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原君麾下萬人,聽著數量也是不少了,甚至不輸劉仁軌麾下的人數,但所有人,包括廬原君自己都不會覺得他可以憑借這一萬餘人和劉仁軌正麵硬抗。
廬原君的部下,除了當初隨他而來的三千倭軍還算是士卒外,剩下的人不過是個添頭,被裹挾進亂軍的亂民或者賊匪而已,平時裝裝聲勢,欺辱百姓還行,遇到唐軍精銳就隻有遠遁的份。
倭軍能苟延殘喘到今日,不是因為倭軍自身的長處,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劉仁軌對他們的縱容,如果不是劉仁軌玩鬨似地剿匪,就算是十個廬原君,也都不夠死的。
對於劉仁軌來說,廬原君不過是他豢養的一隻惡犬而已,劉仁軌想讓他去咬新羅,所以他還有用,他可以活著,但一旦劉仁軌覺得他無用了,那他就離死期不遠了。
現在劉仁軌已經攆著倭軍攪亂了整個新羅,來到了新羅國都金城之下,廬原君和他的倭軍就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徹底沒了價值。
於是乎,就在當夜,劉仁軌突然下令,唐軍輕騎速出,三千精銳趁著夜色就直撲倭軍大營而去。
這幾日,因為劉仁軌縱容他們,並不曾對他們趕儘殺絕的緣故,所以廬原君已經開始有些掉以輕心了,行軍紮營也不似之前那般謹慎,再加上劉仁軌又是入夜行軍,廬原君根本就沒有絲毫的準備,就落入了劉仁軌的套。
唐軍深夜劫營,打地倭軍一個措手不及,再加上倭軍戰力本就不及唐軍,頓時間被殺地大敗,大營中的倭軍成了唐軍刀下待宰的羔羊,前後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就已經死傷殆儘。
金城王畿之地外,相距倭軍大營五裡外的蔚山山腰之上,唐軍主將劉仁軌站在山腰之上,看著山下起火的倭軍大營,麵色深成如水。
“大都督突然下令攻打廬原君,應當不是因為新羅金春秋的請求吧?”隨劉仁軌一同來新羅的行軍司馬欽陵站在劉仁軌的身後,對劉仁軌問道。
劉仁軌笑了笑,並未直接回答欽陵的話,而是反問道:“你以為呢?”
欽陵本就是帶著答案來問劉仁軌的,於是不假思索地回道:“區區一個金春秋,在大都督麵前應該還沒有這樣的麵子。”
大唐都督一級的邊將巡邊,從來都不買小邦君王的帳,更何況劉仁軌是皇帝心腹,而金春秋隻是新羅權臣,劉仁軌就更不把金春秋看在眼中了,劉仁軌怎麼會因為金春秋的話而剿匪。
劉仁軌笑道:“不錯,此事你說的不錯,我突然下令剿殺倭軍確實不是因為金春秋的緣故。”
欽陵問道:“此事倒是不難猜測,但有一事小子卻始終想不明白,還望大都督賜教。”
劉仁軌應道:“你是陛下的學生,當陛下教你,所以賜教我是談不上的,不過你且說來聽聽,若是說的明白,我也不會藏私。”
欽陵問道:“大都督為何要先把戰後進金城駐紮修整的事情告知於新羅人,這樣豈不是給了他們機會準備和回絕嗎?大都督何不先行應下此事,今日先破了倭軍,待破了倭軍後,直接連夜開拔前往金城,逼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豈不是把握更大。”
其實欽陵說的也有些道理,現在金城守備空虛,若是劉仁軌當真領軍進了金城,必定控製城防,到時新羅國中上下無人可以製衡劉仁軌,金城便就成了唐人的金城,新羅的君臣上下也任由劉仁軌擺布了。
劉仁軌在今日破敵之前就告訴了金仁問他日後要領軍前往金城修整的想法,這無異於是在告訴新羅人,唐軍有意趁著此戰染指新羅。
新羅雖是大唐藩屬,但卻不受唐軍轄製,他們自然是不願將國都拱手讓於劉仁軌的,多半是會回絕並且提前調兵布置,到時唐軍攻城不易。確實不如欽陵所言,直接在破了廬原君後連夜前往金城,以兵勢強逼新羅人開了城門,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反倒省力。
劉仁軌搖了搖頭道:“你說的是,但也不儘是,你所言是為戰之道,但卻不是為國之道。”
劉仁軌所言正是欽陵想要聽到的,因為以劉仁軌之能,連欽陵都能看得出的問題,劉仁軌怎會不知,劉仁軌必是另有深意,劉仁軌隻有否定欽陵的話,才是沒想著要瞞欽陵。
欽陵忙道:“小子願聞其詳。”
劉仁軌對欽陵問道:“以你之見,新羅國中君臣可會準我領軍前往金城修整?”
欽陵道:“新羅人決然不會開了城門,城中新羅兵力不濟,憑借著城牆堅固,新羅人或還能擋得住大都督,但若是大都督進城了,新羅人絕不是大都督的對手,新羅國必亡無疑。”
有百濟和高句麗之事在前,唐軍吞並半島三韓的野心已經暴露無遺,新羅引狼入室已成事實,他絕不會再大開城門,把金城贈給了唐軍。
劉仁軌道:“不錯,他們確實不會開城門於我,不過這也正是我想要的。”
劉仁軌的話,叫欽陵越發地不解了,欽陵接著問道:“這是何故?”
劉仁軌道:“新羅說到底,和高句麗還有百濟是不同的,新羅是我大唐藩屬,雖然也不是安分的,但輕易攻之無名,要打他們,還是要有些由頭的。”
劉仁軌之言一出,欽陵頓時就明白了劉仁軌的意思,就眼下而言,新羅無錯,如實唐軍貿然攻城,總算攻下了新羅,也會使得天下各邦心生畏懼,擔心成為下一個新羅,與大唐離心。
但若是新羅主動拒絕唐軍進城修整就不一樣了,唐軍為新羅殺敵,如果破敵之後卻被新羅人拒之城外,便是唐軍發難的理由,正是名正言順。
欽陵頓了頓,對劉仁軌問道:“此番若攻金城,大都督可有既定的先鋒人選?”
劉仁軌回道:“暫還未定,待新羅那邊的消息來了之後再定不遲。”
欽陵聞言,突然俯身拜道:“若是大都督不棄,末將願為大都督先鋒,為大都督攻下新城。”
劉仁軌沒想到欽陵會突然請命,因為欽陵是吐蕃人,這對於欽陵來說,這不隻是一場簡單的攻城之戰,而且是欽陵交給大唐的投名狀,這事一旦做了,他就是唐臣,再也回不去了。
劉仁軌問道:“你都想好了?”
欽陵當即回道:“小子已經想好了,還望大都督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