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顯純這個時候提出這樣的建議倒不會得罪太多的人,反而不少人會感激他。畢竟這樣的事情本就是他們應該做的,誰也不想事後被追責。
許顯純是陛下的近臣,他的話反而會讓大家更相信。最關鍵的一點,許顯純現在是自己人,大家都犯了這樣的錯誤。
在這樣的情況下,大家也不會用太壞的心思去揣摩他。
眾人全都笑著答應,並且拱手感謝了許顯純,“那就多勞煩許大人了!”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之後,許顯純歎了一口氣,目光堅定的向外麵走了出去。
此時,朱由校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陳洪,麵色平靜的問道:“人都已經走了嗎?”
“回皇爺,全都走了。”陳洪點了點頭說道。
朱由校沒有再說什麼。
這件事情到這裡就結束了,自己也不會再追究了。相信這一次敲打之後,他們也知道該怎麼做了。如果以後還有人再繼續犯的話,自己也就不用再心軟了。
說起來這一次也不是心軟,隻是出於一些政治上的考量。
站起身子活動了一下筋骨,朱由校想起什麼,笑著說道:“傳旨給內閣六部,明天議事,商量一下錢怎麼花。”
“是,皇爺。”陳洪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連忙答應道。
事實上,不用朱由校說,下麵的人早就該盯上這筆錢了。
這一次從山東弄回來這麼多錢,下麵的人不眼熱是不可能的,大家全都在等著米下鍋。
沒錢的時候憋著,有錢了自然要想辦法。
朱由校也知道這錢留不下,他也沒有打算留下來,弄回來這麼多錢就是為了花出去。
隻不過這錢怎麼花,還要大家商量著來。有些地方要花更多,有些地方就不用花太多。
當然了,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商量,不過都是一些不太大的事情。
“走吧,現在去看看皇後。”朱由校說完這句話,興致頗好的向外麵走了出去。
朱由校從山東回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見了張皇後。畢竟張皇後還懷著他的孩子,無論如何都要先見張皇後的。
一彆許久,他看見張皇後顯懷的肚子時都有些震驚,今天自然也要過去看看。
“是,皇爺。”陳洪連忙跟上。
現在在皇宮大內,皇後娘娘可是沒有人敢招惹的。這位得到陛下寵愛的皇後娘娘現在還懷了身孕,說不定就會生個太子出來。
兩人很快就來到了張皇後居住的地方。
此時張皇後正坐在椅子上曬太陽,宮人在旁邊輕輕的打著蒲扇。
自從懷了身孕之後,張皇後就變得格外的小心,對自己更是非常的看重,生怕有損肚子裡麵的孩子。她每天都會曬上一個時辰的太陽,也會出來活動一下身子。
見到朱由校過來,張皇後就想站起來,隻是身子有些笨重了,動作緩慢了些。
朱由校連忙快走了幾步,伸手輕輕的按住張皇後的肩膀,溫和的笑著說道:“不要起來了,咱們老夫老妻的用不著這個。”
張皇後輕聲地笑了,沒有非要站起來。
她重新坐下之後,溫和的笑道:“終究是禮不可廢。”
“禮是做給外人看的,咱們夫妻之間就用不著了。”朱由校也坐了下來,伸手拉住張皇後的手,關切的問道:“最近感覺怎麼樣?如果有什麼不舒服的,趕快找太醫;想吃什麼要吩咐下去,讓他們去弄。不要總想著節儉,這麼大的大明,還是養得起朕的皇後和皇子。”
聽了這話之後,張皇後輕聲地笑了笑說道:“妾身都已經豐腴了不少,下麵的人伺候的也儘心,陛下就放心吧。隻是這一次陛下去山東,太過冒險了一些。”
“不出去走走,也不知道外麵是什麼情況。”朱由校歎了一口氣說道:“出去看看才知道他們是怎麼給朕做這個官的。”
聽到這話之後,張皇後便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畢竟這一次的事情太敏感了。
想了想,張皇後說道:“陛下今日召人進宮,可是有什麼事情嗎?聽說不少人走的時候都不太好。”
“有人到你這裡嚼舌根了?”朱由校看著張皇後,沉著臉說道。
“陛下不要多想,這本身也不是什麼秘密,宮裡麵的人都知道。”張皇後笑著拉著朱由校說道:“妾身隻是想和陛下說,不用顧忌太多。那些人不琢磨一下,不知道輕重。這一次妾身的娘家也有一些勾連,陛下不用顧忌妾身!”
