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罕浩特城外的草場上,已然化作了巨大的競技場,不差錢的高進開出了巨額賞格,召開那達慕大會,號稱要甄選五十名勇士入白馬騎當他的親從官。
高進答應林丹百人鬥將的請求,但把時間定在了那達慕大會之後,當然林丹要是拒絕他也無所謂。反正高進就是要利用這次機會,將外喀爾喀、科爾沁等部都召喚過來,徹底確立朔方都護府的地位,避免科爾沁這些部落日後倒向後金。
對於蒙古各部來說,已經很久沒有像高進這樣的大人物召開那達慕大會,更何況高進開出的賞格足以讓蒙古各部那些自詡天驕的貴種們都眼紅不已,類似鐵鍋、布匹、鹽貨這些貨物且不說,光是各個項目的頭布盔,賞銀千兩、全身鋼甲、還有朔方大都護欽封的蒙古巴圖魯稱號,就足以讓全蒙古的勇士們瘋狂。
高進麾下,來自各部的勇士們也都是派了信使,帶上十幾匹快馬,日夜不停地趕往自家部落,將大都護召開那達慕大會的消息帶回去,省得錯過這等盛會,更重要的是誰都想在這次那達慕大會上技壓群雄,壓過其他大部,好讓大都護高看一眼。
眼下草原上便傳起了那麼句話,能給朔方大都護當狗,是最幸運的事情!
沒看到鄂爾多斯、土默特、永謝布和衛拉特的勇士們到那位朔方大都護麾下做了忠犬以後,不但吃得好,穿得好,用的武器盔甲也好,而且跟隨這位戰無不勝的大都護能打勝仗,能得到真金白銀的賞賜。
這如何不叫那些底層的牧民們歡欣鼓舞,期盼著這位朔方大都護的恩澤能惠及整個草原!
……
漠西衛拉特蒙古,在連著累死了七匹馬後,從朔方軍中趕回的信使帶回來消息後,幾乎是一日夜內,和碩特、綽羅斯(準噶爾)、杜爾伯特、土爾扈特這四大部的台吉們就召集了部眾裡最勇猛的武士,趕著馬群晝夜往察哈爾而去,當他們追上永謝布的勇士後,雙方結伴而行。
衛拉特和永謝布是來得最晚的,不過這時候距離那達慕大會結束還有十日,足夠蒙古各部角逐出最強的武士來爭奪蒙古巴圖魯的稱號。
衛拉特和永謝布的台吉和勇士們住進了專門為他們準備的帳篷,高進向來是個大方的主,而為了這次那達慕大會能順利舉辦,他還派夜不收快馬去了大同鎮等地,讓那些商人們放心出關做買賣,朔方軍保證他們的安全。
所以當最窮困的衛拉特人在帳篷裡洗了熱水澡,換上了乾淨的棉布衣服,吃上精致的熱湯食後,這些從衛拉特各部裡召集而來的勇士大半都生出了要留在朔方軍的念頭。
高進給了三天時間讓衛拉特和永謝布的勇士們休憩調整,而大營外的競技場上,每日的賽馬、射箭和摔跤的比賽就沒停過,但凡是各部來參賽的勇士們即便輸了,也能領到朔方商會的錢票,可以購買些許雜貨帶回去。
而隨著從張家口等地蜂擁而至的大明商人的到來,高進發起的這場那達慕大會變得越發熱鬨,當然隨之而來的問題也冒了出來,敢跑塞外做生意的口外商幾乎就沒什麼良善之輩,坑蒙拐騙,以次充好這種事情他們乾得最是熟練不過。
隻不過這回這些商人卻是一頭撞在了鐵板上,高進可不會慣著這些奸商,凡是在做買賣的時候耍手段的,但被告發,輕則罰沒貨物,重則人頭落地。
