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動,那剩下的兩名騎馬賊人也都是發了狠,直接用短刀插在馬臀上,刺激得胯下馬匹發狂,朝著高進疾衝而去。
高進想都未想,右手持矛,半側身跨步間腰胯發力,竟是把自己那杆長矛當成了投矛擲了出去,隨著破空的呼嘯聲,長矛徑直穿透了跑在最前麵那賊人的馬匹胸部,劈開的血口足有尺長,戰馬哀鳴間轟然倒地,那賊人也朝前摔飛出去。
這時候高進已然拔刀出鞘,迎上了洶湧而至的第二名賊人,幾乎是能感覺到撲麵而來的勁風,高進眼都不眨地從雪地裡跳開半步,幾乎是在分寸毫厘間躲過了那賊人的迎麵一刀,矮下身形的瞬間,長刀砍過了底下的馬腳。
高進從蹲著的雪地裡迅速起身回轉,隻見沈光已經了結了第一個從馬上摔飛的馬賊,這個阿弟看著精瘦,但是這抓時機的能力卻是極強,用刀更是有幾分木蘭的影子,又狠又毒。
“我殺了你!”
馬腿被削後摔落馬下的那名馬賊看著沈光從同伴脖子裡拔刀的場麵,頓時紅了眼,嘶吼著揮刀朝沈光殺去。
“噗!”
那馬賊直往前跑了幾步,胸前一口刀尖捅出,他死不瞑目地睜大著眼睛,嘴裡滿是血沫,可是卻沒力氣再說半個字。
高進從後麵一腳踹翻那賊人,手裡的長刀帶起一蓬鮮血,看著刀尖處崩了米粒大小的缺口,高進不由有些心疼,這口刀是他祖父傳下來的,雖然不是什麼寶刀,但也是口利刃,更重要的這是高家的傳家物。
除了刀尖崩了缺口,就連刀身也彎了些,高進打定主意,等這趟完事回了河口堡就把這口刀供起來,另外找匠人打幾口能破甲的厚刃刀,對付這等身著甲胄的賊人,快刀不耐用。
……
麻胡子那邊,王鬥本以為能一舉衝散那些落馬的賊人,卻沒料到這些賊人下了馬後依然凶悍至極,他們沒人使長兵,都是斧錘鞭鐧這些重家夥。
王鬥原本想用騎槍刺翻一個賊人,卻沒想到那賊人仗著身上甲胄,主動上前拚著挨了一槍也將他打落馬下,要不是身上魚鱗甲足夠厚實,裡麵還有層厚實的牛皮甲,王鬥估摸自己挨得那記鐵鞭能把他腰打斷。
“直娘賊,敢和俺耍橫!”
落馬的王鬥紅了眼,想他跟著二哥橫行塞外,何時吃過這等虧,要不是甲胄堅固,他怕不是要交代在這兒。
那挨了王鬥騎槍,腰腹裡被穿了個口子的賊人也著實凶悍,一手捂著漏出的腸子,單手揮舞鐵鞭仍舊和王鬥對拚廝殺。
王鬥不敢硬拚,他手上的刀太輕,被那鐵鞭砸實了就是刀斷人亡的地步,一連退了好幾步,那賊人鐵鞭使老,牽動了傷勢,打了個趔趄,才叫王鬥尋到機會,閃身進步,戚家刀裡的殺賊勢抹了那賊人的喉嚨。
先殺一人後,王鬥放眼看去,隻見同伴們居然被那幫賊人都給逼下了馬,正在步戰廝殺,那麻胡子身邊居然還守著兩個賊人,他直接棄刀,撿了所殺賊人的那對鐵鞭,就朝前殺過去,現在他總算明白大眼賊為啥要用那對金瓜錘,還真不是那廝愛顯擺,實在是遇到這些同樣穿甲的悍匪,輕刀不夠好使。
王鬥揮舞鐵鞭朝麻胡子殺去,那守住麻胡子身邊的兩個賊人,自有一人迎上前去,那賊人生得高大強壯,揮舞大斧和王鬥的鐵鞭硬碰硬地砰砰直響,這個時候什麼招式都是狗屁,就是看誰力氣更大,更悠長,誰先挨不住誰就死。
王鬥論個頭比那賊人矮半頭,要說力氣大小兩人也相差仿佛,隻是那賊人凶悍,可他更有一股子瘋勁,鐵鞭和斧頭砸得嗡嗡直震,他雙手虎口鮮血直流,卻恍若不覺,那疼痛反倒刺激得他更加興奮,手裡兩隻鐵鞭一鞭快過一鞭地砸將過去。
一直撲在雪地裡沒有起身的魯達這時候微微抬頭看著混戰做一團的戰場,遠處高進那邊他瞧不清楚,不過麻胡子這裡倒是僵持住了,平心而論麻胡子這夥手下確實個個凶悍至極,悍不畏死,放在大同鎮裡也是一等一的將門精銳,隻是高進手下這些年輕武士也不差,不論是鬥心殺意氣勢不弱半分,更難得的是武藝精湛,眼下持平也不過是這夥賊人都是兩敗俱傷的拚死打法,隻要這些賊人裡有了折損,剩下的便不足為懼。
看著麻胡子身邊那賊人注意力全在和王鬥廝殺的同伴身上,裝死的魯達從雪地裡爬了起來,他先前沒有參加戰鬥,是因為雙方都穿了甲胄,他上去正麵廝殺和送死沒分彆,夜不收最擅長的本就是潛襲刺殺,正麵對敵是不得已而為之。
