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進跟著班頭去了他們試用水泥的地方,屋子裡地上擺了好幾張用木框固定的水泥板,上麵的凝固程度不一。
“咱們按著高爺您給的方子燒了第一爐水泥後,便拿來試,隻是這水泥的凝結速度最慢,後來小的們便琢磨也許是這比例裡有些講究,便試了好多回。”
高進給這些匠戶們水泥方子的時候,隻說是從書上看到的古方,未必做得了準,本就鼓勵他們多試驗,實踐出真知嗎!
結果這些匠戶,還真就把心思全都放在了這水泥上,他們不但改變了那些原料的配比,甚至還調整了配方,結果給他整整弄出了從一號到八號共八種水泥配方出來。
但是裡麵真正最實用的還是他們剛剛搗鼓出來的八號水泥,凝結成塊的速度和高進印象裡的水泥已經很接近了,至於堅硬和牢固程度則還是有待測試,但左右無非是往裡麵添加彆的東西。
“你們做的很好,該賞!”
高進萬萬沒想到,這些匠戶還真把水泥給他燒出來,而且還弄懂了部分原理,說起來他給的水泥方子,裡麵摻了廢鐵渣和煤渣,其實算是特種水泥,抗腐蝕耐磨性要強過普通水泥,結果他們還通過刪減原料,搗鼓出了普通水泥出來。
“老李,你記得,等會去帳上支五十兩,這幾位燒製水泥的師傅共三十兩賞銀,剩下的你問下師傅們,按照各人的表現定個規矩,把賞銀分下去。”
有功賞,有過罰。這是高進親自定下的規矩,這些匠戶搗鼓出了能實用的水泥配方,對整個河口堡接下來的建設來說,都是大好事,自然該重重有賞。
“是,高爺。”
跟在高進身邊的李老根聽到這又是五十兩花出去,不免有些心疼,隻是木蘭這位主母不在,老爺要花錢,誰能勸得住。
“你們試出來的水泥配方,可有叫旁人知道?”
既然燒出了能用的水泥,高進雖然會大規模使用,但是並不打算流出去,起碼在他把整個河口堡修建得固若金湯前,他是不會把水泥拿出去發賣換錢的,所以這保密的工作便得做踏實了。
“高爺放心,那揀洗烘乾研磨的活,咱們雖然讓底下工人幫忙做了,但是這調配比例增減原料,都是咱們幾個一起琢磨弄的,絕沒有旁人清楚。”
負責的班頭拍著胸脯說道,這燒水泥前的諸多步驟都是辛苦活,他們才讓燒磚場的工人們分班輪次做的,除了他們幾個,其他人連水泥是什麼都不知道。
“好,既然你們把水泥燒出來了,接下來便單獨建個水泥場,這磚場你們輪流管著就是,給我把精力都放在那水泥場裡,等冬雪化了開春以後,我要這水泥夠用,能把通往回龍灣的大路給鋪好。”
“高爺,若需要這麼多水泥,這粘土倒是不缺,隻是這石灰石怕是不夠用。”
“另外這磚場燒磚需要用煤,這水泥場也需要用煤,按著眼下堡寨裡的庫存,同樣不夠用。”
見高爺要他們接下來全力燒水泥,那班頭和幾個匠戶剛拿了賞銀,乾勁十足,可是也不敢胡亂誇口,直接說了難處。
“這些你們不用擔心,我自會著人采買,總不會短缺了你們,不過眼下還不急著大規模燒製水泥,你們再多試試其他水泥的配方,看看有沒有更好的。”
高進看著班頭和幾個匠戶說道,他現在覺得這人手又不夠用了,接下來無論是養豬場還是那燒磚場、水泥場、鐵匠鋪都需要勞力,另外他還需要足夠的武力來保障這些產業,眼下河口堡兩千多的人口壓根就不夠用。
“高爺,小的們必定竭儘全力,燒出更好的水泥。”
那班頭連忙高聲說道,誰都知道高爺大方,那三十兩賞銀,他和幾個同伴平分,每個人都能拿六兩銀子,這都抵得上他們過去乾上半年了。
“記住,這水泥今後是我河口堡的利器,不能外傳,誰若是把配方傳了出去,就彆怪我心狠手辣了。”
高進看向班頭和幾個匠戶,醜話還是說在前頭的好,他不吝惜賞賜,但是同樣也會重罰犯了錯的。
“高爺,這方子咱們死都不會說漏了嘴,您放心就是。”
匠戶們神色鄭重地說道,他們都是受了高爺大恩的,那種吃裡扒外的事情,誰做了誰便是畜生,他們也就差賭咒發毒誓了。
溫言寬慰了幾句後,高進離開了這燒磚場,眼下河口堡的建設都已經起來了,他能做的也就是查漏補缺,然後等著木蘭回來,還有範秀安的消息。
……
神木縣東三十裡,是一處繁華的小鎮,這小鎮之所以繁華,便是因為這鎮上有大豪鄭氏,家裡童仆過千,給鄭家種田的佃戶差不多占了鎮上的一半人家。
鎮上的產業大半也都是鄭家的,即便是寒冬臘月,這鄭家開的酒肆仍舊熱鬨無比。
男裝打扮的木蘭,進了那鄭家酒肆時,原本正自喝酒說笑的閒漢們都是忍不住看過來,實在是木蘭雖做男裝打扮,可她又不是長得五大三粗的那種醜女,隻需仔細看便知道她是女子。
有幾個輕浮的閒漢,本待要撩撥幾句,可是叫木蘭那冰冷的眼神一掃,就被嚇到了,更何況木蘭身後還有好幾個阿弟跟隨,更是叫酒肆裡的眾人不敢造次。
“掌櫃的,打兩壺燒刀子,咱們的馬放你這兒,好生喂起來,小菜你看著上。”
木蘭大馬金刀地坐在了空著的桌上,然後一錠碎銀扔道了櫃台上,那原本還半眯著眼的掌櫃看到那足有半兩多的碎銀,立馬麻溜地從櫃台裡出來了,然後吆喝起夥計來,“還杵在那做什麼,趕緊招待貴客!”
