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恪當著祿東讚的麵戳穿了吐蕃人的麵具後,所謂的和親已經成了一場擺在李世民麵前的陰謀,而且是李恪當著祿東讚的麵,赤裸裸地打了吐蕃的臉。
若是擱在以往,興許李世民雷霆大怒,直接就將祿東讚哄了出去,但現在大唐和吐蕃畢竟已然言和,而且不論吐蕃和鬆讚乾布想著的是什麼,吐蕃麵子上是恭敬地前來朝貢了,李世民也不能做得太過難看了。
李世民並未直接否決和親之議,而是說了暫且擱置,但李世民的話卻說地並不好聽,隻怕這和親之事祿東讚是不敢再提了。
祿東讚在進殿前原本準備了百般說辭,但見了李世民前後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說了更是沒幾句話,便出了殿,全然是沒有用上。
祿東讚出了殿後,跟著宮中內侍的身後,走在出宮的龍道之上,心裡悵然若失,今日的結果雖非他一手造就,但無論如何他身為使節,他背負的任務是多半失敗了,若無意外,大唐的公主吐蕃是娶不成了。
祿東讚生於吐蕃權貴之家,其父更是吐蕃大相,位高權重,再加之他自己更是極為聰慧,文武雙全,他自幼做事便很是順遂,很少遇到什麼波折,但這一次他卻被徹底地難住了。
他遇到了一個對他很了解,但他卻很不了解的對手,而這個對手便是大唐的太子李恪。
李恪莫名地了解鬆讚乾布,了解祿東讚,甚至知道許多朝中絕密,但祿東讚對於李恪的了解卻始終流於表麵,一知半解。
李恪年才過二十,比祿東讚還要年少上十來歲,但他行事卻如天馬行空,祿東讚始終看不透他,這叫祿東讚生出了許多無力感。
祿東讚低頭著頭,還在想著來日回國後該如何同鬆讚乾布交代此事,就在此時,他的身後卻響起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緊接著又傳來了李恪的聲音。
“東讚留步,東讚留步。”李恪快步走上前來,對祿東讚道。
祿東讚聽著身後傳來李恪的聲音,不免覺得訝異,他沒想到李恪竟然會從大殿中趕上來。
祿東讚拜道:“外臣祿東讚拜見太子。”
李恪雖然剛剛壞了祿東讚的事,但李恪畢竟是大唐太子,未來的國君,隻要吐蕃還沒有和大唐較死的決心,祿東讚就不敢對李恪不敬。
“東讚不必客氣,快快起身。”李恪親手扶起了祿東讚,笑道。
待祿東讚起身後,李恪又對送祿東讚出宮的內侍吩咐道:“你先回吧,本宮親自送吐蕃使節出宮。”
“諾。”內侍得令,應了一聲,折返回去了。
待內侍走後,李恪對祿東讚道:“方才大殿之事,還望東讚勿要見怪。”
和親之事是讚普鬆讚乾布再三囑托交由祿東讚的事情,與大唐聯姻,對吐蕃稱雄高原意義重大,可卻叫李恪當著李世民的麵揭了短,生生壞了好事,祿東讚又怎會因為李恪的一句話就不見怪了。
祿東讚苦笑道:“殿下所為,實在是給了外臣一個天大的難題,外臣回國又該如何同讚普交代。”
祿東讚為使,使臣出使,辱沒王命,祿東讚就算是鬆讚乾布的心腹,回國後也難免一頓責罰,祿東讚所言也是實情,但李恪聽著祿東讚的話,卻來了興致。
李恪道:“東讚若是擔心回國無法交代,那便不必回國了,就留在我大唐豈不最好?”
李恪之言入耳,祿東讚竟一下子愣住了,昨日李恪便在東宮拉攏過一次祿東讚,但那時的祿東讚隻當這是李恪敷衍他的話,可他沒想到李恪今日竟然又重提了此事。
第一次興許是敷衍,而李恪又提了這第二次呢,祿東讚看著李恪的眼睛,從李恪的眼中看出了認真。
祿東讚不解地問道:“方才在大殿之中殿下還同外臣處處為難,為何此時又這般客氣。”
李恪笑道:“因為方才在大殿時你是吐蕃使臣,本宮乃大唐太子,但是現在,站在本宮麵前的就隻是祿東讚而已。”
聽著李恪的話,祿東讚似乎明白了李恪的意思,也似乎明白了李恪為何能夠以一庶子身份取代李承乾,成為大唐太子了。既能公私兩分,又能稟性辦事,這樣的人實在難得。
祿東讚問道:“太子麾下能臣無數,外臣隻是番邦之人,太子為何偏卻看重了外臣?”
李恪回道:“你智勇雙全,文武兼備,比之我大唐賢良亦不在話下,本宮一向求賢若渴,若是東讚能來東宮任事,真乃本宮一大快事。”
祿東讚見狀,欠身道:“若是如此,恐怕外臣要叫太子失望了,外臣妻兒家室俱在吐蕃,請恕外臣多有不便。”
李恪聞言,擺了擺手道:“若隻是顧念家室倒也無妨,東讚若是舍不得吐蕃的妻兒,隻管留在長安,本宮遣人去一趟吐蕃,向鬆讚乾布說明此事,將東讚家室接來長安,當然了,東讚若是舍得,本宮便親自出麵為你張羅婚事,迎娶我大唐宗室之女,豈不快哉?”
要娶大唐宗室女並不容易,尤其是外邦人,君不見,那些大唐外嫁的所有公主,沒有一個是真正的李淵或李世民的女兒,都是自宗室女中擇選,而後加封公主銜外嫁的,換言之,就算李世民願意和吐蕃和親,鬆讚乾布能娶到的最多也就是宗室女。
李恪為了拉攏祿東讚,竟然開口承諾要為祿東讚說親宗室女,李恪不肯嫁給鬆讚乾布的,卻肯說於祿東讚,可以說是極大的誠意了,足見李恪對祿東讚的重視。
雖為對手,祿東讚聽著李恪的話心裡莫名地有些感動,無關國家,無關君臣,隻是單純地出於李恪對他祿東讚的賞識。
但感動終歸隻是感動,祿東讚還不會為此便改拜門庭,祿東讚忙道:“太子美意祿東讚感激不儘,但祿東讚對吐蕃,對讚普忠心耿耿,恐怕要辜負太子厚愛了,還望太子勿怪。”
李恪聽了祿東讚的話似乎頗為失望,歎了口氣道:“若是如此,那實在是可惜了。”
李恪說著,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拍了拍祿東讚的肩膀,對祿東讚道:“今日之事確是本宮唐突了,但你需記住,我東宮的大門永遠對你打開,隻要你願來,本宮隨時掃榻相迎。”
其實對於祿東讚,李恪從沒想過區區三言兩語便能拉攏了他來,但李恪很清楚祿東讚一族對於吐蕃的價值,沒有了祿東讚,鬆讚乾布和吐蕃可絕不是斷一臂這麼簡單了。
李恪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就是要在祿東讚的心裡埋下一顆種子,而隻要方法得當,這顆種子就會成為將來離間吐蕃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