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呢?
楊漣和鄒元標下獄,還牽連了遼東巡撫袁應泰、廣寧巡撫王化貞,事情突然間就變得不可收拾了。
如果任由這種情況繼續,朝中會有多少人被牽連?
現在的問題就出來了,究竟該怎麼挽回這種局勢?
孫慎行和趙南星的談話就是基於這個目的開始的。
兩個人相互沉默。
他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但是他們卻不敢那麼做。
如果他們在以前就聽了韓爌的話,那麼結果很簡單,無非是放棄馮三元等人。說出去名聲上不太好聽,但是這些人也是有錯在先,多少能夠遮掩一些。其他人大概也不會有太大的反抗。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如果現在要放棄,你放棄誰?
那可是都察院左都禦史鄒元標、前遼東巡撫袁應泰、廣寧巡撫王化禎,以及東林黨的後起之秀楊漣。如果放棄了這四個人,其他的東林黨人怎麼看?
這樣一搞很容易就人心散了。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
關鍵問題是自己這些人會遭受攻擊,甚至會被人落井下石,同時在士林的聲望也全毀了。
兩個人誰也不敢下這個決心。
要知道之前大家不想要嚴懲馮三元等人,其中就有這個擔心。
因為整個案子是東廠的魏忠賢掀起來的,如果大家主張嚴懲,那豈不是和魏忠賢穿了一條褲子?你讓彆人怎麼看?
跟著閹黨一起誣陷同僚,你這妥妥的沒骨氣;投靠閹黨,什麼名聲全都完了。
東林黨之間相互吹捧、商業互吹,靠的就是這個名聲。大家一起為國為君,一旦這個名聲沒有了,那就等於挖了東林黨的根。那豈不是樹倒猢猻散?
事情瞬間就變得不好辦了。
解決的辦法有,但是卻沒有辦法做。
兩個人現在也是騎虎難下。
沉默了半晌,趙南星抬起頭看著孫慎行,緩緩地開口說道:“不如找一下孫承宗?”
讓他們二人去找韓爌,他們實在是有些拉不下臉。
另外如果現在去找韓爌,那就等同於向韓爌服軟認輸。他們可不認為韓爌樂於助人。
要知道韓爌也是朝中大佬,必然是有自己的利益訴求的。如果現在找上去,很難保證韓爌不會提什麼要求。
為了彌補之前的錯誤,為了讓韓爌出手相救,付出的代價必然很大。說不定都不是幾個官職的事情,而是要撐著韓爌,奪取內閣首輔大學士的位置。
大家都知道,那個位置就沒想讓劉一璟坐的太久,但同時也不是為韓爌準備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付出這樣的代價,孫慎行他們兩個真的不敢做。
禮部尚書孫慎行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也隻能如此了,希望孫承宗能夠勸住陛下。我們也不求彆的,隻要鄒元標四個人不出事情就好。”
趙南星點了點頭。
到了這個時候,不出血已經不行了。馮三元等人是保不住了,但是鄒元標等四個人還是要保的。
兩個人雖然都這麼說,但是似乎都沒有什麼信心。
不過兩個人也算達成了共識,那就是共同進退。
如果能夠說服孫承宗保住鄒元標他們四個人,那麼自己兩個人就向前一步。
如果保不住,那麼自己就要退下去了,甚至要做好受牽連的準備。
總之一句話,不能服軟。
自己的名聲不能丟。
哪怕官位丟了,名聲也要保住。
這樣一來,即便自己兩個人下去了,在士林的名譽卻保住了。
孫慎行兩個人雖然說的話不多,但算是達成了共識。
內閣值班房。
韓爌站在窗口,麵無表情看著外頭冒著綠芽的枝頭。
良久,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韓爌知道事到如今已經無法挽回了,陛下對很多人已經沒有了信任了。在韓爌看來,東林黨這就是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不過他也沒有辦法,他也改變不了什麼。那些人本來也不聽他的,反正自己主意已經出了,自己的責任也就儘到了,其他的就無所謂了。
“閣老。”身後響起了文書的聲音。
韓爌也沒有轉回頭去,隻是背著手站著,輕輕地開口問道:“什麼事情?”
“回閣老,首輔大人有事情請閣老過去一趟。”文書連忙躬身道。
現在外麵的事情鬨得沸沸揚揚,內閣裡麵也不安穩。
雖然幾位大學士都沒有表態,但是沒有表態也是一種態度。
下麵的很多人已經受不了了。
這些日子彈劾幾位內閣大學士的題本非常多,而且數量還在呈上升的趨勢。
顯然有人已經看不下去了,彈劾的內容五花八門,有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都被翻出來了。
到了這一步,內閣裡邊兒自然也是人心惶惶。
說白了,外麵的人就是在逼幾位內閣大學士表態,進而用他們的權重去逼皇帝,然後讓皇帝妥協。
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乾了。
如果他們三個不乾,要麼辭職,要麼被罵。
當年的紙糊三閣老泥塑六尚書,那可是被罵了無數年,到現在翻出來還是被文官看做奸佞。在內閣,如果不想要臭名聲,那麼就要做點兒什麼,讓文官們瞧得上眼。
所以內閣裡邊兒的氣氛也不算好。
現在就是要雪崩的時候了,沒有一片雪花能停得住。
韓爌點了點頭,語氣波瀾不驚地說道:“行了,我知道了。”
說完這句話,他就轉過身向外麵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劉一璟要和自己談什麼,但是他知道肯定和這次的事情有關係。
來到內閣首輔大學士的值班房,韓爌發現劉一璟正在笑著看著自己。
韓爌有些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如今的局勢反倒對劉一璟有些好處了。因為原本一旦局勢平穩下來,大家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換掉劉一璟這個內閣大學士,因為他鎮不住東林黨的場子。
當然了,韓爌知道自己也鎮不住。
一旦劉一璟下去,上來的肯定不是他老韓,而是其他人。
現在事情鬨到這個程度,自然沒有人想要把劉一璟搬開。不是那些人覺得他有用,也不是那些人不想動他,而是因為爛攤子太多實在顧不過來了。
不過現在的選擇也擺在了韓爌麵前,自己究竟該怎麼做?
“虞臣來了?坐。”劉一璟笑著招呼韓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