而那一根根木樁上插著的不守規矩的蒙漢商人屍首,也讓蒙古各部再次對高進這位朔方大都護的公正嚴明感到欽佩,隻要是違反朔方軍的規矩,不管是蒙古人還是漢人,不管是貴種還是賤種,這位大都護都一視同仁,不分彼此,這讓那些台吉、諾顏們都願意臣服。
……
察罕浩特城內,林丹對於城外發生的事情感到心驚膽戰,當看到聚集的部落越來越多,他不是沒起過派人聯係城外各部,突襲朔方軍的念頭,可是當連他手底下的勇士都偷偷跑去城外參加那達慕大會,樂滋滋地領著那位朔方大都護的賞賜時,他感受到的隻有絕望。
不管是從軍勢上,還是財力上,他都被徹底碾壓了,林丹甚至覺得他提出的百人鬥將也是在自取其辱,要不是心底裡還憋著那口氣支撐著他,他真的打算裝作沒這麼回事算了。
……
用石灰粉畫出的競技場中央,還有木頭搭建的法台,高進召集各部參加那達慕大會的時候,也讓剩餘各部帶上他們部落裡黃教的上師,同時召開所謂的辯經大會。
這時候鄂爾多斯、土默特、內喀爾喀部都已經改信,而其餘諸部仍舊對黃教的上師們頗為虔信,而對於這些台吉諾顏們來說,辯經大會無疑也是不差於那達慕大會的樂子。
隨著衛拉特和永謝布部中的黃教上師們到齊後,高進主持的辯經大會也終於正式拉開大幕,“諸位,佛祖菩薩在上,究竟誰是正教,誰是外道,今日總要辯個清楚,分個明白才是!”
高進看著法台周圍一圈端坐的各部台吉和諾顏們朗聲說道,說起來黃教能在草原興起,其實是當年俺答汗想利用宗教信仰的籍口來討伐各部,但是卻沒料到各部為了阻止他成為蒙古大汗,居然就真的改信了黃教。
如今幾十年下來,黃教倒是在草原上成了氣候,不過要說這些諾顏和台吉們真的能為黃教打生打死倒也未必,而眼下便是將黃教打落神壇的大好機會。
“大都護是在世神佛,庇佑眾生,大都護說誰是外道,誰就是外道!”
高進話音剛落,宰塞就已經跳出來道,如今內喀爾喀部吞並了敖漢部的地盤,他又領著兩千勇士在朔方軍效力,剛換了武備,真是意氣風發的時候,自然跳出來做了急先鋒,要向大都護表忠心。
而隨著宰塞的挑頭,素囊、查乾巴拉這些已經改信的汗王、諾顏和台吉們都是紛紛附和,這讓剩下那些部落的貴族們多有不忿,不過這個時候他們哪敢多話,要知道朔方大都護征服右翼蒙古後,實力便已是草原上最強的,便是剩下各部聯合也不是敵手。
“大都護是在世神佛,自然是法眼無差,不過咱們都是凡夫俗子,難免會被外道所惑,所以大都護才辦了這場辯經大會,讓黃教的上師們和青龍寺的上師們比試佛法神通,分個高下,這樣誰是正教,誰是外道,豈不是清楚分明。”
炒花終於起身說道,而他這番話則是讓那些仍舊信奉黃教的各部貴族們附和起來,不過他們對於自家部落那些黃教上師都是頗有自信,相信以他們的神通定能夠證明自己信奉的乃是正教。
對於這場辯經,高進從沒放在心上,青龍寺的那些大和尚們都是陝西各大寺廟裡比武拚殺出來的武僧,任你什麼狗屁上師舌燦蓮花,在那伏魔鐵棍下毫無意義,隻不過上來就動手未免太過無趣了些,所以這辯經開始,便是沙爾呼圖克圖這個換了法號智光的前大元國師去和那些黃教的上師們辯經。
