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元年,朔方高都護於沈陽城外陣斬後金奴酋努爾哈赤,克複遼沈,隨後率軍班師回朝,隻封延綏總兵,世人皆以為朝廷不公。不過沒人知道,正是高進入宮勸說天啟皇帝,才通過了這東林黨為主的內閣所通過的封賞。
天啟二年,回到陝西的高進冷眼旁觀,沈陽之戰,他陣斬努爾哈赤,重創八旗,自己也損兵近兩萬,皇太極率領剩餘六旗兵馬繼位,退回赫圖阿拉後,轉而進攻朝鮮,掠奪人口以圖恢複元氣。
熊廷弼在接手沈陽後,重新經營防線,可是沒想到朝廷竟然紅旗催戰,要他出兵乘機徹底剿滅東虜,熊廷弼上奏不應,結果被罷免了官職,繼而東林黨以袁應泰任遼東經略,又出軍費百萬兩,集兵六萬,三路出師剿匪,結果再次大敗,就連沈陽也得而複失。
這時候他們才又想起熊廷弼來,誰知道這回熊廷弼脾氣發作,堅持不願再去遼東這個火坑,除非內閣於他軍政大權,不設巡撫掣肘,有臨機獨斷之權,另外軍費也得直接下撥到他手裡,不經過兵部。
這樣的要求,自然被視為無理,於是便有言官彈劾熊廷弼說他就任遼東經略時曾貪汙軍費十七萬兩,進而把熊廷弼給下獄了,要不是魏忠賢得了高進囑托,讓他關照這熊蠻子,隻怕熊廷弼便要不明不白地死在刑部的大牢裡麵。
隨後奢崇明叛亂,建國大梁,這時候朝廷已經沒有大將可調,東林黨隻能捏著鼻子調高進入川平叛,這回高進隻帶了兩萬步卒和五千輕騎出戰,朔方軍的主力仍舊盤踞陝西鎮壓民亂。
罷免了礦稅後,江南等地又收不上商稅,這時候柄持國政的東林黨能想到的便是繼續加遼餉,而陝西則是連續兩年旱災,這遼餉加派,層層盤剝,底下百姓活下下去便隻有造反,於是三十六營趁勢而起,什麼掃地王、邢紅狼、黑煞神、亂世王、滿天星、李晉王、八金剛這些名為義軍實為流賊的東西全都冒了出來。
隻不過陝西是朔方軍的地盤,高進派了陳升張堅等人率軍便剿滅了這些流賊,順道將這些流賊肆虐之地的那些豪強劣紳同樣打成亂黨一並打殺,同時抄掠其家產,用來賑濟難民和當地百姓,組織恢複生產。
永寧城外,高進看完陝西那邊送來的軍報,放下後瞧向前方剛消停下來的木蘭,沈陽之戰他吃了老奴一箭,傷了臂膀筋骨,需要好生將養,這回入川平叛,木蘭堅持跟來,他才答應下來。
當初沈陽之戰後,秦家兩兄弟本該率白杆兵回川,不過兩人願意在他麾下效命,他自然不會放過,於是在抄了沈陽城中的金銀後,他直接讓秦邦屏帶著八萬兩金銀護送戰死的一千餘白杆兵骨灰回川,將撫恤金都發了後再回來。
秦良玉沒有強留兩個兄弟,可是隨後兩個兄弟又在她這裡卷走三千白杆兵精銳,才叫她生了氣。
高進帶兵入川平叛後,秦良玉開始沒有賣他這個威震天下的大都護麵子,直到她率軍破二郎關,木蘭代高進領兵破佛圖關,兩軍彙合後,她見了木蘭這英姿颯爽武藝高強的女將軍,兩人一見投緣,互相較量武藝不分高下後,便結為姐妹。
高進麾下朔方軍戰力強橫,又有秦邦屏兩兄弟的五千多白杆兵為向導,和秦良玉合兵後,自是勢如破竹,直接將奢崇明趕回了永寧城的老巢,而且將其團團圍困,沒有給他逃跑的活路。
要不是高進不想太早結束這場戰爭,他早就調動炮營敲開永寧城,因為有著高進提供的物資,秦良玉自然也不會驅使軍中士兵用人命去填城牆,於是便在永寧城外,每日和木蘭談天說地,較量武藝,又或是一起去打獵,這日子過得極為舒適。
“夫君,何事高興?”
