護衛,上街去等著被刺殺了。
王峰,你不跟本王講規矩。
那我也就不需要用規矩的手法來對付你了。
琅琊王氏,就當做是自己對付世家的一塊墊腳石吧。
李寬臉上露出一股微笑,雙手背靠在後麵,走出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