真實的辯經其實很枯燥,即便是那些虔信黃教的諾顏和台吉們平時聽得多是那些人骨法器天女雙修等殘暴血腥荒淫的法門,真正的密宗教義他們哪個會認真去聽講,所以他們壓根就聽不懂沙爾呼圖克圖和他們供奉的那些黃教上師們在辯哪門子經。
沙爾呼圖克圖能讓林丹這個蒙古大汗改宗薩迦派,自然不是浪得虛名之輩,法台之上他一個人舌戰群雄,絲毫不怵那些格魯派的左道。
高進聽得甚是無趣,事實證明,禿驢們耍起嘴皮子來就是自由心證,誰也說服不了誰,到最後拚得就是比誰更能在無恥的同時保持氣度。
沙爾呼圖克圖好歹也是當過幾天大元國師的,雖然他明明和那些格魯派的外道們辯論得難分高下,可他還是翩然轉身朝著高進大聲道,“大都護,這些外道不通佛法,小僧辯經已經贏了,他們還要東拉西扯,實在是無恥之尤。”
四周的諾顏和台吉們看得麵麵相覷,說實話他們是真的聽不懂沙爾呼圖克圖和那些上師們講了些什麼,隻是看著眼前沙爾呼圖克圖氣定神閒,黃教上師們則是氣急敗壞的樣子,叫他們下意識覺得黃教上師們大概真的是辯經輸了。
那群黃教上師們從沒見過這樣的無恥之徒,哪有辯經辯到一半,就單方麵宣布自己贏了的,於是他們群情洶湧地上前要尋沙爾呼圖克圖要個說法。
“哼!”
隨著高進冷聲哼道,法台上的朔方軍將士們長刀出鞘,頓時逼退了那些黃教上師。
“爾等辯經既然輸了,便不要再做糾纏,接下來自比試神通吧!”
高進直接給沙爾呼圖克圖撐腰,那些黃教上師們在四周明晃晃的刀鋒下哪還敢說什麼多餘的話,隻能硬生生忍了下來。
四周蒙古各部的諾顏和台吉們瞧著這些黃教上師在辯經裡敗下陣來,原本的虔信都不禁動搖起來,隻能希望這些上師們的神通能讓那位神佛在世的大都護認可。
“智光師弟,你且退下。”
隨著智深大師的話語,沙爾呼圖克圖很識趣地退到了這個身板如同魔頭般的師兄身後,如今他已是密宗祖庭青龍寺的講經堂首座,而他薩迦派的師兄弟們正自從藏地趕來,為了能讓薩迦派入主布達拉宮,沙爾呼圖克圖算是把整個薩迦派都賣了。
智深大師上台後,自朝高進道,“灑家拜見大都護,得蒙大都護開示,灑家始悟了‘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的高深佛理,眼下這些黃教外道,動輒以人皮人骨為法器,實乃是邪魔外道,灑家今日要施展伏魔神通,超度了這些外道,還請大都護恩準。”
在場的諾顏和台吉們都是聽得懂漢話的,這位智深上師瞧著就賣相不俗,他們自是相信這位智深上師是個有神通的,然後又見這位上師殺氣騰騰的,不由擔心起來。
“既然是要超度外道,也是功德,本都護準了,你們可有意見!”
高進看向四周那些諾顏和台吉們,然後宰塞和素囊等人都是紛紛跳起來大聲道,“正該如此,既是邪魔外道,便合該伏誅!”
那些原本信奉黃教的諾顏和台吉們自然不會反對,這辯經他們聽不懂,這神通比試總不至於再教他們看不懂吧,於是他們都是紛紛看向那些黃教上師們!