木蘭和秦良玉走來後,高進自是起身,取了濕巾遞給木蘭擦汗,接著道,“陝西那邊,阿升平了那紫金梁王自用,如今匪患平息,京師那裡,老魏算是熬出了頭,如今他可是閹黨魁首,人稱九千歲呢!”
高進說道,他也不清楚,魏忠賢算不算是受了他影響,學會了隱藏爪牙以待時機,朱由校登基後,他這個司禮監的掌印太監沒有太出挑,隻是一意侍奉皇帝和太後,冷眼旁觀東林黨在朝中大肆攬權。
說起來到天啟二年時,東林黨在朝中可謂是大獲全勝,剩下非東林派係的官員都紛紛倒向東林,剩餘齊楚浙黨的官員也打算跳反,可東林黨太過得意忘形,唯我獨尊,趙南星葉向高他們居然又把紅丸案翻出來舊事重提,要拿方從哲這個前朝首輔浙黨大佬開刀立威,將非東林派係的官員全部趕儘殺絕,逐出朝堂。
於是朝中非東林派係的官員看到這架勢,人人自危便隻能抱團取暖,死保方從哲,可東林黨仍舊是步步緊逼,而這個時候魏忠賢終於出手了,朱由校這個皇帝也頭回對東林黨說不,保下了方從哲,然後剩下那些非東林派係的官員才意識到原來魏忠賢這個司禮監的掌印太監不是擺設,而是能影響皇帝的,於是便有人主動投靠到魏忠賢門下。
東林黨的嘴向來惡毒,於是他們炮製出了閹黨這個詞,可結果沒想到他們這種霸道行徑反倒是讓魏忠賢勢力大漲,偏偏這個時候遼東屬於東林派係的遼東巡撫王化貞因為輕敵大意,把遼陽也丟了,要不是皇太極顧忌會惹出朔方軍,隻怕連廣寧都要不保。
被高進打殘的東虜勢力複熾,遼東局勢再度徹底崩壞,魏忠賢哪裡會放過這機會,他忍了三年,眼下東林黨又主動遞了刀把子,而朱由校這個皇帝也因為在宮裡和高進推薦的傳教士學習西學而被楊漣左光鬥他們噴了兩年,心裡也憋了股火,便由著魏忠賢興起大獄,以東林黨喪師辱國,貪墨軍費為線索大肆追索,結果京師裡東林黨派係的乾將裡有七成被下了錦衣衛的詔獄。
眼下京師裡仍舊為東林黨所掌握的輿論可是說權閹乾政,暗無天日,還給魏忠賢加了個九千歲的名號。
東林黨被魏忠賢如何炮製,高進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這些年在魏忠賢身上耗得精力功夫,終於到了回報的時候。
“九千歲,老魏怎得這般不謹慎,這名號也是他能喊的。”
“不是他自個取的,是東林諸公為他上的尊號。”
秦良玉在邊上聽著也是心裡感慨,她過往一直以為東林諸公都是一心為國的忠良賢臣,可直到和木蘭結拜為姐妹,在這位大都護身邊開闊了眼界後,才知道自己想差了。
“秦大姐,這永寧城也是時候該拿下了。”
高進看向秦良玉,他先前拖著不攻城,便是讓朔方商號趁機占據四川商道,如今範秀安已然做成此事,再加上有秦良玉和他交好的川兵將領在,他可以放心回陝西,然後替手下人跟老魏要官了。
秦良玉雖然不舍木蘭離去,可是也知道木蘭離家日久,肯定思念家中孩兒,於是道,“等平定永寧城,明年我便去妹妹家裡叨嘮些時日。”
木蘭自是眼笑成了兩彎月牙,“那可好,等姐姐到了,我自讓夫君帶孩兒,我和姐姐去草原上好生打回獵,看那大湖。”
天啟三年,四月,朔方都護高進並石砫宣慰使土司秦良玉破永寧城,生擒奢崇明,叛亂遂平。
……
“哎呦,小乖乖,你可輕點勁,乾爹這這身子骨可不比你阿大,折騰不起。”
魏忠賢在紫禁城外的外宅裡,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看著被高大都護的兒子當成馬騎的自家督公,才曉得督公和高大都護的關係有多好,這也讓他暗自歡喜,外有高大都護,內有督公,那些東林餘孽能翻起什麼浪花來。
這是天啟四年,冬月,高進第二次進京,隻不過他這回來是因為朱由校連下三道詔書要他去宮中參加萬壽節,自從朱由校登基後,高進每年都會派人送些有趣的玩意到宮裡給朱由校拆解,如今朱由校正沉迷在蒸汽機的裝置裡無法自拔。
萬壽節前,高進被朱由校拉進宮裡待了整整一天,弄明白了蒸汽機的原理後,讓高進畫了蒸汽火車模型的圖紙後,才放了高進出宮。
沒有客氏惑亂宮闈,朱由校在天啟二年就當了爹,不過到如今也隻有一個兒子。
過完萬壽節,高進並不願意逗留京師,可是魏忠賢兩年沒見他那兩個兒子,他這個當乾爹的哪裡肯放他們回陝西,於是才有了魏忠賢這位如今被東林黨說成是九千歲的閹黨魁首跪在地上,給高進的兩個兒子當大馬騎。
夜深時,魏忠賢捏著發酸的脖子,才和高進敘舊喝酒道,“高老弟,就不能留在京師麼,你知道皇爺對你是視如兄長的,隻要你願意留下,皇爺甚至願意重開五軍都督府,封你為大都督,到時候封個國公,與國同休不好麼!”
