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吐蕃決裂,本就是李恪所欲,所以在吐蕃使團生事,攪擾了宴會,而後被李恪下旨驅逐出殿後,李恪的宴飲的興致非但沒有受到半分的影響,反而越發地高了。
麟德殿的大宴前後持續了一個多時辰,直到午後未時方才散去,大宴散後,各國使節出宮,而朝中幾位宰相、六部尚書並幾位重臣便聯袂來了紫宸殿見駕。
“諸位來紫宸殿見朕,可是為了方才大宴之事?”紫宸殿中,李恪先給眾位臣工賜座,而後問道。
岑文本當先出列,道:“陛下本有意在開春對高句麗用兵,眼下又因和親之事和吐蕃徹底翻了臉,是不是有些武斷了。陛下若不願和親,大可先行推諉過去,何必一定要當廷發難。”
李恪不願和親,岑文本是知道的,而且對於和親之事,其實岑文本自己也不感興趣,岑文本雖是文臣,但並不畏武,他和李恪一樣,堅信大唐和吐蕃之間早晚必有一戰,所謂的和親不過都是自欺欺人的把戲而已。
但岑文本雖然不支持和親,但也同樣不希望大唐在這個時候和吐蕃徹底鬨翻,畢竟不管是吐蕃還是高句麗,都是有人口百萬以上的大國,可以隨時拉扯起至少二十萬大軍,而且這兩國一東一西,對大唐成左右牽扯之勢,若是大唐同時東西開戰,隻怕吃不消。
李恪問道:“岑相擔心的可是在朕對高句麗用兵之時吐蕃乘機發難,叩我西陲?”
岑文本道:“正是如此,如今吐蕃國勢正盛,貿然與之開戰實非良策。若是在陛下對高句麗用兵之時,吐蕃傾舉國之兵來犯,我大唐恐要兩線開戰了,卻不知陛下對此有何良策”
李恪是岑文本的學生,岑文本對李恪的性子是很熟悉的,李恪在殿上所為看似任性,但實則絕非如此,李恪雖然作風一貫強硬,但也不是不能隱忍的性子,李恪能這麼做一定也有他的緣故。
李恪笑道:“哈哈,知我者岑相也,岑相所言極是,朕之所以這麼做,就是吃定了吐蕃不敢在此時對我大唐用兵,朕表現地越是強硬,他們越是不敢。”
岑文本不解地問道:“這是何故?”
李恪回道:“眼下的吐蕃雖然看似強盛,但不過是個樣子貨罷了。此次吐蕃使節進京,之所以有底氣敢這般行事,就是因為棄宗弄讚去歲做成了兩件事情。
一是誅殺了國中權臣瓊波邦色,全掌了朝政,二是滅了象雄國,全據了高原,但這兩個成果都需要他們用時間去慢慢消化,現在的吐蕃鎮守國內才是第一緊要,根本不敢大軍出境。”
李恪之言一出,岑文本頓時就明白了過來,去歲棄宗弄讚先誅權臣,後滅敵國,雖然一統了高原上下,但隻是形式上的,不管是瓊波邦色還是象雄,他們都不是無根浮萍,相反地他們在朝中根基極深。
眼下瓊波邦色雖死,象雄雖滅,但棄宗弄讚仍舊不可大意,所以吐蕃必定要遣重兵駐守於象雄和瓊波邦色勢力所在的後藏,哪裡來的舉國之兵入侵大唐,相反地他們反而要刻意回避和大唐動手,以免給了象雄和後藏複叛的機會。
殿下站著的高季輔聞言,道:“話雖這麼說,但縱是吐蕃不以大軍壓境,隻以數萬人馬襲擾吐穀渾,對隴西也是威脅。”
高季輔的話說出口,不必李恪開口,李績便當先道:“高尚書多慮了,兩軍一旦開戰,邊軍便都會陷進去,到時戰事規模的大小可就不是吐蕃自己能夠決定的了。若是吐蕃的情況真如陛下所言,那麼這一仗吐蕃打不起,更輸不起,棄宗弄讚隻要不是窮兵黷武之輩,就不敢擅動刀兵。”
如果大唐和吐蕃開戰,大唐最多丟掉一個吐穀渾,絕對是輸得起的,但吐蕃卻不能,吐蕃一旦輸了,勢必國內不穩,到時新得的象雄和後藏必會生亂,吐蕃數載之功便會白費。
高季輔道:“雖是如此,但還需小心幾分,吐蕃蠻夷,難以常理奪之,隻怕其國中也多有塞汝貢敦之輩,還是早做準備地好。”
李恪點了點頭道:“季輔所言極是。”
李恪說著,對岑文本道:“中書省擬旨,吐蕃狼子野心,早晚與我大唐必有一戰,著涼州都督府長史裴行儉領軍一萬,進駐吐穀渾,並節製吐穀渾三萬番軍,屯於星宿川,防備吐蕃東進。”
“諾。”岑文本得令,當即應下。
隨著李恪令下,大唐之於吐蕃的國策便就此定下了,李恪也得到了自己想到的東西,就算異日李恪對吐蕃動兵,在朝中的壓力也會小上許多。
不過朝中終究還是有些反對戰事的官員,李恪之令才下,戶部尚書於誌寧便出列道:“陛下,既然西北要備戰吐蕃,勢必牽扯極大,若是與此同時再對高句麗用兵,恐有腹背受敵之危,朝中錢糧人力也難免調度不及,今歲的東征是不是再放放。”
不管是吐蕃還是高句麗,都算是大國,兵力至少都在二十萬以上,如果吐蕃真的狠下心來,在大唐對高句麗用兵之時入侵吐穀渾,到時大唐東西兩線為戰,對大唐的國力確實是個不小的挑戰,於誌寧是戶部尚書,對這些自然最是清楚。
滅高句麗之戰李恪籌謀已久,自然是不會作罷的,李恪道:“據朕所知,去歲關中、河北、河南、淮南四地俱都豐收,國庫盈倉,何來錢糧不濟一說。”
李恪在決議動兵前就已經了解過大唐糧儲的情況了,自貞觀十八年以來,大唐已經休養生息三載,以大唐眼下餘出的糧草儲備,足可供四十萬大軍近兩年之用,大唐就算東西開戰,在短時間內也不會短了糧草,更何況對於滅高句麗一戰,李恪本就是打著速戰速決的心思的。
於誌寧道:“我大唐雖然錢糧充沛,戶部這邊壓力不大,但城池之修浚,土木之繕葺,工匠之程式,一應均由工部統籌,去歲工部剛建成的大明宮,今歲再有如此大的動靜,工部那邊隻怕難以調度。”
李恪聞言,並不對於誌寧多做解釋,而是轉而對新晉工部尚書的閻立本問道:“方才於尚書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閻卿你以為如何?”
若是依常理而言,閻立本是文臣,亦不好戰,自當從於誌寧之議,勸阻李恪暫息東征之念,但閻立本剛被李恪提拔為工部尚書,李恪對他期許極大,至今李恪當初同他說的話他還牢記心中,時常回想,以此鞭策自己,又怎會退縮誤了李恪的大事。
閻立本迎著於誌寧訝異的模樣,斬釘截鐵地回道:“如果東西開戰,工部人力調撥雖有壓力,但臣以為仍可勉力應對,工部這邊陛下不必擔憂。”
李恪聞言,欣然笑道:“好,閻卿所言甚得朕心,東征之戰不必更易,如期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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