混亂的戰場上,壓根就沒人注意魯達起身後,像是條狡猾的狐狸偷偷靠近了那護著隻剩下半口氣的麻胡子的賊人。
五十步內被兩杆魯密銃正中胸腹,麻胡子此時沒死,也全靠他為人謹慎穿了三層甲,那連續擊破鐵甲和皮甲的彈丸最終沒有擊穿那堅韌厚實的濮綢,隻是巨大的動能打斷了他的肋骨,再加上從馬上墜落,碎掉的骨頭刺進臟腑,他雖然沒死,但也就差幾口氣的事情。
魯達快靠近時,一直都在喘著氣的麻胡子眼睛瞪圓了,他垂垂將死,可他終究也曾是個夜不收,他察覺到了危險,但卻無能為力,當他發現魯達時,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被他當成能招攬的同類,像是毒蛇吐信一般將匕首插入義子的後脖頸。
魯達一擊得手,便直接跳開,連匕首都不曾拔出,那最後留下看著麻胡子的手下義子也果然是麻胡子手下武藝最強的,他幾乎是脖頸被匕首插入的瞬間,便反身揮鐧,隻可惜卻打了空。
看著義子脖子裡汨汨噴湧而出的鮮血,麻胡子眼裡滿是悲哀,他知道魯達用的是夜不收自製的開槽匕首,鮮血會順著血槽不停地留出,眼下越用力死得便越快。
魯達冷靜地躲閃退後了好幾步,任由那賊人揮舞鐵鐧,最後不支倒地。
和王鬥廝殺的賊人,看到這一幕後眼睛發紅,尤其是當魯達上前拔了匕首,拿起地上的鐵鐧走向麻胡子時,他更是悲憤地死命格開王鬥的鐵鞭,試圖回身去護住這位義父。
王鬥壓根就沒放過這個機會,直接追上前,鐵鞭連環打在這賊人後背,最後一鞭將他腦袋給砸了個稀爛。
魯達走到了麻胡子身邊,看著隻剩下半口氣用一種無比怨毒的目光盯著他的麻胡子,他歎了口氣,“不要怪我,我是兵,你是賊,兵賊不兩立。”
魯達投了高進,雖說隻願做家丁,可高進是正經的朝廷百戶,他這番話說得倒也沒錯。
“麻胡子,受死!”
魯達高舉鐵鐧,當場大喝了起來,四周戰場上正在廝殺的賊人們聽到他這喝聲,都是不由看過來,然後看到了讓他們目眥欲裂的一幕,自家義父和兄長的腦袋被魯達一鐧砸得紅白黃四濺,便連個囫圇腦袋都看不到。
“畜生……”
幾個賊人赤著眼要回身去殺魯達,可是他們這一轉身就讓王鬥等人抓住了機會,刀槍齊出,將他們當場斬殺,剩下的幾個也沒挺過幾合,就被騰出手來的王鬥他們圍攻所殺。
“魯老哥,你是個狠人,我服你。”
走到麻胡子屍體身邊,王鬥看著丟了鐵鐧,坐在邊上的魯達,忍不住說道,他先前也和楊大眼一樣,很是信不過魯達,戰鬥開始後沒看到魯達身影,更是心中不屑,什麼狗屁夜不收,上了戰場還不是慫了,可是那裡想到魯達出手這般陰,抓的時機亦是極好,麻胡子一死,這夥賊人就崩了。
魯達笑笑沒有說話,夜不收本來就是乾臟活的,他們的戰鬥風格就是如此,他在大同鎮時就算立功無數,可是落在那些將門世家子眼裡,也終究是上不了台麵,便是軍中其他同僚看他們時,亦是鄙夷加嫉恨,畢竟夜不收雖然不受待見,但是拿的軍餉確實比旁人多。
這時候高進那邊也結束了戰鬥,事實上當他和沈光斬殺了那最後兩個騎馬賊人時,剩下的賊人便隻剩敗亡一途,那些步戰的賊人根本擋不住高進的長矛一刺,無人是他一合之敵,更何況這些賊人還被纏住了手腳。
收攏了戰場四周無主的戰馬,又將屍首堆在一塊後,楊大眼他們自是樂嗬嗬地去摸屍剝甲了,衛癩子手下都是些窮鬼,所以他們才懶得動手,可是麻胡子這夥悍匪卻不一樣,人人穿甲不說,用的兵器也都極好,尤其是斧錘鞭鐧這些重兵器,全都是好家夥。
“都歇著,阿光,你挑幾匹馬速去知會阿升,讓他趕緊過來。”
方才一方鏖戰,高進這邊雖然沒有死亡,但是有好幾人都受了傷,好在都是被重兵器碰到的鈍擊,最嚴重的也就是手臂骨折。
魯達幫忙上了夾板,他是夜不收,自然懂得不少野外急救的手段,“最好還是趕緊找大夫看下。”
“這次多虧老魯你,否則咱們怕是傷亡不小。”
隻有正麵廝殺過,才曉得麻胡子這夥賊人有多強悍,難怪能夠橫行於神木府穀兩縣之間,一直沒有被官府辦了,看著受傷的幾個夥伴,高進朝魯達鄭重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