法台上,那些黃教上師們都是慌了神色,他們中也不乏會些武藝的,畢竟藏地路遠,他們來到這草原上當上師,要是沒點本事,路上那些窮瘋了的馬賊可不會管他們是不是什麼上師。
可是那漢地大和尚的身材實在太過魁偉,而且這青龍寺還有那十來個執著鐵棍的胖大和尚,實在是叫這些黃教上師們心虛,隻是事關道統,就是再凶險,也隻能硬著頭皮上。
這時候法台四周,宰塞炒花他們這些已經改信了的直接和其他人打起了賭,事實證明人呢,始終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那些堅信部中上師神通的諾顏和台吉們仍舊是下了重注壓黃教的上師們能贏了這神通的比試。
“你們是一個個上,還是一起上,趕緊上來領死,灑家早些超度了你們,你們也好早點去十八層地獄洗清罪孽。”
高進很是滿意智深這大和尚,漢地佛教沒藏地密宗那些殘酷血腥的東西去取悅那些蒙古貴族,要傳教就得依靠武力,這大和尚和他手下那些棍僧,披掛鎧甲,上陣也是群好漢,打完仗給陣亡的將士們念念超度轉生的經文,也能起到安撫人心的作用。
黃教的上師們就是再從心,這個時候也斷不能丟了臉麵,當下便有個精壯肥大的上師越眾而出,要來試試這漢地大和尚的底細。
智深大師隻是由著那上師在那裡跳起大神來,接著便口吐火焰,唬得四周那些沒甚見識的韃子貴人們大呼小叫。
“來,來,來,看灑家不打死你這裝神弄鬼的邪魔外道。”
法台四周的諾顏和台吉們興奮地看著那能口噴火焰的黃教上師朝那智深大師撲去,本以為能瞧見什麼神通,卻沒想到那位智深大師寬大的僧袍袍袖一卷,直接將那上師口中噴出的火焰倒卷而回,接著便是拳拳到肉,將那上師打趴在地沒了人形。
“打得好!”
宰塞、炒花、素囊這些押了智深大師的都是紛紛高喊起來,而那些輸了的諾顏和台吉們已自目光凶狠地看向那些剩下的黃教上師,便是平時再虔誠的,這個時候輸紅了眼,哪還管你什麼狗屁上師,什麼秘法不秘法的。
法台上下,幾十號黃教上師們也都是紅了眼衝上台,湧向那智深大師,今日若是不勝了這漢地大和尚,他們怕是連小命都要丟在這裡。
“灑家早等你們多時了。”
智深大師一把扯去僧衣,摘下那足有茶盅粗細的精鐵念珠纏在拳頭上,當真是一拳一個,直接將那些黃教上師們打得頭破血綻,從法台上摔將下去。
這一幕直看得那些諾顏和台吉們目瞪口呆,說不出半個字來。
這期間也有提了刀的黃教上師傷到了智深大師,然後接了師弟們投擲來的鐵棍,智深大師那是真正的大開殺戒,將那些黃教上師們全都超度了。
到最後這場殺戮,竟是叫那些諾顏和台吉們瘋狂地叫起好來,沒人在乎那些死掉的黃教上師,而這也讓高進更加清醒地意識到,這些蒙古貴族都已經無藥可救,那種蔑視生命的殘忍暴虐是刻在他們骨子裡的。
當法台上下,所有的黃教上師們都伏屍當場後,智深大師自是朝高進拜下道,“大都護,灑家已超度了這些外道,還請大都護準許灑家為他們誦經。”
得了高進應允後,智深大師自在法台上念起地藏經來,一時間這渾身浴血的大和尚落在那些諾顏和台吉們眼裡倒是顯出幾分寶相莊嚴來。
沙爾呼圖克圖呆愣愣地看著那三十多具屍首,他沒想到大都護竟然真地就讓他那便宜師兄當著全蒙古的諾顏和台吉的麵將這些黃教的外道們全都打殺了,這才是真正的在世神佛啊,布達拉宮的那位朱古算什麼!
法台上發生的事情,自有朔方軍的騎士們策馬向四周聚集的各部勇士和部眾們宣講。
念罷地藏經,當智深大師站起來後,那些原本信奉黃教的諾顏和台吉們都是紛紛高呼他們願意皈依正教,而智深大師則是朝他們道,“大都護是在世神佛,是明王、是菩薩,能庇佑眾生,你們侍奉大都護至誠,自能洗刷罪孽,死後往生極樂!”
那些蒙古各部的諾顏和台吉們本就敬畏高進,聽聞此言後,心中越發驚懼,此情此景,他們真的有些信了這大和尚的話,覺得這位朔方大都護或許真的是什麼神佛轉世,不然怎能戰無不勝,又讓這等有大神通的大師這般虔誠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