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爺回來了。”
廣場上官軍俘虜們還沒有散去,隻聽到外麵望樓上值守的家丁大喊起來,接著他們都是精神一震,誰都曉得高爺這趟出門,便是要擺平張貴的後事,如今高爺回來,那他們是不是也能回家了。
董步芳和馬軍領了家丁,打開寨門,列隊迎接起來,百戶府被滅門這件事情,官軍俘虜們並不知曉,他們本以為高進要有些時日才能回來,不曾想這才三天不到就把事情辦妥了。
高進的隊伍裡,還拉了車酒,張貴的後事擺平,他心中大石落地,再想想自己麾下那些家丁這些日子訓練辛苦,便從古北寨買酒回來,算作犒勞。
“高爺,事情都辦妥了?”
高進從馬上下來是,董步芳自搶在前麵牽馬,同時麵帶喜色的問道,他半生蹉跎,如今把下半輩子都壓在了高進身上。
在董步芳眼裡,高進當上河口堡百戶不過是個開始,以高進的本事手段,日後必定會大展拳腳,到時候有的是他的用武之地。
“辦妥了,過幾日走趟古北寨就行。”
高進知道董步芳功名心很重,拿下河口堡百戶這個位子,他比自己還上心。
董步芳聽罷,不由大喜起來,這時候馬軍上前將高進不在這幾日時發生的事情都講了一遍,才讓董步芳意識到自己失職了,於是也連忙和馬軍一塊稟報起來。
“那屠三的事情,你們處置得甚為妥當,等會兒叫李管事來見我。”
屠三的死,高進沒放在心上,反倒是李老根的表現叫他眼前一亮,雖說貪財怕死了些,可這把握人心的本領著實不差。
穀地裡,隨著高進的歸來,氣氛很快變得熱鬨起來,官軍俘虜們都得了準信,知道用不了幾天,他們就能回家,家丁們就更加直接,那一車酒足以叫他們歡呼雀躍。
木蘭不在,自是李老根盯著火頭軍殺羊整治吃的,不過得了董步芳的話後,他便立馬屁顛屁顛地往高進住的堂屋去了。
“高爺。”
“李管事,坐!”
擺設簡單的屋裡,高進招呼著李老根坐下,他知道李老根這段時間很賣力,物資采買都是親自去古北寨和那些商隊一家家磨下來價格,給他省了不少銀錢。
“我聽老董和馬叔說了,那屠三的事情,李管事你費心了。”
“高爺說哪裡話,這都是應該的!”
李老根滿臉喜色,他知道高進馬上就要當河口堡的百戶,當然曉得能在高進跟前露臉有多麼重要,所以先前才會大著膽子那般行事。
“李管事,我就直話直說了,我聽二狗提過,你家在府穀縣清水營,不知可願意遷來我河口堡落戶,我府上正缺人。”
屠三的事情上,李老根能想到官軍俘虜人心的動向,就是他的經驗和本事,高進也缺這麼個八麵玲瓏行事奸猾的老江湖在府裡當管事,這能省下木蘭不少精力。
“願意,願意。”
李老根忙不迭地答道,高進讓他把全家搬到河口堡,這才是真的把他當成自己人。
“李管事。”
“老爺自喊我聲老李就是,喊管事太生分了些。”
李老根臉皮向來極厚,見高進許他當高府的管家,立馬便進了角色,一臉忠心耿耿地說道,好似是高家積年的忠仆。
……
夜幕降臨,穀地裡燃起篝火,幾口擺開的大鍋裡是燉得酥爛的牛羊肉,饞的遠處的官軍俘虜們個個喉頭聳動,不時地吞咽口水。
家丁們要好些,畢竟他們每日三頓,可是頓頓見肉的,隻是這回高爺為了犒勞大夥,可是特意讓李管事還殺了頭牛,這牛肉可比羊肉金貴得多,更不用說還有那一壇壇擺開的酒甕。
高進和夥伴們出了堂屋,這時候家丁們自是列隊坐下,而官軍俘虜們也老實地坐好了,他們這些時日除了修建圍牆搭建房屋外,也是每日一操,跟著家丁們訓練,比起過去當官軍時鬆鬆垮垮的模樣,現在反倒是更有幾分兵樣。
臨時搭起來的木台上,高進先讓李老根帶著幾個火頭軍,給每個人的碗裡倒酒添肉,就連官軍俘虜們也都分到兩塊完整的牛羊肉和一碗酒。
寂靜的廣場上,篝火劈啪作響,不管是家丁還是官軍俘虜,雖然都直勾勾地盯著麵前的酒肉,但是高進沒有發話,沒一個人敢喝酒吃肉,反倒是隨著高進開口,都望向台上。
“張貴後事,我已經得貴人相助,但有些關節,我需得和大家說清楚,省得日後出了紕漏。”
聽到高進的話,哪怕那些官軍俘虜們再饞眼前的酒肉,也都用心聽起來,畢竟這關係著自家的性命。
“張貴乃是帶著你們出關巡邊,遇到韃子糾集人馬想要犯邊,結果不敵被殺。”
“你們正好遇上我高家商隊,咱們和韃子一番廝殺後,遇到官軍圍剿韃子,才得勝回堡。”
高進交給官軍俘虜們的說辭很簡單,不管日後旁人怎麼問,隻一口咬定張貴是帶他們出關巡邊,結果遇到阿計部的韃子,雙方廝殺時張貴父子還有家丁被韃子所殺,他們逃跑後迷路,在草原上遊蕩了幾日才偶遇高家商隊。最後是高進領著他們殺了追擊的韃子,接著便聽說駱駝城的杜總兵率領官軍圍剿火落赤阿計等部,大勝韃子。
“高爺放心,咱們知道該怎麼做!”
