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天際的馬隊(1 / 1)

朔明 特彆白 1711 字 27天前

石虎川,這處窟野河的支流水量充沛,兩岸也有不少綠草青青的草甸子,很適合部落駐牧,不過眼下沙計部大軍直接占下了水草最豐美的地方,幾個躲得遠遠的小部落也被閒著沒事做的沙計部的兵馬找到給滅了。

某處寬闊草甸子的池塘邊上,巴爾思見到了猛克什力部的信使,他手裡拿著張角弓,看著不遠處被自家騎兵驅趕著驚慌逃來的野物們張弓搭箭,瞄準了其中一頭黃羊。

“王爺神射。”

看到那黃羊中箭倒地,信使在邊上笑著小心道,這位沙計部的王爺可不比自家王爺脾氣好多少,要是挨頓鞭子可劃不來。

放下手裡角弓,巴爾思看向那額頭上冒汗的信使,終於開了口,“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往花武城會盟便算了,太折騰。”

花武城雖說卡在石虎川和駝山之間,雙方在那裡會盟聽上去倒也公平,可那樣一來一回,卻要多走兩三天的路程,眼下又不是秋高馬肥的季節,對於向來習慣精打細算的巴爾思來說,他可不想折損太多馬匹。

“王爺?”

那信使傻了眼,他要是帶這樣的消息回去,隻怕自家主子那裡那頓鞭子怕是免不了的。

“那明國百戶是個人物,不能讓他活著回關牆,不然以後必成大患。”

巴爾思眼裡閃過了凶光,那個明國百戶是在掘草原的根子,那些跟隨他的賤民都不能放過,否則底下那些賤民們都有樣學樣,他們孛兒隻斤氏還如何維持黃金家族血脈統治草原的事實。

當年也先太師一度殺得黃金家族血脈凋零,直到達延汗手裡分封黃金家族血脈,才讓孛兒隻斤氏重新統治草原,那個明國百戶做的事情比也先太師更加可惡,這樣的明國人絕不能留。

“你回去跟博羅特那老東西說,三日後咱們各自發兵,我往西,他往東,拿下那明國百戶大營,財貨牛羊牲口,各憑本事,誰搶得多就算誰的。”

巴爾思知道博羅特不信任他,所以要去花武城會盟,可他也同樣信不過這老東西,與其勉強合兵,倒不如大家各自揮兵從東西兩麵夾擊那明國百戶的大營,他雖然要趟河攻打,可眼下正是夏季,那窟野河是枯水期,人馬泅渡過去也方便得很。

得了巴爾思的準信,那信使自是千恩萬謝地離開,待他走後,巴爾思身邊,幾個兒子都是上前道,“父王,那博羅特向來狡猾,萬一咱們發兵了……”

“蠢東西,咱們隔著河,想什麼時候打,還不是咱們說了算,那明國百戶的兵馬再強悍,難不成還能踏河衝過來。”

巴爾思喝罵著,他幾個兒子雖然都驍勇善戰,可著實沒什麼腦子,漢人有句話說得好,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這草原上缺能打的勇士嗎?

“父王教訓的是!”

巴爾斯幾個兒子被訓了個灰頭土臉,但都是不敢炸刺,隻是乖乖地應聲道,然後便歡喜地去整理自家兵馬,打算拔營西進。

……

離著駝山約五十裡的地方,陳升和張堅停下了隊伍,他們這趟隻帶了十個百戶的朔方軍出來,雖說也是仔細選過的,但到底是倉促成軍,那些牧民們單個都是很好的騎手,不少人射術還不差,隻是這過了五十人,百人,便是群烏合之眾。

“二哥既然讓咱們緩行,我看便不如在這附近就地練兵,隻使人盯著那駝山大營就是。”

高進留下的命令裡,自是叫陳升為主,張堅為副,但以治軍的經驗來說,張堅猶自勝過陳升,隻是張堅身上賭性很重,要是這十個百戶都是高家軍的精銳,便也由得張堅去捕捉戰機,臨機自決,可是眼下卻是群新成軍的牧民,打不得硬仗,便得求穩。

張堅自不會有意見,要是這趟他們帶了炮營,說不得還能硬破了猛克什力部的大營,可眼下十個百戶都是新兵,就連走上半天都能有人掉隊,還能指望什麼。

十個百戶的百夫長都是高進親自任命,但是更底下的十夫長便是由成軍的牧民們自行推舉,當然說是推舉,但是軍中向來以勇力稱雄,所以那些十夫長也是打服了其他人上位的,這些牧民裡的勇士質樸是質樸,可是在張堅看來,大多數都屬於腦子不好使的。

“綁著帶子的手便是左邊,左邊懂嗎?”

