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績和蘇定方還有薛仁貴議定後,便下令三軍暫撤,十萬人馬退回黃城修整。
唐軍退兵後,高句麗人雖不知唐軍為何退兵,但這確實給了高句麗軍喘息之機,讓他們緩了一大口氣。
就在唐軍退兵的十六日後,高句麗人似乎是看著唐軍短時間內還沒有複攻的意思,所以也打開了城門,準百姓正常進出,這便給了唐軍細作進城的機會。
平壤城中,大莫離支淵蓋蘇文的府邸。
淵蓋蘇文正在書房中看著今日最新自城中各處送上來的奏疏,其嫡長子淵男生快步進了屋中。
“爹,我今日巡視北門的時候發現北門已經大開,準百姓進出,我問了城門守將,說是爹的意思,這可是真的?”淵男生一進門,便對淵蓋蘇文問道。
淵蓋蘇文看著淵男生進來,點頭道:“不錯,這是我的意思,眼下還算是戰時,若是沒有我的準許,他們怎敢開了城門。”
淵男生道:“爹也知道還是戰時,又怎敢開了城門準百姓進出城,難道不怕唐軍細作混進來嗎?”
淵蓋蘇文道:“唐軍已退,眼下城中已經安全了,再壓著不準開城門太過不近人情。”
淵男生勸道:“不可呀爹,唐軍退軍隻是暫時的,唐軍滅我高句麗之心不死,早晚必定回師,此時開了城門,無異於是給唐軍細作進城的機會。”
淵蓋蘇文聞言,歎了口氣道:“你說的道理我又如何不知,但現在唐軍已退,百姓思歸,就是軍中物資也需采辦,若是我們再如之前那般卡死了城門,隻怕百姓生亂,軍心不穩,而且...”
淵蓋蘇文說著,頓了頓,接著道:“而且唐軍經略遼東多年,想滅我高句麗也不是一兩日了,要是有細作必定也早就在城中了,我現在正想讓城中內外通些消息,看看這城中到底是誰在裡通外敵,也好乘早拔除,免得到時再被拖累了。”
淵男生問道:“爹在城中已經布置好了眼線?”
淵蓋蘇文笑道:“那是自然,如今城中各處要員的府邸都布上了我的眼線,你且看著吧,誰若敢在此時勾結唐軍,我第一時間便能得到消息。”
淵蓋蘇文自任為大莫離支,架空高藏王,掌高句麗大權多年,高句麗朝中上下多為淵蓋蘇文爪牙,其眼線更是遍布平壤,以他的本事要監控朝中要員自然不是難事。
也就在淵蓋蘇文說話,和淵男生商議日後防備唐軍之策的時候,淵蓋蘇文的次子淵男建進了屋中。
淵蓋蘇文共有三子,長子男生,次子男建,三子男產,現在已經成年的,能夠為淵蓋蘇文分擔朝務的就隻有淵男生和淵男建。
淵男生是長子,理論上將來是要繼承淵蓋蘇文大莫離支之位,掌權高句麗的,但淵男生雖然心思細膩,但骨子裡卻有些軟弱,和淵蓋蘇文的霸道不同,所以淵蓋蘇文更加器重性情陰鷙,和他相類的次子淵男建,許多要事也都交給了他,比如此次監視百官的事情。
淵蓋蘇文看著淵男建進來了,問道:“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淵男建似乎有所收獲了,頗有幾分得意地瞥了淵男生一眼,回道:“已經有眉目了,現在兒正要稟告於爹。”
“如何?”淵蓋蘇文接著問道。
淵男建回道:“就在今日午後,城中便開始有人偷偷傳出流言,說是唐軍主帥李績已經傳出了話來,此次攻城他們隻誅首惡,不罪其他,隻要平壤城中的百姓能夠投降,他們便可一人不殺,就是大王也可留得王位,不失富貴。”
按照唐軍傳出的消息,他們連高藏王都可以寬恕,那他們口中的首惡自然就是掌高句麗兵權,一再尋釁大唐的淵蓋蘇文了。
淵蓋蘇文笑道:“此事倒也未必當得了真,我與高藏不和,唐軍上下必也清楚,他們隻怕是存了使我們內亂的心思,借此破城也未可知。”
如果淵男建查得的消息是關於其他官員的,淵蓋蘇文必定不惜辣手,就算是舉刀滅門也非不能,但如果是關係到高藏王,淵蓋蘇文還是不願輕動。
不過淵男建既然火急火燎地傳來了消息,自然不會就隻這一句傳聞,若隻如此,是不足以在淵蓋蘇文麵前請功的。
淵男建道:“若隻如此,兒自然不敢打擾爹,但就在這個消息慢慢在城中散播的時候,兒還查得了一事。”
“何事?”淵蓋蘇文當即問道。
淵男建回道:“就在方才,兒突然得到消息,大王突然就出了王城,前往城中大觀寺禮佛去了,城中唐軍的消息方才開始散布,大王便有如此異常的舉動,實在可疑。”
“大觀寺?這有何怪異?”淵蓋蘇文問道。
對於高藏王去寺廟,淵蓋蘇文並未立刻做出太大的反應,畢竟這些年淵蓋蘇文掌權,高藏王為了避開禍事,便開始喜好禮佛,這事淵蓋蘇文是知道的。眼下國破當前,高藏王身為高句麗王去寺廟禮佛祈福算不得是怪事。
不過淵男建卻道:“若是去其他寺廟禮佛自然沒有什麼怪異的,但這大觀寺卻不同於其他寺廟,這大觀寺的掌寺是個唐人,在這個節骨眼上,大王去見唐人,爹也能放心嗎?”
淵蓋蘇文聽著淵男建的話,頓時一驚,問道:“什麼?竟有此事,我怎的不知?”
淵男建道:“大觀寺的掌寺名作玄澄,本是唐人,是十餘年前,遊方自幽州來的高句麗,因為他佛法高深,故而在國中頗有名望,就是許多朝中權貴也和他相較甚善,不過因為他一心禮佛,不曾有絲毫涉足朝政,所以倒也不為人矚目,爹不知也是正常的。”
“原來如此。”淵蓋蘇文點了點頭道。
淵男建道:“不過爹雖然不知此人,但據兒所知,兄長應當是識得他的。”
淵男建之言入耳,淵蓋蘇文心中詫異,當即便看向了淵男生的方向。
淵男生見狀,知道淵男建必定沒有好意,忙解釋道:“兒也不知這玄澄的底細,隻是聽聞他精擅佛法,曾去大觀寺拜會過一次。”
淵男建知道現在不是追究淵男生的時候,所以也沒有追著此事不放,而是笑道:“兄長此前也許真是不知這人的底細,但現在想來此人多半也有唐軍有所關聯,爹還請速拿主意。”
淵蓋蘇文當即道:“立刻點軍五千隨我出發,前往大觀寺,我倒要看看我們這位大王背著我到底做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