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接下來這一陣……”
看到賊軍陣中有單騎奔出,求戰心切的楊大眼話未說完,就先策馬,隻是他剛動,高進手中的長矛已經攔住了他,“阿升,你去,記得陪他多玩會兒,打精彩些!”
前麵兩陣,不論是魯達還是張崇古,下手都太狠太快,至於接下來的鬥陣,那是壓根沒法做手腳的,所以高進讓陳升上去,就是要看看對麵賊將究竟想做什麼。
“二哥放心,我曉得該怎麼做!”
陳升精神一振道,這騎兵生死對決,其實沒那麼多花俏,更加不可能像話本裡那樣動不動就是大戰三百回合,除非雙方配合互相演戲,楊大眼這廝手腳沒個輕重的,不是個會演的。
……
城頭上,來遲的範秀安上來後,正趕上鬥將的第二陣,隻見一個回合,那賊將就被打落馬刺死,看得有些發愣,而隨他來的兩個馬隊統領更是瞪大了眼珠子,他們都是識貨的,那張崇古使得這回馬槍,打死他們都是使不出來的。
眼下看著這第三陣鬥將,城頭上的人也都越發期待起來,倒是木蘭遠眺著賊軍大營方向,方才她可是看到有一隊賊軍離陣回營。
“老董,其他三處城牆,守備兵力可夠?”
“大娘子放心,其他三處城牆俱有兵馬箭樓,賊軍就是大舉進攻,咱們也來得及調兵支援。”
董步芳中氣十足地答道,木蘭來的時候,給他帶來了總旗官服和腰牌告身,叫這個老軍漢對高進恨不得能以死相報,這古北寨四麵城牆的防禦都是他親自把關安排的人手。
木蘭點點頭,既然城防無虞,那接下來便是看那賊將的打算了,這時候城垛後麵,鄭瘸子和鄭大彪檢查完了十座裝填完的虎蹲炮,他們這裡真正稱得上老炮手的就鄭瘸子,總共才教了這麼些天,底下的炮手們沒把火藥發藥裝錯量就行,至於調試這火炮的俯仰角度,全靠鄭瘸子的經驗把關。
這時候城外兩軍陣前陳升已和那賊將交手,隻兩人照馬對麵時都各自留了手,陳升是藏拙,那賊將則是留有餘力應變,於是這一來一回後,雙方駐馬,在馬背上槍來矛往,乒乒乓乓打得好不熱鬨。
生死鬥變成了兩人鬥花槍,落在高手眼裡這便是切磋或者說是演戲還差不多,可是架不住兩人你來我往地打得精彩,城頭上高家軍的那些青壯哪懂這些,先前那兩陣還看得他們一愣一愣,眼下這才符合他們想象裡的陣前鬥將。
這時候,侯三自讓人把那麵舊軍鼓送上了城樓,隻是看著正在那裡唱戲的陳升,木蘭也懶得去擂鼓,隻是把注意力放在遠處賊軍大營的方向。
兩軍陣中,陳升和那薑統領你來我往地打了差不多有八十個回合,雖說大家都留手收力,可是胯下戰馬哪裡還支撐的住。
一槍架住那賊將,陳升開了口,“下馬打吧,不然的話馬就要廢了!”
“好。”
薑統領收槍撥馬,見陳升果然下馬,也從鞍上下來,兩人繼續持槍相鬥,不過打到這個份上,兩人已經純粹是在假打了,看著雪塵飛濺,槍矛飛舞,可是卻少有幾下硬碰硬的。
這時候賊軍後方,已有大片大片的雪塵卷起,站在城頭眺望的木蘭看到這一幕,一點也不奇怪,眼下離徹底天黑還有個把時辰,那賊將若是個賭性大的,窺探虛實後說不定便會大舉攻城。
城腳下,高進也看到了賊軍身後的聲勢,接著便放聲長嘯,於是原本留手的陳升猛地一槍突刺,既快又狠,要不是那薑統領身上穿了重甲,這一槍就能廢了他,可饒是如此他還是肩膀上被紮了記狠的。
吃痛之下,薑統領直接棄矛而走,口中一聲呼哨,邊上戰馬便奔到他身邊,他咬牙騰躍間翻身上馬後便死死伏在馬背上朝著身後本陣逃去。
賊將逃得那叫一個乾淨利索,讓陳升都追殺不及,等他同樣用口哨喚馬之後,那賊將已經逃出了二十多步遠,要是換了楊大眼,隻怕早就策馬直追上去,可陳升不同,他性子沉穩,知道二哥說的鬥將鬥陣,本就沒有指望賊軍會守規矩。
眼下既然追不上,又何必徒然耗力!陳升撥馬而回,這接下來的鬥陣,他覺得怕是懸了,對麵賊軍顯然又有大股兵馬趕到,那賊將怕是未必會同意繼續。
……
賊軍陣中,沙得刁到了張堅身旁道,“前軍那些賊骨頭我全帶來了,你就是讓他們現在去攻城也沒問題!”
鳥為食亡,人為財死!
賊軍裡那些綠林賊匪都是因為那句“四海貨棧、金銀滿倉。”的傳言而來,哪怕張堅這一路上總算樹立了些許威望,但他們多少都擔心會被當成炮灰,可如今張堅領著那些將門家丁殺到了古北寨城下,反倒是叫他們坐不住了。
“另外三處城牆守備如何?”
