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唐軍耀兵於安市城下,高句麗人皆屏跡不出,安市城主梁萬春登城拜辭,李世民讚其忠貞,賜梁萬春縑百匹,遂從容還師。
唐軍此戰拔遼東要城十餘座,已據遼東之大半,遼東城、安市城等戰殲敵更是多達十萬餘,此役後高句麗全國兵力折損過半,糧草更是損耗殆儘,至少未來的五到十年內是緩不過氣了。
就在李世民班師的當日,大唐也正式設立安東都護府,著薛仁貴以右驍衛大將軍兼領安東都護,也是大唐的第一任安東都護,統兵三萬駐遼東城,防備高句麗並節製東北諸胡。
若隻防備高句麗和節製諸胡,用不得三萬大軍,最多一萬便足矣,因為此戰之後高句麗已經大傷元氣,不複當初了,絕沒有再西侵的本事,而在這種情況下,李世民仍舊置重兵於此,顯然是滅高句麗之心不死,以為日後備戰。
作為第一任安東都護,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日後整個遼東甚至東北的局勢,可謂乾係重大,而薛仁貴任安東都護確也有他的優勢。
以往李恪為並州大都督,籌備北伐之戰時就常和遼東胡人部落打交道,契丹、黑水靺鞨、室韋等族常來太原拜見李恪,薛仁貴和他們也打過些交道,行事也容易些,而且薛仁貴在遼東和安市兩戰建功甚巨,衝陣殺敵宛若天神,叫高句麗人膽寒,更可威懾。
無論是李世民班師還京還是李世民突發背癰一度危在旦夕,這些都是國中大事,很快消息也就送到了正在洛陽監國的李恪的手中。
洛陽,紫微城,東宮。
東宮內殿,李恪和岑文本、馬周、王玄策三人正坐於殿上,麵色嚴肅,顯然是在商討著什麼很是緊要的事情。
“父皇禦駕親征,連日奔波加水土不服以致突患背癰,一度昏厥,現已著大軍還京了,恐怕不日便將行抵河北。”李恪手中拿著早間自遼東傳來的消息,對幾人道。
李恪所言他們此前也已經在稍遲些的時候得到了消息,當他們一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既驚且憂。所謂驚,是驚李世民未能大勝,全據遼東,竟被擋在了安市城外;所謂憂則是李世民突患背癰,為李世民是否性命無憂,此事是否會影響到朝中局勢而擔憂。
馬周行事最是穩妥,當先開口對李恪道:“陛下乃天子,有上蒼庇佑,必然可保萬全,但太子乃是國儲,既遇此事還當謹慎些,早做準備地好。”
背癰之疾,一旦發作起來可是有可能會要了性命的,李世民性情要強,在如此關鍵的時候突然撤軍,想必是身體狀況已經不支持這一仗繼續打下去了,這至少說明李世民的身體已經惡化到了一定的程度,在這種情況下,李恪自然要做好迎接最壞結果的準備。
所謂最壞的結果,就是李世民途中病況加重,一病不起。李世民是難得的聖明之君,對待臣子更是極為寬和,沒有人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但馬周他們身為東宮屬官,李恪的心腹,他們必須要有這樣的心理準備,並做好籌備。
李恪自然也知道馬周的意思,李恪問道:“父皇患疾,本宮欲過河北一趟,親自迎接父皇,你們以為如何?”
李世民患病,一度暈厥,李恪身為人子,前往探視是應當的,而且河北於洛陽不過一河之隔,就算是趕到幽州也不過是快馬加鞭幾日的事情。
但李恪話音才落,岑文本便當先阻攔道:“太子不可。”
岑文本的反應實在是大了些,李恪不解地問道:“岑師這是何意?”
岑文本回道:“太子乃儲君,陛下禦駕親征,太子奉命監國,豈能擅離職守,離開洛陽境內,若是如此,豈非有違陛下所托。”
李世民親征,在臨行前著李恪監國,既是監國,自當坐鎮於洛陽,李恪離開洛陽去探視李世民便是擅離職守,實在不妥。
李恪道:“父皇染病,本宮前往探視乃是孝道,想來父皇和朝臣都能知本宮的意思,不會苛責。”
岑文本道:“若隻是擅離職守不過小事,就怕陛下染病,未必清醒,太子率一眾衛率北上,若是被小人誤傳為逼宮,陛下又無法決斷,又該當如何?”
身為監國太子,李恪本當留守洛陽,可在得知李世民染病後便帶著一眾東宮衛率北上,確實有些貿然,若是為人訛傳,被當做起兵逼宮之行,引得兩相動兵,麻煩可就大了。
李恪接著道:“那若是本宮輕騎簡從前往呢?”
岑文本連連搖頭道:“那這便更不可了,太子乃國儲之重,在陛下染病的情況下太子就更加出不得半點岔子了。太子可以試想,若是太子出京的消息走漏了,太子在北上的路上為人所伏,那又該當如何?”
李恪聽著岑文本的話,後背不禁一陣冷汗。
岑文本所言不是不可能的,畢竟李泰可還在洛陽呢,李泰這幾日雖然看著老實了許多,但卻未必死心,如果李恪的行程消息走漏,在去河北的路上被人伏擊,丟了性命,那李恪豈不是前功儘棄?
李恪道:“岑師說的極是,若非岑師提點,本宮險鑄成大錯。”
岑文本道:“太子孝心所致,難免偶有失了分寸的時候,日後太子行事謹慎些便就是了,太子能從善如流,這便足矣。”
李恪問道:“那依岑師所言,本宮該當如何?”
岑文本回道:“陛下染病,太子自當關切,隻不過太子不可親自前往,遣一心腹往河北便可。”
李恪道:“那父皇那邊呢?”
李恪之所以想去河北一趟,一方麵是出於孝心,為了探視李世民,另外一個方麵是要知道李世民的真實情況,以便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岑文本想了想道:“現在就太子而言,最好的法子就是以不便應萬變。洛陽乃天下正中,太子手握重兵坐鎮洛陽,便可安天下人心。”
一旁的王玄策聞言也道:“岑相所言極是,隻要太子坐鎮洛陽,穩如泰山。那在北,有太子的河東舊部;在南,有江南世家門閥扶持;在西,蘇大將軍節製隴右;在東,揚州上下以太子馬首是瞻。太子隻要自己不動,天下就沒有人能動太子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