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劉知遠想得出神,高進也不去打擾,從劉知遠這指揮僉事那裡弄火炮,也是他臨時起意。誰讓劉知遠那本黑賬被他找了出來,他不做點什麼,劉知遠反倒會疑神疑鬼,倒不如像現在這樣,索性把這當成一筆交易。
對於火器的渴求,高進是擺在第一位的,他並不是唯武器論者,隻是河口堡和古北寨的城防若是能有火炮上牆,會讓他放心許多,他在素囊部那邊的交易,都是需要他親自帶隊去的,更何況等冬天過了,駱駝城那邊消息傳開,古北寨那裡怕是會惹來大群的馬賊和其他勢力的覬覦。
這都需要他使用強硬的武力去回應,沒有比鳥銃加火炮能更快形成戰鬥力的方式了。
範秀安雖然說他能搞來火炮,但是高進不能把所有的指望都放在一個人身上,自己能造銃造炮那自然是最好,可是時間緊迫,火炮也好鳥銃也罷,哪怕比弓箭好訓練,但也不是拿到手就能使得好的。
比起範秀安那裡,眼前劉知遠反倒是獲取火炮最快的渠道,高進想到這裡,卻是開始回想戚爺爺的兵書裡關於火炮的內容,實在是大明朝的火炮五花八門,花樣太多。
“你想要火炮,倒不是不行,不過這價格嗎?”
劉知遠緩緩開了口,他剛才已經想了個清楚明白,記黑賬這種事情,不是他把賬本給銷毀就能算了的,正所謂,“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高進隻要把消息透露出去,他的性命隻怕難保。
除非能殺了這姓高的,不過這樣的念頭,劉知遠也就想想罷了,關於這個高進的流言不少,但是高閻羅的名頭傳得最廣,他可不想以身犯險。所以最妥當的方式莫過於他也有高進的把柄,所以賣些火炮出去倒也無妨,畢竟一個地方百戶私自持有火炮也是大罪。
想通了的劉遠,貪婪的本性又占了上風,神木衛裡囤積的各種火炮不少,正好先前總兵府那場“大戰”讓他可以合情合理地從賬本上銷掉一批,然後堆在庫房裡,等到下回朝廷下撥火器的鑄造銀時,可以直接衝抵。現在既然高進開口,便從裡麵拿出些來賣,當然這價格是絕不能按著朝廷的鑄造價給,起碼翻個一番才行。
“劉大人,這價格好商量,隻是需不能拿那些破爛貨來敷衍。”
對於價格,高進沒放在心上,他需要的是虎蹲炮和佛郎機炮那樣的輕型火炮,至於大將軍炮、大神銃、神火飛鴉、毒火炮那些大家夥,他壓根就不需要,更何況邊地堡寨城頭上擺幾門虎蹲炮也說得過去,但你要是拉出門幾千斤重的神威大將軍,那就是驚悚了。
“要好貨也成,價格還得翻倍。”
神木衛裡囤積的那些火炮數量不少,當然這裡麵真正好用的就得好好挑揀才行,劉知遠自然是不會放過這種斂財的機會。
高進不想和劉知遠撕破臉,所以哪怕劉知遠貪得無厭,但他還是沒有還價,隻是道,“翻倍沒有問題,隻是劉大人若是再加價,下官便隻能轉而求其他以安大人之心了。”
“你放心,這個價你也不虧,火炮這東西,造的不好的容易炸膛,咱們衛裡的火炮,四五門裡頭也就一門好使。”
想到壓庫房裡的那些火炮又能換成白花花的銀子,劉知遠心情好了許多,尤其是從這姓高的手上能狠刮一筆,就更讓他高興了。
口頭上達成協議後,高進自然沒和劉知遠繼續談下去,外麵範秀安可還等著平賬,而他也打算趁這個機會,一並把火炮的事情給辦妥,劉知遠這種人的節操實在是不可信。
當高進打開雅間大門後,範秀安看到的便是心情大好複又吃喝起來的劉知遠,雖說不知道高進和劉知遠談了些什麼,但範秀安也不打算繼續拖延,直接朝劉知遠道,“劉大人,這賬本我看過了,您看要不咱們連夜就把這事情給辦了如何?”
