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將來的事情,餘懋衡自己也想過,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麼就一定會承擔後果。
如果將來事情成功了,那也就罷了,自己能夠青史留名;如果一旦事情失敗了,那麼自己可能會遭受報複,這個時候就要留有餘地了。
可是事情又不能不做,因為自己如果不去做,那麼就注定會失敗,此時的站隊就成了笑話。
對於這種情況,餘懋衡心裡麵一清二楚,所以他需要找一個人替自己衝在前麵,替自己出頭,替自己去做一些自己不方便做的事情。
一旦將來哪一天有了什麼差池,這個人也可以替自己頂在前麵。
原本這樣的人是不好找的,因為沒有人會願意做這個馬前卒。
但是現在看到了崔呈秀,餘懋衡就知道自己要的這個馬前卒找到了。比起自己,崔呈秀更加的有野心,更加的想要上進,更加的不擇手段。
餘懋衡知道,這樣的人正好為自己所用。
崔呈秀自然不知道餘懋衡在想這些,他已經將魏忠賢送到了門口。
魏忠賢在上馬車之前,回頭看了一眼崔呈秀,對著他點了點頭,溫和的笑著說道:“都察院這裡事情紛雜,餘懋衡心思不定,你自己小心一些。”
聽了魏忠賢的話,崔呈秀知道這是關心,連忙說道:“公公放心,我明白。”
對於餘懋衡的一些想法,崔呈秀也能夠猜得到。說白了就是餘懋衡在拿自己當槍使。
可是現在朝堂上的這些臣子,誰又不是陛下的槍呢?
最為關鍵的一點,崔呈秀看得明白。
那就是在這個世上你要想上前,你必然要去做彆人做不到的事情,否則的話你憑什麼?
餘懋衡拿他老崔當刀子的事情,崔呈秀不是不知道,可是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這個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不是有人拿你做棋子,而是你根本什麼用都沒有。
至少棋子在有用的時候會得到保護,會得到優待;可如果你什麼用都沒有,你連一顆棋子都成為不了,你覺得誰會顧及你?
如果有需要,你這個連棋子都不是的人會被首當其衝、毫無遲疑的犧牲掉。
崔呈秀有這個覺悟。至於自己將來的下場,那就等將來再說了。
不過為了自己能有一個好下場,崔呈秀也要努力去做,讓自己不至於淪落到被人清算的地步。
這一點崔呈秀的心裡也清楚,至於將來會不會被清算,那就等將來再說了。如果現在就開始擔心這擔心那,那就什麼都不用做了,自己不能杞人憂天。
魏忠賢到都察院抓人的消息,一窩蜂一樣地傳遍了整個京師。
當然這隻是一個開始,隨後魏忠賢又抓了不少人,罪名全部都是勾結東林黨、結黨營私。
從這一刻開始,魏忠賢的名聲徹底臭了,大街所有人都在罵他。
也有不少人將矛盾直指內閣的幾位大學士,認為他們獻媚皇上、毫無氣節,枉為讀書人,更不要提做臣子了。
於是不少人開始彈劾內閣大學士,搞得烏煙瘴氣的。
紫禁城,乾清宮。
朱由校翻看著手中的賬冊,不時轉頭看一眼陳洪,眼中全都是興奮的神色。
這幾本賬冊是下麵遞上來的,裡麵的內容也很簡單,就是這一段時間抄家的銀錢。
都說大明朝的臣子們有錢,原本朱由校是不太相信的,現在看來這些人的確有錢。
抄了這些家之後,朱由校弄到了白銀400多萬兩,剩下的財產田地不計其數。
這些東西折騰折騰又是好幾百萬兩,甚至上千萬兩,可以說,光是這一場,朱由校就弄到了不少錢。
同時朱由校也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大明的勳貴和勳戚。
要知道勳貴勳戚他們可就是從大明建國之後就一直傳承下來的,這已經兩百多年了,他們會積攢下多麼龐大的家業?
要是把勳貴勳戚弄一弄的話,那得弄到多少錢?
