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北,內苑射聲殿。
大明宮建地有些匆忙,宮中除了幾處主殿和皇帝日常行走的幾處地方外,還有些地方還在零星地修葺和續建。但就在已經修成的殿宇中,有一處卻成地最早,也是李恪親自交代的,這處殿宇便是射聲殿。
射聲殿,顧名思義就是李恪每日射箭的地方,李恪行伍出身,一身武藝不俗,也尤好射箭,雖不能說是每日必練,但也是常來的。
射聲殿中,草靶正在殿外放著,李恪站在相距草靶百步之外,左手持弓,右手搭箭,把落雕弓拉了個滿月,利箭便如流星般離弦而去,正中靶中。
“陛下好射術,想不到陛下近來忙於朝政,這一身武藝卻還不曾落下。”李恪一箭射罷,身邊的席君買撫掌讚道。
李恪緩緩垂下拿著落雕弓的手,對席君買道:“彆人誇朕兩句,朕還受得起,你誇朕,朕可該不好意思了。”
席君買道:“末將說的是實情,百步之外一箭中的,如此本事就算是遍數禁軍,能與陛下一較的又有幾人。”
李恪師承秦叔寶,論武藝自然及不上席君買和薛仁貴這樣的猛將,但也絕對算的是驍勇,禁軍之中能和李恪一較長短的也不會多。
李恪聞言,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落雕弓,感歎道:“朕這一身武藝,本是殺人術,但卻蹉跎於射場、獵苑太久了,也不知何時還能再臨陣前,沙場馳騁。”
席君買笑著問道:“陛下可是看著大軍東征在即,技癢難耐,坐不住了?”
李恪道:“昨日和定方、懋功論事,心裡確實癢癢地厲害,朕真恨不得點了自己的將,領兵出征,隻可惜朝中壓力太大,朕也不好違逆眾意。”
席君買寬慰道:“此番群臣勸阻,也是為了陛下的安危,不過陛下倒也不必擔心,如今我大唐邊患尚未儘平,陛下未嘗就沒有機會了。”
李恪聽著席君買寬慰自己,問道:“朕要想出征,隻怕是不易了,那你呢,你一身武藝冠絕當世,卻和朕一樣困頓朝堂,可有覺著苦惱?”
席君買不假思索地回道:“自然不會,保護陛下便是這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
李恪拍了拍席君買的肩膀,笑道:“你能這麼想,朕很是欣慰,但你這一身武藝卻是絕不能浪費了的。不過眼下北衙禁軍還離不開你,這次的東征你是趕不上了,待再過幾載,西定吐蕃之時,你必是一軍主將,到了那時,也許朕也能同去。”
席君買拜右驍衛大將軍,掌天子親軍,就算是對朝中宰相也可不假辭色,這對於武臣而已自然是極為重用了,但席君買畢竟是戰將,若隻用以護衛之責實在是屈才了,就算席君買自己不會抱怨,李恪都不忍。
但席君買一聽李恪的話,便也知道了李恪的心思,李恪不止是要準席君買參與未來的對吐蕃之戰,自己顯然還有意親征。
這邊李恪和席君買正說著將來征伐吐蕃之事,與此同時,奉詔入宮的蘇定方的已經進來了。
“末將蘇定方拜見陛下。”蘇定方進殿對李恪拜道。
“起來吧。”李恪抬了抬手,示意蘇定方起身。
蘇定方道了聲謝,起身後看著李恪手中的落雕弓,和不遠處插在草靶上的羽箭,笑道:“陛下今日好興致,詔末將在射聲殿見駕。”
李恪放下了手中的落雕弓,交到了席君買的手中,撣了撣衣袖,走到蘇定方的跟前,對蘇定方道:“朕今日傳你進宮是有要事當麵交代給你,但此事朕又不想叫旁人知曉,故而借了傳你入宮陪練的說辭。”
蘇定方聞言,當即道:“請陛下吩咐。”
李恪從袖中取出了一道手諭,遞到了蘇定方的手中,道:“這是朕親筆寫下的手諭,算是中旨吧,你自己先看看。”
所謂中旨,便是皇帝未過中書門下便直接下達,交由有司執行的詔令,中旨之說本與朝製不和,但因為是皇帝意誌的最直接的體現,所以也同有效力。
蘇定方恭敬地自李恪手中接過了手諭,先是一愣,但緊接著明白了過來,既明白了李恪的意思,也明白了李恪為什麼要發中旨。因為這道聖旨如果從中書門下走,是一定會被封駁的,到時也會在朝堂之上掀起軒然大波。
因為這道聖旨中所書的不是彆的,正是李恪有意乘著東征之計平定新羅的事情。
蘇定方道:“新羅是我大唐番邦,陛下竟欲對新羅動手。”
李恪道:“此次東征,朕之意就是要徹底平定遼東一道,不留隱患,而新羅乃反複之輩,也在其中,朕自然要對他們動手。”
蘇定方問道:“陛下可是擔心我唐軍平定高句麗後新羅會趁機坐大,繼續威脅遼東。”
半島三國,以高句麗最強,其次新羅,再後是略遜於新羅的百濟,一旦李恪出兵滅了高句麗和百濟,到時新羅在半島之上再無敵手,難免會尋機坐大,成為下一個高句麗,甚至遠勝於高句麗,而事實上新羅也是這麼做的。
李恪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
蘇定方道:“此事乾係重大,倒也難怪陛下要借陪射之名詔末將入宮議事了。”
李恪道:“朕手諭中所言,俱是切實之事,這前麵的路朕已經鋪好了,隻待人到了那時依計行事便好。”
李恪說著,突然對蘇定方問道:“此事重大而又隱秘,而且還是奉的朕的中旨,朕也不得不仔細些。就做此事的人選朕想了許多,最終還是敲定了你。這是朕的中旨,你能應詔嗎?”
李績雖也曾是李恪舊部,但卻不能算是嫡係心腹,李恪不敢輕易將此事交給李績,畢竟李績和李恪之間還是隔了一層的。而普天之下既有本事完成此事,又能叫李恪放心的,也就隻有蘇定方了。
蘇定方聞言,根本沒有絲毫的猶豫,當即俯身應道:“末將自當應詔,在末將眼中,隻要是陛下的旨意,就當拚死完成,無論是中旨與否。”
李恪拍了拍蘇定方的手臂,扶起蘇定方道:“有你這句話,朕便就放心了,此事你隻管去做,做成了你是大功一件,至於朝堂這邊的壓力由朕來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