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大義道理(1 / 1)

朔明 特彆白 1866 字 24天前

單英跪伏在地,始終沒有抬頭。

四周之人,幾乎個個都麵露鄙夷,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可單英高呼請降後,卻殺了同伴做投名狀,便是他手下的家丁們亦是是同樣不齒他的無恥行徑。

高進將眾人神情儘收眼底,心裡卻感歎這個單英是個狠人,竟然把自己所有的後路都絕了,從今以後隻能依附於他做他高進的孤臣,否則有的是人欲殺他而後快。

“阿升,還記得我常說的那句話嗎?”

陳升愣住了,但見到自家二哥看向那跪伏在地的小人時,毫無殺氣,便知道是哪句話了。

“物儘其用,人儘其能。”

“沒錯,我知你們都不喜此人,可此人有用,我當用之。”

高進看向眾人,他麾下厚顏無恥的小人不是沒有,比如沙得刁就是,可沙得刁充其量就是個狗頭軍師的水平,比起眼前心機手段狠辣決絕的單英差了許多。

經曆得多了,高進早就明白有光必有影的道理,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他今後要走得更遠,手下必然要有單英這種人。

“二哥,這種人心思太狠毒,哪怕今日降服,他日必會噬主……”

陳升壓低了聲音,他不否認單英這人放眼神木堡,也算是難得的人才了,可越是如此,他越害怕此人他日反複。

“阿升,其人不過鷹犬之姿,若反噬,殺!”

看著已經做了決定的二哥,陳升沒有再說什麼,他相信二哥不會養虎為患,更何況縱使這單英是虎,也不過是殺頭大蟲罷了。

“單百戶,你起來吧!”

高進終於看向跪著的單英,其人身上兩處刀傷仍舊淌著血,若是不醫治的話,怕是血都要流乾,性命不保。

“謝高爺。”

單英強撐著站了起來,絲毫不理會四周那鄙夷的目光,他隻是最底層的軍戶幼子出身,從小被長兄當成牲口使喚,他能當到如今的百戶,全是他用這條賤命拚出來的,什麼仁義道德都是狗屁,無毒不丈夫,在這弱肉強食的世道,他若不夠狠毒,不夠陰險,早就是關牆外的一堆爛骨頭。

“老沙,你帶單百戶去包裹傷口,待會一起去正堂議事。”

沙得刁沒想到,眾人裡高爺誰都不挑,唯獨選中他去和那單英打交道,正所謂同類相斥,哪怕他也是單英這種說賣朋友就賣朋友,眼都不眨一下的人,可他不會直接捅刀子殺人啊!若是可以,他希望被他出賣的朋友,到死都不知道是他出賣的。

總而言之,他沙得刁心裡還是有底線的,哪像這個單英,分明就是頭野獸!

可是上命難圍,哪怕沙得刁再厭惡單英,但仍舊是強笑著接下了這份活,“是,高爺。”

“老魯,把楊夫人和兩位公子放了。”

當楊春看到妻兒平安無恙地回到身邊,就差跪下給高進磕頭謝恩了,那些丟了兵器的披甲家丁也全都老老實實地俯首就擒。

呼延平呆愣愣地看著高進手下那些扛著鳥銃的家丁,他這呼延姓氏,按族譜是能追溯到前朝炎宋名將呼延讚,他也向來以此為傲,更是鑄了兩根精鋼鐵鞭自勉,可是這世道任你本事再高,便是願意給人做狗也未必有出人頭地之日,他無奈之下也隻能潔身自好不叫祖宗蒙羞。

可即便隻是區區百戶,呼延平依然自傲於他這身武藝,可今日親眼看到那鳥銃手抵近射擊,任你有霸王之勇又有何用,還不是命如草芥。

對於這呼延平,高進早有耳聞,劉循便曾告訴他,神木堡下十個百戶,這呼延平向來自負武藝高強,不怎麼鳥那徐通,可偏偏徐通又離不得這呼延平,但凡駱駝城召集大軍,神木堡若出兵,他是必用這呼延平為先鋒的。

要是按著呼延平的功勞,早該升遷了,可卻一直都窩在紅寺兒當個百戶,便是徐通從中作梗,所以高進對這呼延平是頗有好感的,實在是這年頭遇到個不喝兵血的軍將實在是太難得了。

“呼延兄。”

見到呼延平盯著那些鳥銃手直看,高進輕輕喚了聲,才讓呼延平回過了神。

“敗軍之將,何敢言勇,高百戶,您這聲呼延兄,某擔當不起。”

即便降了,呼延平依然有自己的傲氣,他隻是不願手下家丁白白死在這裡,那太不值。

“呼延兄治下,也可稱一聲安居樂業,高進佩服的是呼延兄能保境安民,善待百姓。”

邊地的實封百戶,對於治下百姓稱得上是生殺予奪,呼延平所在的紅寺兒,百姓交的稅糧不比其他地方少,但除此以外便再無其他苛捐雜稅,若遇到災荒,呼延平也會開倉放糧,所以哪怕為人嚴厲,可治下百姓仍舊感念其恩德,河口堡盛名在外,依然無軍戶逃亡。

呼延平驀然看向說話時滿臉誠懇的高進,對於這位高閻羅,坊間傳聞眾多,他本以為這是個野心勃勃的梟雄人物,今晚所見所聞,莫不如是,光憑他能放過單英,就叫他心中難生好感,可是這樣的話怎麼能從這個高閻羅口中說出來。

內心矛盾下,呼延平閉口不語,高進不以為意,可是他這番舉動卻是讓高進身後眾人不滿,尤其是張堅,他最是討厭這些自命清高之輩,既然當了降將就該有降將的自覺,充什麼好漢!