十個百戶拆分了開始訓練,陳升和張堅不教旁的,隻是讓沈光他們教會這十個百戶辨識左右,會識數,聽得懂命令,並且會嚴格執行命令就是。

呼和巴日,舔著乾涸的嘴唇,看著手下的十夫長們,喉嚨嘶啞地說道,“你們都知道猛克什力部和沙計部那些貴種們來是做什麼的,要是沒有都護,咱們全都要給那些貴種們當奴隸,過的日子連牛馬都不如。”

“今天,你們誰要是再連左右也都分不清楚,這個十夫長也彆當了。”

被呼和巴日目光掃過的幾個十夫長都是漲紅了臉,隨後便死命地把綁在左臂上的帶子死死地紮緊,然後繼續跟著這位百夫長的口令,不停地向左轉向右轉。

看著那些被呼和巴日們狠命操練的十夫長,張堅心中總算鬆了口氣,這些家夥雖然愚笨,但是勝在堅毅能吃苦,分不清左右沒關係,往死裡練身體自然就明白了。

“說起來,蒙古人確實能戰,這沿邊的官軍裡韃官韃兵可不少。”

張堅不由感慨起來,蒙古人確實是極好的兵源,說起來九邊的不少將門其實都是蒙古人出身,就是朝廷的勳貴裡也有將近兩成多其實都是蒙古人,隻不過彼輩早已漢化。

眼下高爺立了這朔方部,軍民兩分,編戶齊民,還打算等安穩下來後,教那些牧民們識字數數,種草耕田。落在張堅眼裡,這便是把河套蒙古諸部都當成了征兵的地方,而且這些蒙古人對餉銀沒什麼概念,隻需關牆內隨處可見的各色貨物發於他們,便能叫他們心滿意足。

“古北寨周邊那些村寨,當初二哥收攏那些逃戶時,很多其實都是取了漢名會種地的韃子,如今他們也是咱們高家軍的老兵,無人再把自己當韃子看待。”

陳升看著呼和巴日他們用生硬的漢話喊著“左右”,亦是笑著朝張堅道,“二哥說過,等什麼時候朔方部的韃子們都能說漢話,寫漢字,過上安定的日子,便是他們信著長生天,念叨成吉思汗的功績,其實也和咱們漢人沒什麼兩樣了。”

“高爺的胸襟氣度,確實不凡。”

張堅說的是真心話,邊軍裡不說那些韃官韃兵,將門裡養韃子家丁的不在少數,可是都做不到高爺這般,視漢蒙為一家,河口堡有的,朔方部也會有,他都想不到兩三年以後朔方部會是個什麼情形,不過他能肯定的是,隻要叫朔方部在這裡立足了跟腳,河套諸部的敗亡便隻是個時間問題。

……

就在陳升和張堅停下練兵的時候,窟野河畔的大營裡,侯三已自領著那些十戶長們給他們安排了活計。

老爺不在,大營的安全便是最緊要的!

侯三心裡繃著根弦,當年被擄去草原的經曆讓他有著很嚴重的不安全感,高進這位老爺帶兵剛走,他便瞧著這偌大的營盤處處都不安全,更何況朔方部那麼多人口,那麼多牛羊馬匹,要是萬一有個閃失可怎麼辦?

於是侯三調動了所有能指使的青壯,直接在營盤最外牆,建了好幾座望樓,又用拆掉的木筏在外圍立了營寨,同時自讓留守的家丁隊和那五個百戶的朔方軍安排營地的值守巡邏。

在古北寨,侯三從自家老爺身上學會了件事情,那就是要讓人乾活,就得給好處,千萬彆覺得人家就合該給你乾活,所以他讓那些十戶長們動員青壯做這些多出來的體力活時,直接拿出了貨物抵做工錢。

結果就三天功夫,那繞了大營一大圈的營寨便立了起來,像模像樣的,到了晚上,牧民們自趕著牲口回營寨裡休息。

而隨著和古北寨通過木筏不斷轉運交換物資,這大營裡的變化也不小,首先便是如今絕大多數牧民家裡都用上了煤爐生火,而不是像過去那樣燒牛馬駱駝的糞便,又或是去砍伐附近草甸裡的灌木林。

光是燃料這塊,就足以讓朔方部的牧民們感受到文明帶來的好處,所以他們也樂意按著侯三的吩咐,將牛糞羊糞用去肥地種牧草,同時分欄圈養羊群,不再是趕著羊群到處跑。

侯三帶來的夥計們則是手把手地教那些十戶長們識字認數,又教他們如何割草喂羊,雖說這割草比起放羊來要累得多,很多牧民一開始還怨聲載道,總覺得祖輩們都是世代遊牧過活,可是當侯三說隻有割草喂羊才能從他那裡換到煤炭做燃料生火煮飯燒水後,便是再懶的牧民也都樂意按著各自的劃區去割草喂養牲口。

畢竟享受過煤爐和煤炭做燃料帶來的方便和好處後,牧民們都曉得該做什麼選擇,有了煤爐他們便可以長時間燉煮肉食直到酥爛,也能隨時燒水煮茶,更不用說都護還有命令,不許他們喝生水。

高進帶來的貨物和物資,直接讓朔方部的那些牧民或被動或主動地開始接受各種有悖於他們遊牧傳統的改變,雖說大家都對那種植牧草飼養牲口存疑,可是也沒人會和煤爐煤炭這樣的好東西過不去。

於是整個大營裡,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男人們自去外麵的草甸割草,半大的娃娃們則是去附近的土裡捉蚯蚓捉蟲子,女人們在羊圈裡薅羊毛,然後將其清洗乾淨用來換取些雜貨。

就當侯三以為這樣的平和日子能一直過下去的時候,河對岸的牧民們帶來了壞消息,離著他們五十多裡的地方出現了大股的馬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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