高進沉默不語,朱由校不是個好皇帝,但卻是個老實的好人,隻是他要的從不是什麼權位,“老魏,你知道嗎,這些年加遼餉,陝西又大旱,百姓人相食,流賊遍地,我竭儘全力,又由你幫襯,才算穩住陝西,可我若是來了京師,陝西那邊可還能按我的意思叫百姓過些安生日子。”
魏忠賢頓時啞口無言,便是他如今是所謂的九千歲,壓得東林在朝中無聲,可是這大明朝沉屙入骨,又豈是他這個閹人能解決得,他麾下所謂的閹黨,其實和東林黨的官兒又有什麼區彆,大家都隻會爭權奪利,做不得實事,這也是即便到了如今,孫承宗等東林官員還能在朝中,實在是熊廷弼被高進要去陝西當了三邊總督做擋箭牌後,他這夾帶裡沒有人物。
如今遼東那裡,仍舊是個無底洞,要不是東虜害怕過了遼陽,會惹出他這位高老弟,隻怕早就打下廣寧城,如今朝鮮都被東虜打得快要亡國,那朝鮮國君李倧寫了血書泣血向大明求援,朝中也隻能乾看著。
高進和魏忠賢默契地沒有再談下去,魏忠賢知道高進的心思,可也清楚隻要皇爺還在,這位高老弟未必就會行那等大事,而他自己也不願再多想。
半個月後,高進終於踏上歸途,他不知道自己這一走,便是永彆。
……
天啟七年,初春,朱由校落水病重,信王朱由檢在禦前親奉藥石侍奉兄長,被滿朝大臣誇為仁孝,而紅著眼追查畫舫落水的魏忠賢也沒有想到去懷疑看上去柔弱文質的信王。
天啟四年以後,魏忠賢在朱由校的信重下,得以把持國政,麵對遼東這塊爛瘡,他沒有向東林黨那般加什麼遼餉,而是效仿神宗皇帝故事,重新向各地派了稅監收取礦稅商稅,於是天下皆怨,不但是東林黨大肆抨擊他,就連閹黨內部也對他這個居然妄想“與民爭利”的閹人日趨不滿。
乾清宮,暖閣,朱由檢捧著藥碗的手有些發抖,碗裡裝得並非毒藥,而是大補之物,可是他那位落水的皇兄這些年沉溺於西洋外道,身體虛弱,此番落水後更是虛不受補,這大補之藥便是催命的毒藥。
“皇兄啊皇兄,你為何要背離正道,遠離君子,親近魏忠賢高進這樣的小人和武夫,你可知道奉大明為父的朝鮮快被東虜打得亡國,遼東那裡,那閹人隻知道修築堡壘,囤積重兵,卻不敢進剿東虜,可您還要改信那西洋邪教,再這樣下去,大明就要亡了啊!”
朱由檢盯著病重不起的皇兄,眼裡滿是掙紮,如今宮內宮外多少人都盼著他這位皇兄去死,“皇兄,不要怪我,我不能看著大明亡在你的手上。”
“阿弟,你來了……”
朱由校睜開了眼,他看著麵前模糊的人影,臉上露出了笑容,這個弟弟他自幼寵愛,他登基後便請了楊漣左光鬥等人教他讀書,如今這阿弟已是少年君子,朝野稱道,讓他很是欣慰,這個阿弟不會再像他當年那樣被人輕視。
“皇兄,該喝藥了!”
朱由檢穩了穩心神,然後扶住皇兄,一如往常般,喂著皇兄喝下了這碗大補亦是大毒的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