“雙鞭使得不錯,改日等你傷好了,可敢與某分個高下。”

見高進讓人送呼延平下去休息,張堅終究還是忍不住上前道。

呼延平不知張堅是誰,但仍是對著麵前約戰的桀驁青年,怒目而視道,“何需改日,要戰便戰。”

“好好,來,……”

張堅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莫看他平時陰沉,可是能動手的時候,他都是不屑用口的。

“阿堅。”

高進喝住了張堅,他多少能猜到張堅的幾分心思,大家都是降將,他自然看不慣呼延平那等做派,隻是他清楚以張堅武藝,怕還真不是這呼延平的對手。

呼延平那對精鋼鐵鞭,尋常兵器碰著就斷,擦著就麻,張堅使得輕刀,隻要挨上一下,就得當場趴了。

張堅悻悻而歸,呼延平也未領高進的情,隻是自跟著那得了高進吩咐帶他下去的家丁離開。

“高爺,這呼延平這般桀驁難馴,隻怕日後是個隱患,倒不如殺了。”

張堅不是良善之輩,而且他看這呼延平對高爺成見頗深,想到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覺得留著這呼延平是個破綻,反正有單英和楊春他們幾個足夠做局了,於是便徑直道。

看著認真的張堅,高進倒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清楚張堅這是既為公也為私,不過他並不是那種沒有器量的人,於是笑了笑道,“阿堅,這呼延平固然桀驁,但也是條真漢子,這種人一諾千金,可欺之以方,你無需擔心他日後會告密。”

“高爺寬仁。”

若是換了旁人,張堅自不會把這樣的話當真,可眼前這位高爺,是他唯一看不透的人,野心勃勃,胸懷天下,有時候可以不擇手段,但有些事情上卻有堅守的原則和底線,這也是他逐漸真心為之效命的緣由。

“老師,還是你去看著他吧,待會兒也不必帶他來議事了。”

高進朝身旁的程衝鬥道,這呼延平看著像是個武癡,想來以這位老師的武藝和名頭,還是能和他說上話的,他也不需這呼延平為他效命,隻要不壞事就行了。

待程衝鬥離去後,高進方才看向身邊仍舊有些不忿的眾人道,“咱們又不是那梁山大寨,我也是不是那及時雨宋公明,要什麼人都納頭就拜的。”

“老爺說的是,那呼延平有眼不識真佛,活該他一輩子蹉跎。”

魯達在邊上笑了起來,呼延平這樣的莽夫,他見得多了,武藝再高強有個卵用,難遇明主,上陣也就是當炮灰的命。

這時候整座百戶府都被平定下來,高進去了正堂,楊春安撫妻兒後,自和另外兩個百戶,一起到了正堂後,都是齊齊跪倒在地上道,“高爺活命之恩,我等無以為報,今後唯以高爺馬首是瞻,願效犬馬之勞。”

形勢比人強,更何況高進做事有分寸,既未趕儘殺絕,也未盛氣淩人,楊春三人私下商量後,決定索性投靠高進,頗有幾分沙得刁那“喪事喜辦”之風。

“楊百戶,你們既然願意投靠我,那以前種種,一筆勾銷,我高進做事,向來公道,你們跟了我,我也不會叫你們吃虧。”

對於楊春三人,高進也不是說笑敷衍,人不可太儘,事不可太儘,凡是太儘,緣分勢必早儘。他沒有鯨吞神木堡的實力,便該做事留一線,楊春三人,亦能人儘其用。

“謝高爺。”

見高進沒有虛言推諉,而是一口答應,楊春三人才算真正放下心來,誰都清楚,他們先前那所謂的聯手對付高進就是個笑話,如今這場爭鬥落幕,接下來最緊要的便是如何收場,畢竟這可是死了四個百戶,不是一個兩個。

徐通這個上司樂於見到他們和高進相鬥,可死了四個百戶並數十披甲家丁,那是足以叫整個千戶所傷筋動骨的折損,而且以這個上司那豺狼般的性子,多半會借機安插他的親信來接任百戶,而他們也難逃被牽連的命運。

“高爺,不知道您接下來打算如何跟神木堡……”

楊春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高進麾下的兵馬他們都是親眼見識了,整個神木堡加起來怕是都不夠這位高爺打的,三人心裡麵徐通這個上司似乎也沒那麼可怕了。

“神木堡裡,沒什麼好交代的。”

高進冷聲說道,接著他站了起來,負手走到堂前,這時黎明已過,魚肚白的天邊,旭日東升,陽光灑落,披在他的身上,叫跟在他身後的楊春三人亦是心生敬畏,隻唯唯諾諾道,“我等但聽高爺吩咐。”

“千戶徐通,世受皇恩,卻不思報效朝廷,狼子野心,勾結摩天嶺白蓮教餘孽,圖謀造反,私下召集我等,欲脅迫我等從賊,幸有單英百戶迷途知返,向我等示警,才讓我等擊殺林順、韓通、崔盛、石囂這四個附逆的叛賊。”

高進頭也不回地朗聲說道,隻聽得楊春三人臉色如走馬燈變幻不停。

“我話說完,你們誰讚成,誰反對?”

轉身間,高進俯視著已然拜倒在地的楊春三人,輕笑著開口問道。

“我等願隨高爺鏟除逆賊徐通!”

“我等與徐賊誓不兩立。”

楊春三人義憤填膺地高呼起來,臉上神情肅穆,仿佛徐通真的圖謀造反,神木縣危如累卵,他們則是公忠體國的朝廷心腹、國家乾城,誓要為國儘忠,鏟除逆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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