“朕知道怎麼做,不會便宜他們的。”朱由校笑著說道:“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大事,無非是上了一些彆有用心人的當。教訓一下也就是了。”
“陛下怎麼說怎麼是。”張皇後陪著朱由校,笑著說道。
接下來夫妻二人便沒有再繼續說什麼事情,隻是一起曬太陽閒聊天,說一些有的沒的。
此時,氣氛融洽而和諧。
清風拂柳,氣候宜人。
在這樣的氣氛下,兩個人都有一些慵懶。
與此同時,內閣之中。
幾位內閣大學士也在閒談。
山東的事情,內閣知道得很清楚,不過有一些內情還是不太明了。
韓爌在詢問一些事情的明細,徐光啟在解說,氣氛倒也很融洽。
“這些人膽子也太大了!”韓爌放下手中的茶水,語氣之中有一些氣憤的說道。
“是啊!”孫承宗也在一邊附和道:“賄賂地方官員,倒賣朝廷的賑災糧食,勾結聞香教,簡直就是無法無天!在事情出了之後,他們居然還想著威逼脅迫陛下,該死!”
這件事情在內閣之中基本不存在什麼非議,很快幾個人便達成了共識。
這也是必須要達成的共識,何況到了他們這個位置上,這些事情也的確不能夠在他們的忍受範圍之內。
這是對朝廷權力的挑釁。對朝廷權力的挑釁,就是對他們這些掌握權力之人的挑釁。
“孔家的事情還是要解決的。”徐光啟看著韓爌等人緩緩的說道:“不然的話,在天下讀書人那裡沒一個交代,事情恐怕會變得很糟糕。這件事情還要大家同心協力呀!”
聽了徐光啟的話,幾個人也沉默了下來。
孔家的事情他們自然聽說了,這裡麵雖然有些地方不能說明,但是大致方向上他們都知道。
孔家乾的事情實在是有些過分了,甚至比藩王還過分。平日裡大家說藩王的時候理直氣壯,現在輪到說孔家了,恐怕就沒有這麼理直氣壯了。
不過現在孔家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孔家的罪名也還在清算之中。韓爌等人不會阻攔,但也不會去踩上一腳,一切順其自然也就是了。
不過現在有一件事情要解決,那就是孔家倒了,衍聖公的爵位不能倒。一旦衍聖公的爵位倒了,恐怕會失去人心。
在這樣的情況下,韓爌等人自然是要想想辦法的。
最好的辦法就是再立一個衍聖公。
孔家倒了,倒的也隻是北宗。孔家還有一個南宗,把他們扶持起來也就是了。
扶持孔家南宗,算是韓爌等人的共識。不過有一點他們沒有辦法,那就是看陛下的心思。他們不知道陛下現在是怎麼想的,說白了就是陛下會不會同意?
畢竟在這個時候孔家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們讓陛下再扶持孔家南宗恐怕也有些不妥。
誰知道孔家南宗會不會成為下一個孔家北宗?
一旦陛下這麼想,事情可就不好辦了。所以徐光啟說要大家一起儘心儘力,在這件事情上說服陛下。
“恐怕不太容易。”韓爌看了一眼徐光啟,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說道:“陛下現在正在氣頭上啊!想要說服陛下恐怕有些難。”
“不能再等了。”孫承宗歎了一口氣說道:“再等下去就亂了。”
“明天要議事,不如把這件事情提一提吧?”徐光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說道:“管束一下下麵的人,不要亂說話,更不要說一些不知所謂的話。”
這句話的意思很明白,不要讓他們說些亂七八糟的話,這個時候隻能順著陛下,千萬不能刺激陛下。
如果讓陛下有了逆反心理,那反而會變得更麻煩。到時候臣子和陛下較起了勁,事情就更糟糕了。
“我們會注意的。”孫承宗點了點頭說道:“已經吩咐下去了。”
徐光啟點了點頭說道:“明天我們幾個也要注意說話的方法,不能讓陛下覺得我們有私心。否則會變得很麻煩,諸位要有準備。”
韓爌等人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這件事情就算定下了。
剩下就是關於花錢的事情了。
徐光啟目光又再一次掃過韓爌等人,緩緩的說道:“朝中的錢糧一直都很緊張,這一次在山東的確是弄回來一些。不過我們是不是商量一下,有些東西就不要報上去了?”