不過暫時也隻能是朱由校想一想而已,沒有什麼對他們動手的理由。
當然朱由校還想到了另外一個群體,那就是大明的藩王們。
大明朝的皇親國戚占據了無數的土地、無數的錢糧,他們這些人可以說就是徹徹底底的國之蛀蟲,一點貢獻都不做,還趴在大明朝的身上吸血。
不過朱由校也知道自己暫時動不了這些人,而且如果自己想要動他們還要采取一種相對比較溫和的方式,否則一定會出大亂子。
事情需要一件一件的辦,人需要一個一個的收拾,不可能一次性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否則就完蛋了。
將手中的賬冊放下,朱由校開口說道:“把這些錢都送到戶部去吧。抄上來的家產全部充公,告訴下麵的人不要私自發賣,這些東西都登記在冊吧。”
“是,皇爺。奴婢這就去辦。”陳洪連忙答應了一聲。
事實上,朱由校這樣的做法是不常見的。
按照以往的規矩,查抄出來的錢和田地都會被賣掉,也就是說都會被變現,然後由皇帝和大臣們分掉。
不那麼貪婪的君王,基本上會拿三成;但是如果內庫裡沒有錢、開銷又比較大的皇帝,拿的就會更多,基本上每一次都不一樣,根據當時的情況來進行決定,甚至會和大臣們商量。
像朱由校一樣,把查抄出來的銀子全都給了國庫,這是一般皇帝做不到的,因為皇帝也要花錢。
另外還有一點,朱由校下令查抄來的商鋪和田地都不允許販賣,這就有些讓人看不懂了。
事實上,朱由校的這一波操作也是他為自己以後留下的一個由頭。
對於查出來的這些田地和店鋪之類的東西,朱由校是準備留下來以後自己做事情的。
在朱由校看來,大明朝的皇帝有一個非常非常大的缺點,那就是把精力一直盯在皇莊上。
雖然皇莊的產出不少,可以供給大明朝的皇帝的開銷,但事實上卻是遠遠不夠的,僅僅是讓皇帝夠吃飯而已。
臣子找皇帝要錢的時候,皇帝其實也沒什麼錢,更不要說用這些錢去做其他的事情了。
對於皇帝來說,你必須要有足夠的錢財,否則的話你的江山不穩固,你的權力就會被奪走。
這個世界上有錢能使鬼推磨,辦什麼事情沒有錢就不行。
指著大臣們的國庫是不行的,很多時候你要花錢,他們不會讓你去花。比如你的親軍,你想要擴充你的護衛,這些東西大臣們都不會讓你去做。
從國庫撥出來的錢也不會給你的親軍,他們隻會各種各樣的沒有錢,然後讓你這個皇帝削減用度。
所以朱由校一直想要一個穩當的財源來支持自己,這一點對自己的改革很重要,但是卻沒有想到什麼好辦法。
這一次朱由校把查抄出來的這些東西截留下來,就是為了以後用來做本錢。
接下來的日子,朝堂上依舊不太平,紛紛擾擾,但是大體的趨勢卻好了不少。
畢竟上麵有內閣的幾位大學士壓著,下麵有東廠的人在抓人,如果有學子在民間鬨事,錦衣衛那邊就會出手。三方協作,事情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與此同時進行的則是禮部的改革。
所有人都知道禮部搞事情了,因為陛下讓他們搞。
沈庭筠上任了禮部尚書之後,一直都在忙著補充人手、協調內部的一些事情。之前在朝堂上討論的那件事情,暫時還沒有進行一個有效的溝通和布局。
不過沈庭筠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計劃,隻需要在禮部商討之後就可以向陛下進言了。
不過在這之前,對於禮部來說還有一件事情非常重要,那就是為陛下準備大婚。
好在這對禮部來說也不是第一次了,把放在舊紙堆裡麵的資料全都搬出來,然後弄出一個詳細的大婚計劃,等到陛下批準了就可以按照計劃執行了。
朝堂上無數人在爭吵著,東廠和錦衣衛那邊在執行各種任務。但皇宮大內卻是喜氣洋洋,因為朱由校這位少年皇帝的大婚就要到了。
同一個大明,同一個京師,但卻是不一樣的氣氛。
一邊被砍頭的官員家在哭喊下葬,一邊卻興高采烈地準備著結婚。
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同的人看到是不同的東西
有的人看到的是新君登基的新氣向,是大明的未來。他們心中燃燒著一團火,甚至不惜將自身都燃燒掉,勇往直前為了大明。
可是有的人卻不一樣,他們在感懷,他們覺得大明沒有救了。一麵是忠君愛國之人的哀嚎,一麵是盛世繁華之下的黎明苦楚,一麵是奢靡的皇帝、貪婪的百官。在這種種之下,蘊藏著的是大明的窮途末路。
一時之間,京師不少官員上了辭官的題本,有的官員乾脆生病在家。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預示著大明已經不是以前的大明了。
大明究竟是浴火重生,還是徹底墮入深淵?
沒有人知道。
紫禁城。
朱由校隻身站在城頭上,目光遠眺著夜幕下的京城。看著京城的萬家燈火,朱由校的表情嚴肅,久久不曾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