這鄭家鎮,木蘭來過好幾回,不過那時候她都是跟著阿大來的,那掌櫃的到了跟前,方才認出木蘭來,於是堆著笑臉道,“原來是魏姑娘,您可是好久沒來了,怎麼這趟魏爺沒來?”
高進雖然闖出了高閻羅的名號,可是河口堡易主,高家商隊遭了毒手的消息並未傳開,這掌櫃的過往和魏連海也有幾分香火交情在,他許久不見魏連海,也是有些奇怪。
“我阿大不在了。”
“哎,您看我……魏姑娘您可千萬彆……”
掌櫃的怎麼也沒想到,魏連海那種有九條命的老江湖居然就這麼沒了,一時間他頗為尷尬地杵在那裡,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阿大他們是在塞外遭了馬賊毒手,這仇我家少爺已經報了。”
聽著木蘭的話,掌櫃的更加驚訝,敢情那高家商隊老一輩都折在了塞外,這時候他猛地想起前段時間那從古北寨來的客商傳的那位高爺高閻羅的名號,不由道,“那位高閻羅是你家少爺?”
“正是我家少爺,不過如今該稱老爺了。”
木蘭在那兒答道,她和掌櫃的說這番話倒也不是全無目的,而是那位和阿大有舊的鄭瘸子是個酒鬼,但凡有幾個閒錢便會來這酒肆裡買醉,她若是貿然上門,難免尷尬,倒不如借這位掌櫃之口好叫這鄭瘸子提前有個準備。
“我家老爺如今已是河口堡的百戶,這趟我過來,是來尋訪阿大他們的故舊……”
掌櫃聽得唏噓不已,高家商隊雖然規模不大,可在這神木堡裡還是有些名聲的,那高大蟲為人慷慨大方,任誰見了都是要挑拇指稱一聲好漢的,隻是沒想到居然也折在了塞外那些馬賊手裡。
想到當年高家商隊在酒肆裡動輒豪飲的場麵,掌櫃的也不由追憶起來,眼眶微紅了些,說起來那高大蟲也是曾經有恩於他,隻是人家未必記掛在心上,而他卻也沒了報恩的機會。
在酒肆裡吃過飯食後,木蘭也沒急著去尋那鄭瘸子,老爺日後要大用火炮,這炮手自然不可能隻得一個鄭瘸子,雖說阿大說過這鄭瘸子當年乃是有名的炮手,可畢竟瘸了條腿,又這麼多年過去了,天知道他還剩下幾分本事,所以木蘭自是要另外再尋幾個炮手拐回河口堡去。
“木蘭姐,這鄭家鎮還有彆的炮手?”
跟著木蘭出來的沈光忍不住問道,這趟木蘭姐出來拐人,二哥放心不下,自是派了沈光和另外幾個夥伴隨行保護,隻是年紀最小的沈光倒是成了領頭的。
“你莫小看這鄭家鎮,那鄭老太爺當年也是做到過指揮使的,這鄭家如今是神木堡下麵最大的豪強,可不隻是因為這層關係。”
出了酒肆後,木蘭見沈光他們都頗為疑惑,便為他們解釋起來,原來這鄭家除了官麵上有人,黑白兩道通吃且不說,最關鍵的便是鄭家的私兵可不少,而且不少都是當年參與過平定播州之亂的老卒,要不然鄭家能霸占大半個鄭家鎮,連徐通這個神木堡的千戶也隻能睜隻眼閉隻眼,全當沒有鄭家這坐地虎。
“那些當年參與播州平亂的老卒裡,總有幾個炮手,到時候咱們先上門探探情況,至於那鄭瘸子,晾他幾天再說。”
想到當年阿大被那鄭瘸子氣得跳腳,最後不歡而散,木蘭便決定不能慣著那鄭瘸子,先看看能不能招募到其他靠譜的炮手再做計較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