官軍俘虜裡,老何幾人帶頭應聲道,他們這些老兵油子,人最精乖,高進當日屯了那幾車韃子人頭,他們便已猜到幾分,隻是想不到高進最後竟然是通了總兵府的關係。不過這等猜測,他們都隻會爛在肚子裡,絕不會說出去。
“好,既然大家都知道該怎麼做,我便不多說廢話了,大家開吃。”
隨著高進話音落下,家丁們和官軍俘虜都是高聲大喊,“謝高爺賞!”然後便一個個狼吞虎咽起來。
李老根在邊上瞧著這些人放開吃喝的架勢,也是不由眼皮直跳,家丁們也就罷了,那些官軍俘虜在他眼裡就是吃白食占便宜的,老爺仁義,就是大方過了頭,給這些俘虜拿烙饃蘸些紅燒湯汁都是抬舉了他們。
這一頓吃喝,足足小半個時辰,家丁們牛羊肉管夠,但是酒的話,每人隻三碗,倒也無人醉酒。官軍俘虜們沒這等待遇,酒喝乾,肉吃完,李老根便隻讓火頭軍給他們烙饃蘸湯汁吃,卻不曾想這些鳥人個個跟餓死鬼投胎一樣,竟然把整鍋整鍋的紅燒湯汁給吃得半點不剩。
“便是豬也沒你們這般能吃,都滾一邊去,沒你們的份了。”
看到還有官軍俘虜腆著臉皮來討烙饃吃,李老根直接罵了起來,他如今自詡已是高府大管家,自然要為主家著想。
“老爺,日後可不能再這般大方了,木蘭姑娘當日可就說過,養著這些人沒什麼用處,平白浪費銀錢,糟蹋糧食。”
嗬斥完那些官軍俘虜,李老根自是尋了高進勸諫,高進厚待家丁無可厚非,畢竟那些家丁是真的上陣廝殺,和人乾仗的,那些官軍俘虜能有個毬用。
聽著李老根抱怨,高進沒說什麼,這剩下的官軍俘虜,說穿了還真就是幫不中用的,不過他本就沒指望這幫人日後能上陣殺敵。
神木縣這邊到處都是煤炭資源,眼下這河穀地裡,便有一處淺礦,等河口堡穩定下來,高進肯定是要組織人手來開礦挖煤,這些人便是最好的勞力。不叫他們嘗過吃飽吃好的滋味,日後他們怎麼會乖乖來這裡乾活!
高進記得父親說過,有多大能力,守多大的富貴,這河穀地的煤炭是淺礦,利於開發,可他眼下羽翼未豐,不能大張旗鼓地開挖,在這個講究鄉土人情的時代,這些河口堡的官軍便是可以信任的人手了。
打仗他們不行,過來挖煤總行了吧!高進這般想著,看向那些瘦條條的官軍俘虜,卻是朝李老根道,“糟蹋糧食談不上,吃了我的,日後總得為我乾活!到時候你盯著就是,哪個敢偷懶,便不用客氣,當然若是好生乾活的,你也不要吝嗇,畢竟隻有吃飽了才有力氣乾活。”
李老根一臉愕然地看著高進,然後連忙道,“老爺,這些人能乾什麼活,除了那幾個懂些建造法式的,其他人也就是乾些力氣活。”
眼下河穀地裡造了一排堂屋,穀外也修了圍牆和望樓,李老根猜測高進許是把這裡當成日後商隊在關牆外的落腳點,可是要花力氣的活早已乾完,難不成還要繼續在這裡蓋房子。
“這地方有煤,而且藏量不小。”
對於李老根,高進也不隱瞞,朝著地上點了點道,而他這番話頓時叫李老根欣喜若狂,“老爺,這可是真的?”
李老根祖籍山西,老家有位大豪,那便是占著幾處煤礦,家裡童仆上千,養著好幾百人的馬隊,官府都不敢招惹,那等威風顯赫,便是給個縣尊太爺的位子,人家也不願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