張堅看著遠處城牆上陣列森嚴,還擺了火炮,不相信其餘三處城牆也有這等規模的兵力。
“已經派人去了,一會兒便有消息。”
沙得刁答道,然後看著那倉惶逃回陣中的薑統領道,“剩下的鬥陣,還和那高閻羅比麼?”
“鬥將連輸三陣,還比個屁!”
張堅忍不住罵了起來,這高閻羅手下兵馬豈止一個百戶,雖說這騎兵估摸著就眼前這五十騎的樣子,但他娘的都是無比精銳的驍騎,他這邊就是派五十騎出去鬥陣,估摸也是個輸,如今前軍已至,他傻了才會繼續鬥陣,徒損士氣。
……
“二哥,這鬥陣怕是比不了了?”
“這賊將也不傻,咱們這三陣贏得太利索,他們怕了!”
看著認真起來後隻一合便傷了那賊將的陳升,高進朝四周的夥伴們高聲說道,雖說不能試試那些將門家丁結陣作戰的成色,可他們這邊的士氣也調動了起來。
“高爺說的是,那些賊廝鳥怕了,不敢和咱們比了。”
張崇古是高進麾下最知兵的,他怎麼也是在正經武學裡讀過兵書戰策,知道這鬥將贏了,隻是場麵上漂亮,可真要和對麵那兩百左右的將門家丁對上,他們毫無勝算。
高進帶著眾人往後退到了城牆上十門虎蹲炮射程範圍內,對麵賊軍陣中也多了數百人,大半數都是騎兵,剩下的則是扛了用麻繩綁住的爬梯的步卒。
抬頭看了眼已然開始西沉的太陽,高進也不禁驚訝於這些賊軍的貪婪,他們居然連修整都不等,還真想著要一口氣打下古北寨。
……
“那高閻羅不是要比鬥陣嗎,和他比!”
張堅突然的話語讓沙得刁愣住了,剛才還在說比個屁,怎麼眨眼間就改主意了,“沙副將,還是你去說吧,告訴他們,隻要纏住對方便行,我自讓那些賊骨頭攻城。”
沙得刁知道張堅要乾什麼,他是要讓那些賊骨頭去稱量稱量這城牆上的虛實,那十門火炮究竟是做擺設的樣子貨,還是真家夥。
至於那派出去的五十騎家丁,怕是會折損不小,當然這也是免不了的事情,沙得刁很快便和七家的家丁頭子談妥,他們挑選精銳去和高閻羅纏鬥,當然要是見機不妙,他們隨時都能撤離。
……
“二哥,你看。”
高進也看到了對麵賊軍陣前出列的將門家丁,那一排橫列看上去差不多有五十騎左右。
勒馬停下,高進看著對麵亂糟糟的賊軍本陣,猜到了賊將的用意,這是要用這五十騎來摸清他們的虛實。
所有人都看向高進,說實話繼續鬥陣沒人害怕,可是賊軍對麵黑壓壓的那一片騎兵駐馬停在那裡,就是種威懾,誰也不敢肯定,雙方照麵衝鋒後,賊軍會講規矩。
就是莽撞如楊大眼也知道,一旦賊軍反悔,他們鬥陣時再派馬隊,那他們便要被前後夾擊,就算到時候能突圍而走,但必有折損。
“他們想打就打,天底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
高進笑了起來,剛才賊軍那敵將跑了後,對麵可是半點聲響都沒有,顯然是如今大營援軍到了,才派出家丁來搦戰鬥陣。
兵不厭詐,戰場上你死我活的事情,誰會和你講信義,高進壓根就沒有理會對麵那些家丁們的挑釁,隻是泰然自若地帶著眾騎到了城牆上火炮和弓箭射程能遮蔽的安全距離內,那些將門家丁若有膽子,便來城牆腳下和他們鬥陣。
遠處看著並沒有帶兵馬向前的高閻羅,仿佛渾然忘了先前所謂的先鬥將再鬥陣,張堅的眉毛擰在了一塊兒,這高閻羅不是英雄了得嗎,怎麼也這般膽怯無恥,占了便宜就跑。
“傳令,讓他們逼上去。”
事已至此,容不得張堅避讓退縮,後麵已經整隊完的那些賊匪可就等著那些將門家丁打這頭陣,這樣他們才會死心塌地的去全力攻城。
於是原本隻是列隊出陣緩緩前行的五十騎將門家丁開始策馬小跑,衝著高進他們停下的騎隊直衝而去。
對方大陣裡兵馬未動,高進盯著前方衝過來鬥陣的五十騎將門家丁,看向四周被撩撥起戰意的眾人道,“五騎一隊,列陣出戰!”
既然賊軍有膽子衝到城牆近前和他們鬥陣,高進自然沒有理由避戰,隨著他的號令,平時練習牆式衝鋒的眾人,很自然地五騎一組,緊緊地挨在一塊,直等賊軍距離拉近到三百步,才會同樣策馬衝鋒,這樣他們便能將鬥陣的距離控製在城牆上火炮和弓箭能遮蔽敵軍援兵的範圍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