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事班上司看著這三個幫廚的如狼似虎,八輩子沒吃過東西一樣,隻能搖搖頭,歎了口氣,走了。
莊嚴和王大通、劉瑞勇三人手裡拿著一個饅頭,筷子上搛著一個,嘴巴裡塞著一個,眼裡還瞪了一個,心裡還在想著一個。
第一層饅頭以極快的速度在炊事班眾人麵前消失,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已經被清掃一空。
“我日你個仙人板板!你們這麼吃,我們還吃不吃了?”一個炊事班的兵拿著自己的空飯盆,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倒是炊事班長人挺好,這軍銜上士的老兵已經是第四年超期服役了,廣西人,特憨厚那種。
手推了那個炊事員一把,說:“你跟班排的學員計較什麼?人家一個月也輪不上一次幫廚,吃了就吃了,你天天都可以吃到,何況不是還有一鍋嗎?”
炊事員見老班長發話,也不敢再說什麼牢騷話,於是灰溜溜地走了。
炊事班長問莊嚴等幾人:“吃飽沒有?”
莊嚴覺得眼前這個班長真的是天大的好人,一上士跟幾個列兵能那麼客氣,也沒誰了。
“吃飽了,班長!”
炊事班長說:“喝點粥,暫時彆吃了,不然待會兒在肚子裡漲起來,你就難受了,今天中午吃花生醬豬手,隊長說給你們學員補補關節,到時候彆撐得吃不下了。”
這番出自炊事班長口中的話,言下之意已經是禿子腦袋上的蒼蠅——忒明顯了。
這不就是等同告訴莊嚴幾人,中午會有足夠的肘子吃嗎?
炊事班近水樓台台先得月,幫廚的能吃得滿嘴流油,這絕對不是基層連隊的獨有待遇,絕對是放諸四海皆準,哪個部隊都一鳥樣。
“謝謝班長!”
莊嚴感動的就差沒當場涕淚橫流,一想到中午的豬肘子……
豬肘子啊!
馬勒戈壁!
多久沒吃過這麼過癮的東西了,比什麼鬼雞鴨魚肉來得都好,現在的夥食越油膩越好,就算是用勺子吃豬油,這樣的體能訓練強度都能消化掉!
等炊事班長走後,王大通問莊嚴:“你吃了幾個?”
莊嚴摸著渾圓的肚子說:“八個!不虧!”
王大通又問劉瑞勇:“你幾個?”
劉瑞勇笑眯眯說:“我七個。”
王大通嘴角一翹,得意的嘿嘿兩聲說:“你們兩個新兵蛋,知道我吃了幾個嗎?”
倆人搖頭。
王大通一拍肚皮,咣咣響,得瑟道:“我吃了十個!”
“我艸!”莊嚴頓時倒吸一口冷氣,豎起大拇指道:“大嘴你特麼神了!”
王大通這廝矮墩墩的,不過卻很壯,就像那種水桶的形狀,直上直下,全身渾圓,如果黑燈瞎火的情況下往馬路邊一站,肯定有人會以為是新安放的垃圾桶,朝他頭上扔香蕉皮。
最關鍵的是,王大通有個綽號,班排人稱王大嘴。
一張大嘴巴,張開能直接吞下一隻大號的海南芒果。
有些事情是天賦,羨慕不來,就例如吃東西,硬件上絕對占優勢的王大嘴同誌讓莊嚴和劉瑞勇領略了什麼叫做望塵莫及,什麼叫做高山仰止。
三人祭完了五臟廟,莊嚴當然不能忘了還在訓練場上受苦受累的同班兄弟,找劉瑞勇和王大通一合計,除了往自己區隊的餐盤上多分幾個饅頭外,每人還把大飯盤堆成了金字塔狀,放在水泥案板下頭,等著大家吃完早飯塞給那些食量大的同誌。
也算他們走黴運,原因是司務長今天起早了。
三中隊的司務長姓鐵,是個二級軍士長,就是那種軍銜上倆箭頭加兩條杠杠,從司務長訓練大隊畢業,也不算誌願兵也不算乾部,一個兩不像,一個倆不搭的職務。
鐵司務長精瘦的一個,湘西人,個頭也不高,長長絲瓜臉,小眼睛小鼻子,一看去什麼都小,彷佛連臉上的材料都省了。
那麼一個連自己身上的肉都省的主兒,精打細算得令人發指。
司務長是連隊的財神爺,是全大隊從出了名的老摳,所以官兵暗地裡送了個外號叫鐵公雞,管起財務來那是門縫裡都能掃出麵包屑的那種神人,可謂絕對稱職。
司務長平日裡不早起,他在炊事班的排房旁邊有個小隔間,既是財務室,又是寢室,平日裡罕見大清早跑炊事班的,都等開早飯前二十分鐘才出現,檢查一下早餐,然後洗臉刷牙吃早飯。
這天早起是因為要去鎮上拉米。
自從這批新學員來了以後,原本滿滿的糧倉沒幾天都空了,昨晚敲了一夜的算盤,計算各個連隊轉移過來的夥食關係,精打細算做了個集訓夥食資金使用計劃,今天早上打算將第一批米拉回來存庫房裡去。
剛進了炊事班轉了一圈,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炊事班的工作還是很紮實的。所有的饅頭已經出籠,正分進一個個戰備盆裡,端到食堂的飯桌上。
鐵司務長同誌滿意地點點頭,小眼睛眯成了縫,靶心放進肚子裡去,正彎著腰低頭拿桶打算去盛水洗臉刷牙,忽然就瞅見了水泥案板底下藏著的饅頭。
三個大號士兵飯盤,堆著小山一般的饅頭,仿佛一座座微縮的金字塔,怎麼看怎麼紮眼。
他的職業道德底線受到了挑戰,想起昨晚自己挑燈夜戰熬夜製作的夥食計劃,心裡頓時無名火起,於是想都沒想邊轉身喝問:“這饅頭是誰的?”
司務長在教導隊呆了七年,學員們這點貓膩當然也瞞不住他。
這三盆饅頭,鐵司務長用腳指頭都能想出大概是咋回事。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批評一下藏著饅頭的人。
“是誰的!有膽拿沒膽認嗎?”
二話不說,鐵司務長將三飯盤饅頭咣一下直接端到了水泥案台上,重重地一放!
完了完了!
又要壞事了!
莊嚴的心中咯噔一跳,偷偷和王大通、劉瑞勇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怎麼辦?
王大通用一種悲壯的目光看著莊嚴,微微點了點頭。
“啥?”莊嚴有些不明白。
王大通看了一眼正在發貨的司務長,微微搖搖頭,沒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