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西巡已成既定事實,無論是代李世民前往祭拜李家先祖陵墓,還是震懾吐蕃或是壓製隴右門閥,這些都是勢在必行之事,更非李恪不可。
待此事定下後,李恪便先去了一趟弘文館,既是身為兄長,關心一下阿弟們的學業,更重要的是李恪要去順道探望蘇定方之子蘇慶節,也是表示對麾下大將的關心。
弘文館就在東宮之內,李恪要去弘文館自然也極為便利,最多也不過盞茶的功夫便到了,可就當李恪出現在弘文館門外時,卻看到了一個很是有趣的人,這人便是吐蕃的隨婚使欽陵。
自打前些日子,欽陵隨吐蕃東君公主朗日林芝來大唐後,便被李恪安置在了弘文館,每日也隨著館中的大儒習文,也有些日子了。若非今日偶遇,李恪都險些忘了東宮還有這麼一號人。
李恪來到弘文館的門內,正逢欽陵抱著些書冊自門前過路,此時的欽陵已經除去了吐蕃人的衣裳,轉而穿上了唐人的儒衫,就連胡辮也被散開用發冠束起,再加上欽陵本就生地比尋常吐蕃人更清秀些,若非李恪識得欽陵的模樣,隻怕也把他當做是哪家功臣的子弟了。
“外臣欽陵拜見太子。”欽陵看著李恪站在身前,連忙抱著書冊,對李恪見禮道。
李恪也沒想到剛一進門便遇著了欽陵,李恪抬了抬手,對欽陵笑道:“不必多禮,快快起身。”
“謝太子。”欽陵道了聲謝,站起了身子。
欽陵起身後,李恪問道:“你這是去何處?”
欽陵如實回道:“蓋夫子今日講學,外臣幫著蓋夫子把書冊搬過去。”
李恪問道:“蓋夫子,你說的是信都蓋文達,還是衡水蓋文懿?”
弘文館中共有兩位蓋夫子,一位是唐十八學士之一,譽為當世大儒的蓋文達,還有一個便是蓋文達的同宗族弟,同樣才名極盛,官拜國子博士的蓋文懿,故而李恪有此一問。
欽陵回道:“今日在館中授課的是蓋文達夫子。”
李恪接著問道:“蓋文達不是告假回鄉了嗎?怎的還在弘文館。”
前些日子蓋文達家中遇事,曾告假回鄉,此事李恪還是有些印象的,今日又得知蓋文達已經在講學了,便順嘴問了欽陵。
欽陵回道:“蓋夫子告假回冀州省親,昨日便就回來了。”
李恪聽著欽陵的話,臉上不禁露出了一絲奇色,蓋文達省親是半個月前的事情,那時欽陵才來長安,理當不知此事,李恪也隻是隨口一問,但他沒想到欽陵竟知道的如此清楚。
出於好奇,李恪又問道:“那你可知蓋夫子今日講的是何書,哪一章,哪一講?”
欽陵想了想,回道:“今日蓋夫子講的是《榖梁傳》,當是僖公八年,隻是內容太過晦澀,外臣是聽不懂的。”
如果說欽陵知道蓋文達,興許是因為他通達人情,善於交際,屬於性情使然的話,那他知道何《榖梁傳》,甚至知道“僖公八年”,那足可見他是下了功夫的。
蓋文達乃前隋鴻儒劉焯弟子,博涉群書,尤善《春秋三傳》,而《榖梁傳》正是他所精之一,這一時間李恪也明白了過來,欽陵能夠繼其父祿東讚之後,掌吐蕃權柄,並一度聲勢蓋過讚普一族絕不隻是因為他的出生和家世,論其能,他絕不弱於任何人。
李恪笑道:“我大唐典籍便是如此的,初聽之難免覺著晦澀難懂,但若能明其深意,便可有所得,《榖梁傳》所言多尊王禮教之道,你這個年紀多聽聽也是好的。”
對於欽陵這個未來的吐蕃戰神,李恪安排他到弘文館本就是打著要他從文的念頭,在李恪看來,他不擔心吐蕃有十個學富五車的孔穎達,他擔心的就是吐蕃擁有有名帥之姿的欽陵。
不過欽陵雖然是個有心人,對於身邊的事情也都會多有顧及,但他對於李恪的好意,或者說是對於學習大唐的各色典籍顯然還是短了些興趣。
欽陵突然想起了什麼,對李恪問道:“外臣聽聞宮中有人提及,太子近日將往河西西巡,不知可有此事?”
李恪道:“不錯,本宮奉父皇之命將往西北祭拜先祖,不日便將啟程。”
欽陵聞言,連忙緩緩地放下了懷中抱著的書冊,對李恪拜道:“不知太子此行可否帶上外臣。”
李恪聽著欽陵的話,問道:“你也想去河西?”
欽陵回道:“外臣早聽聞大唐之繁華,但卻一直不曾出過長安,太子此行往河西祭祖,身邊自然也不能短了伺候的人,太子若不嫌棄,外臣願為太子馬前卒,為太子奔波東西。”
李恪看著欽陵殷切的模樣,笑道:“怎麼,可是近日在宮中待得乏悶了,想出去走走?”
李恪此番西行乃是為祭拜先祖,自然是要帶家室的,但武媚娘正懷有身孕,不可遠行,能陪同李恪前往的便是側妃朗日林芝了。朗日林芝隨行西巡幾乎已經敲定,至於再多帶上一個欽陵也不過是舉手間的事情罷了,也並未急著回絕。
欽陵回道:“外臣是粗人,所識實在不多,在弘文館中做些體力粗活還可,但精研典籍實在非我所長,也枯燥地厲害,若有機會,自然也想著出去看看。”
對於欽陵所言,李恪倒也可以理解,少年人,畢竟短了些心性,再加上欽陵是吐蕃人,本也就是散漫慣了,長居於東宮確實也是難為他了。
在這個時間段,李恪對於欽陵的好感絕對是居多的,甚至很是欣賞這個與眾不同的吐蕃少年,這在這一瞬間,李恪的心裡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雖然一閃而過,但李恪卻真正地上了心。
李恪開口對欽陵問道:“你在吐蕃可曾拜了師父?”
欽陵不知李恪為何會突然有此一問,起初也是想著李恪興許是想更清楚他的底細,於是回道:“外臣在吐蕃並不曾拜師,不過是跟著阿爹學著罷了。”
李恪有了欽陵這句話,臉上頓時露出了笑意,李恪對欽陵道:“在咱們大唐,少年人是輕易不可遠遊的,要遠遊也多是跟隨至親或是師長。不如這樣吧,左右你也不曾拜了師父,你今日便拜本宮為師,做本宮的弟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