現在徐光啟是生怕激怒了朱由校,所以準備提前先商量好,不要什麼人都開口。
大家胡亂開口,錢的數量肯定就上去了,到時候陛下肯定不高興。
“這個不著急商量,我們還是商量一下怎麼分吧。”孫承宗看著徐光啟等人說道。
聽了這話之後,徐光啟等人都默然。
所謂什麼分,當然不是他們之間分,而是如何和陛下分。這銀子拿出來之後,總歸是要分成兩部分的。
一部分歸到戶部的國庫,另外一部分要交到皇帝的內庫當中。按照以往的規矩,通常都是國庫六成,內庫四層。
“可有什麼不妥當嗎?”韓爌看著徐光啟等人,直接問道。
事實上,各個衙門都在用錢,韓爌這個內閣首輔大學士也很頭疼。
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還要給皇宮裡分更多的錢,韓爌恐怕也沒辦法對下麵的交代。
“陛下也要用錢。”徐光啟緩緩地說道:“這一次在山東平叛,戚金這一仗打得漂亮。你們也應該明白,新軍一直都是陛下在掏錢,現在陛下恐怕也已經沒有錢了。”
“這一次仗打得這麼漂亮,恐怕新軍也要擴編。一旦新軍擴編,這錢肯定就是要多花一些的。”
徐光啟的話說完之後,韓爌等人都沒有開口。在場的人都明白徐光啟為什麼要這麼說。
編練新軍,一直都是徐光啟支持的事情,同時百工院也是在他的掌握之中。
這些錢一旦分到了皇宮裡麵,陛下肯定會花到這個上麵來。說是多分給皇宮錢銀,實際上這些錢最後還是落到徐光啟那裡。
顯然徐光啟就是在用這個理由多為自己討一些錢,這就讓人不是很暢快。
“新軍的支出應該劃到國庫。”沉默了片刻之後,孫承宗緩緩地說道。
這句話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目光全都看向了孫承宗。
孫承宗也沒有顧忌,繼續說道:“陛下為什麼掏錢編練新軍,你們應該也都知道。是因為陛下那個時候想要練新軍,國庫沒錢;即便是國庫有錢,我們也不會讓陛下投入這麼多。”
“可是現在事實證明,新軍的確很能打,所以這個錢國庫來出也沒什麼。畢竟現在國內不太平,去年西南造反、遼東戰事頻繁;陝西那邊的韃子也不太平,一年時間內居然入侵了十幾次,可見他們有多猖狂。”
“現在山東也造反,可見各地都不太平。在這樣一個多事之時擴充一下軍隊,也沒有什麼不好的。一旦要用兵的時候,也不會無人可用。地方上那些人你們也應該知道,真有事情了,指望不上。”
孫承宗是兵部尚書,這一次想把錢轉到國庫來出,說白了就是在為自己攬權。
戶部出錢,那是要劃撥到兵部的,再由兵部劃撥到各個軍,這裡麵的權力不小。
徐光啟等人沒人附和孫承宗,反而有些擔心的看著他。
如果是內庫出錢,那就是皇帝在養兵。現在那些新軍可以說是陛下一手打造的,孫承宗想在裡麵摻一手恐怕不太容易。陛下會不會同意?
雖然表麵上看起來是不用陛下出錢了,可究竟是怎麼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這件事情怕是不容易。”韓爌看著孫承宗,有些無奈的說道。
說完這句話之後,韓爌便沒再開口。
在場的幾個人都明白韓爌是什麼意思,一時之間有些冷場的意思。
半晌之後,徐光啟說道:“事情要一件一件做,不能操之過急。”
孫承宗看了一眼徐光啟說道:“有些規矩也不能壞。”
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了。
孫承宗這是在反擊徐光啟剛剛想給自個兒多花錢的操作。
韓爌看著兩人,嘴角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這兩個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