要徹底解決隱患,不是把賬本給改了那麼簡單,要麼劉知遠直接把那批入庫貼了封條的存糧給發了,要麼就是換一批沒問題的糧食進去,但是這都需要劉知遠配合。
對於劉知遠的節操,範秀安同樣信不過,未免夜長夢多,還是趁著劉知遠在他們控製下,把事情辦妥了再說。
“範大掌櫃放心,本官既然收了你的錢,自然不會為難你。”
劉知遠主動站了起來,既然賬本都到了範秀安手上,他也沒必要繼續拖延下去,早點辦完這些破事,他也好回府休息。
出了集香樓,劉知遠自上了範秀安的馬車,然後由著高進一行護送他往神木衛的軍倉所在去了,到了那門口時,劉知遠果然老老實實沒有耍任何花招,一行人順順當當地到了那存放糧食的庫房前。
這時候得了消息的倉大使自趕了過來,劉知遠管著衛中錢糧,但這庫房具體管事的乃是倉大使,範記商號先前送來的那批陳糧有問題,劉知遠瞞得了其他人,卻是瞞不過這位倉大使。
“大人,您怎麼來了,怎地也不提前知會一聲,好叫小人前去迎接。”
倉大使姓黃名安,同樣長得肥頭大耳,細看和那劉知遠還有幾分像,他算得上是劉知遠在神木衛裡的心腹,因此儘管隻是一個個區區不入流的倉大使,這撈取的好處卻比那些鎮撫都不差多少。
“把這些封條都撕了吧!”
當著範秀安的麵,劉知遠讓那黃安指揮守倉的兵丁把入庫存放的封條全給撕了,接著又給了出入軍倉的腰牌,由得範秀安派人去外城調運糧食來替換裡麵被摻入沙土的陳糧。
“高兄,還請你在這裡陪著劉大人,我自回去使人運糧過來。”
這時候已過子時,範秀安想著要在天亮前解決這事情,決定親自回趟貨棧然後押送糧食過來調換,他實在是被坑慘了,眼下誰都信不過。
“範兄自去,我正好陪劉大人四處看看。”
高進點頭道,然後拉過王鬥在他耳邊吩咐幾句,自讓他陪著範秀安回外城。
“劉大人,這人就交給你處置了。”
範秀安走前,倒是把範賢安扔給了劉知遠,他說過不殺範賢安,這樣也算守信了。
“劉大人,您可要救我啊!”
看到範秀安離開,把自己交給劉知遠,範賢安立馬跪在地上,隻是他剛開了口,劉知遠卻是猛地拔刀,一刀搠進範賢安的胸膛罵道,“真是晦氣,遇到你這沒用的廢物,本官的運道真是差透了。”
“拉下去喂狗!”
想到今晚的遭遇,劉知遠把氣都出到了範賢安頭上,要不是這個蠢貨,連遮掩都做不好,叫範秀安那麼快就殺了個回馬槍,還帶了高進這大蟲,他豈會那般狼狽,還落了把柄在彆人手裡。
被濺了一身血的黃安是認得範賢安的,他記得今晚可不是這位範記商號的掌櫃宴請劉知遠這位上官,怎麼這轉眼間說殺就殺,儘管心中充滿疑慮,可他還是連忙抹去臉上血跡道,“是,大人,小的這就去辦。”
劉知遠看著是個長得和氣生財的胖大漢子,但是黃安卻很清楚這位上官隱藏在那副笑眯眯的模樣下的性情有多凶殘,這倉庫重地自然是養了狗的,劉知遠說拉下去喂狗,那便是真的喂狗。
喚來兩個兵丁把範賢安的屍首拖下去後,黃安自到了劉知遠跟前道,“大人,這外麵夜涼,不如去小人那兒坐坐,小人命廚子準備些酒菜。”
“不必麻煩,本官吃飽了過來的,你去把火器房的庫門開了,本官要過去查看一下。”
雖然身邊隻高進和他身邊那大眼隨從一人,但劉知遠依然不敢冒險去賭,手下有人能把他從高進手上救出來,要知道離開集香樓時,這高閻羅可是使了快刀,叫他知道厲害的。
黃安心中越發奇怪,但仍舊是聽話的在前帶路,領著高進他們到了火器房,看到四周擺了存滿水的大缸,又有一隊士兵把守,高進心中多了些期待,這神木衛裡對火器的看管可比神木堡那裡強多了。
黃安打開庫門,高進跟在劉知遠身後進了火器房,隨著點亮的壁燈,高進看清楚了四周擺放的各式火器,這裡麵大多數火器都裝在戰車上,例如神火飛鴉、大神銃之類,這火器房裡四周擺放了石灰用來吸收潮氣,所以顯得頗為乾燥。
對於那些花裡胡哨的火器,什麼千機箭、神火飛鴉、火流星之類,高進壓根就懶得聽劉知遠介紹,這些玩意都是裝填耗時頗久,而且射程近準頭都差的東西,屬於邊軍曆來喜歡的所謂“快銃。”用在戰車上,和敵軍接觸的時候,就是一次性的火力亂射,場麵足夠唬人,但是實戰遠遠不如虎蹲炮和佛郎機炮實用。
隻不過走了一圈,高進看到的虎蹲炮和佛郎機炮卻沒有多少數量,加起來也就五十門不到,其中虎蹲炮隻有十門。
“高百戶,這虎蹲炮也好,佛郎機炮也好,東西是不錯,可是卻需要好炮手來使,才能打得準。”
見高進隻盯著虎蹲炮和佛朗機炮,劉知遠不由大皺眉頭,這虎蹲炮和佛郎機炮數量不算多,這能賣出多少去,於是不由在旁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