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還款單(1 / 1)

特種歲月 嚴七官 1094 字 26天前

莊嚴回到家的時候,剛開門就看到客廳裡還亮著昏暗的壁燈。

他頓時覺得有些奇怪。

父母都是生活極為節儉的人,往日隻要睡覺,燈火肯定全關,也不會因為自己沒回家而留著燈。

這已經是多年來的習慣,即便後來生活富裕之後也一直不曾有所改變。

換了鞋子,走到客廳旁悄悄往沙發上一瞧,果然,父親莊振國坐在沙發上,還沒睡覺。

“回來了?”

老偵察兵睜開了半閉的雙眼,目光斜過來,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

莊嚴一邊換鞋,一邊回答:“嗯,我回來了。”

“喝酒去了?”

莊振國一向反對兒子喝酒。

不過莊嚴從前總是不聽,當爹的也實在拿他沒辦法,隻要不在喝,便當做沒看見。

莊嚴馬上意識到自己身上一股兒酒味,暗暗喊了一聲糟糕。

“和同學一起,高興喝了幾杯。”

“唔……”

莊振國出人意料的並沒有發火,而是簡單的哼了個鼻音。

接著又道:“其實我也不是那麼專製,因為我以前也喝酒,隻是不想你喝酒誤事而已。”

聞言,莊嚴心裡反倒感到奇怪。

今天是怎麼了?

居然自己喝酒被抓了現行,老頭子居然不發火?

這讓本以為要麵臨一場暴風驟雨的莊嚴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兩父子在昏暗中站了一會兒,仿佛大家都不知道對話該怎麼繼續下去。

莊嚴指指自己的房間,說:“爸,我回去睡覺了。”

莊振國這才道:“來,坐下,我有事要跟你談談。”

莊嚴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難道又要和自己說大道理?

不過人還是過去了,坐下來馬上解釋:“爸,今晚是和李陽還有許信三個人一起去吃了點牛雜,喝了點啤酒,沒喝多。”

莊振國就這麼定定看著坐在自己對麵沙發上的兒子,看了許久。

忽然,他歎了口氣說:“爸一直在反思,從前是不是對你的管教太過於專製了,以至於你和你哥哥有什麼事都不願意跟我多說。”

莊嚴居然從莊振國的語氣裡聽到了一絲蒼老的無奈,再仔細瞧瞧,父親的頭發在昏暗的燈光照耀下,不少白發清晰可見。

父親真的老了。

這一點,莊嚴從前從未試過如此仔細端詳自己的父親。

從前,總覺得父親不會老。

他怎麼會老呢?

當年拿著掃帚追出樓道,在宿舍大院裡攆著自己饒了幾棟樓,最後在籃球場上把自己逮到,臉不紅心不跳地把自己拽回家裡,還有力氣來了一動男子單打,打得自己滾地求饒。

他怎麼會老呢?

這是那個有八枚軍功章,在前線令Y國特工聞風喪膽的主兒。

當兵後,才知道那八枚軍功章是多麼的恐怖。

父親,以前是從來不會老的。

而這會兒,坐在自己麵前的這個老人,清瘦的臉龐,青筋畢露的手,還有因為化療而稀疏的頭發。

莊嚴突然感到自己心口堵得厲害,鼻子有些泛酸。

“爸,時候不早了,你早點睡吧,你身體不好,多點休息。”

莊嚴說著,就要去扶起父親。

莊振國曬然一笑,擺擺手道:“行了,我可不習慣你給我當大孝子,你從小就野慣了,我都管不住,你這樣我反倒不習慣了。”

莊嚴聽了就笑,笑得更心酸了。

莊振國低下頭,手在睡衣口袋裡摸索了一陣,摸出一張紙,將它遞到莊嚴的麵前。

莊嚴起初沒敢接,因為不知道是什麼。

以現在莊振國的情況來看,他可是最怕看到這種紙片。

玩意是什麼化驗單什麼診斷單之類,自己可真是頂不住了。

“爸,這是什麼?”他鼓起勇氣問。

“拿著。”莊振國一眼就看穿兒子的擔憂,說:“不是醫院的東西,你放心,你爹早就去過閻羅王那裡,他說我還有很多年的命,不收我。”

莊嚴聽了就笑,老兵就這樣,總是將生死看的如此淡然。

這一點,也是當了兵後,尤其是實戰後才明白。

父親的表情,和老白毛如此相似。

他接過單子,借著燈光細細一看,忍不住發出了驚呼。

“這是——”

“噓!”

莊振國食指壓在嘴唇上,示意莊嚴噤聲。

“小聲點,彆吵著你媽睡覺。”

莊嚴這才穩了穩起伏的心緒。

這是一張還款單,上麵蓋著基金會紅豔豔的大公章。

裡麵寫明了,欠款已經歸還了20萬,後續12萬分期還款,,在一年內還清。

“我隻能幫到這裡了。”莊振國歎氣道。

令莊嚴驚訝的不是父親莊振國替哥哥莊不平還錢,而這錢是從哪來的?

父親為人即便再節儉,也存不出那麼多錢來。

“這錢是哪來的?爸你哪有那麼多錢?”

莊振國笑了笑說:“你爸我工作那麼多年,還是有錢的。”

莊嚴說:“你彆哄我,你在部隊的時候工資就那點,還要接濟彆人,媽那時候那麼難,也沒見你能攢什麼錢,你回來工作後也不是那種撈錢的人,你以為我傻?這些錢到底哪來的?”

莊振國忽然抬起頭,環視了整個房間四周。

“這房子去年剛剛房改,買斷了。”莊振國說:“平方數還是比較大的,抵押出去還是值點錢的,加上這些年,你媽和我都攢了點,你哥平時也孝敬我們倆一些,湊起來就夠了。”

莊嚴整個人都木了。

父親這是將家底都拿出來了。

“彆替我和你媽擔心,我們倆都有單位,生老病死都有組織照顧,錢多少隻是個數字……但是這些錢對你哥很重要。”

說完,站起來朝自己房間走去。

忽然又回頭:“哦,對了,這單子你直接拿給你哥,我最煩他到時候又要裝硬漢,說自己能搞定,這小子……”

莊振國說著,搖了搖頭,回房間去了。

在昏暗的燈光下,莊嚴拿著那張還款單,心裡早已經洶湧澎湃無法平靜。

他想著,明天該怎麼跟莊不平說,自己那位要強的哥哥才肯收下這份沉甸甸的親情。

也許,父子之間根本無需解釋,因為對於血緣上的親情,說什麼都顯得矯情,說什麼都是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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