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是皇室,長孫家也是天下有數的世家門閥,長孫衝迎娶長樂公主,自然場麵極大,熱鬨非常,隻是太子李承乾卻沒了熱鬨的心思,席間佳肴美饌無數,但李承乾也提不起半分胃口。
長孫衝視李恪重於李承乾這個太子,李承乾是看得出的,若擱在平時的宴請之上,恐怕李承乾早就揮袖離去了,但今日是長孫衝和長樂的大婚之日,李承乾礙於長孫無忌的麵子,礙於兩家情麵,是萬萬不敢發作的。
李承乾就這樣強作笑容進了長孫府,應付了過去,大宴之後,便鐵著臉徑直回了東宮。
“哐啷、哐啷、哐啷...”
一陣陣碎裂之聲在東宮內殿響起,殿中已是遍地狼藉,一眼望去,都是碎了一地瓷瓶,瓷碗。
“太子息怒。”太子舍人楊思簡正侍立於殿中,看著暴跳如雷的李承乾,還有碎落滿地扥瓷片,忙對李承乾勸道。
李承乾激動道:“本宮堂堂太子,受此等羞辱,你叫本宮如何息怒!”
今日李承乾本是去駙馬府為長孫衝和長樂公主賀大婚之喜的,出宮前還是常態,回宮之後便是這幅模樣,楊思簡的心中自然萬分不解。
楊思簡問道:“太子乃東宮之主,國之儲君,誰敢同太子為難,更何談羞辱太子?”
李承乾身為太子,堂堂國之儲君,代表的便是大唐的顏麵,誰若敢羞辱李承乾,莫說是旁人了,就是皇帝李世民都不會答應。
李承乾道:“思簡以為這天底下還能有誰叫本宮難看。”
李承乾之言一出,楊思簡便明白了李承乾所指何人,普天之下,能叫李承乾動如此怒火的,除了那個一貫明裡暗裡同東宮相爭的楚王李恪,還能有誰?
楊思簡問道:“太子可是又同楚王鬨得不悅了。”
李承乾牙咬切齒道:“天下人皆以楚王寬德仁厚,譽之賢王,就連父皇都覺著他待人和善,和睦手足,其實天下人都被李恪虛偽的模樣給騙了。李恪這個偽君子才是天底下最大的野心之輩,人前友善,背地裡卻是個十足的壞種,騙過了天下人,收買了天下人。”
李承乾的話說著實在有些不該了,身為儲君,說這些話,他的城府實在短了些。
楊思簡聽著李承乾的話,眉頭微皺問道:“太子何出此言?”
李承乾道:“李恪這廝,竟使手段收買拉攏了長孫衝,叫本宮難堪。”
楊思簡聞言,訝然道:“斷不至此吧,長孫衝乃司空之子,司空又是太子的親舅舅,長孫衝豈會幫著楚王,和太子為難?”
李承乾道:“此乃本宮親眼所見,豈能有假。李恪其人,最是陰險狡詐,善收買人心,就連父皇都被他的偽裝誆騙,何況旁人。長孫衝在李恪麾下三載,隻怕早就被李恪蠱惑收買了。”
楊思簡道:“這話太子慎言,這話若是被司空大人聽了去,隻怕麻煩。”
李承乾有些不滿道:“當年舉薦長孫衝去並州大都督府任職就是舅父的意思,而後才有了如今的局麵,誰知舅父的心思如何。”
楊思簡見狀,忙道:“太子怎出此言,司空乃太子舅父,皇後兄長,司空的心思自然和太子是一處的。”
其實李承乾雖然在生長孫衝的氣,對長孫家有些不滿,但對於長孫無忌的傾向,李承乾還是不曾懷疑過的。
李承乾眼下處境頗為不堪,可仍舊能夠安坐於太子之位,靠的無非就是兩人,一個是長孫皇後,還有一個便是長孫無忌,若是長孫無忌當真有心動他,他的太子之位早已不保了。
李承乾心中有數,並未回楊思簡的話,而是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問道:“好了,你的意思本宮知道了,近日弘文館那邊可有安排經會?”
李承乾口中的經會乃是李世民親自下令為李承乾安排的,每十日一次,由李承乾親自主持,目的是為了讓李承乾多些機會聽朝中諸位大家論道,學些東西。
楊思簡想了想,回道:“近幾日並無經會,最近的一次也在六日之後了。”
李承乾點了點頭道:“如此最好,你替本王行帖去漢王府還有柴府,邀李元昌和柴令武明日去擷玉樓宴飲,這些日子李恪回京,本宮心裡壓抑地很,出去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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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康坊,楚王府,內院。
“三郎今日在駙馬府外的那一出,隻怕是要氣死太子了。”臥房的床榻邊,武媚娘慵懶地靠在床頭,輕撫著自己已經高高隆起的小腹,對李恪笑道。
李恪挨著武媚娘的身邊,伸出手去,輕柔地為武媚娘揉著肩膀,道:“太子的氣量本就不大,今日又當著本王的麵丟了臉麵,自然盛怒,你沒瞧見他的臉色嗎?全程強作歡笑,隻怕現在正在東宮大發雷霆呢。”
李恪的手法和力道很好,武媚娘舒服地舒了口氣,有些惋惜道:“隻可惜今日太子還是沉住了氣,未曾當場發難,若是太子當著朝中百官的麵發難,那才好看,倒是長孫無忌這隻老狐狸和太子鬨開,才是最好。”
李恪道:“王妃把事情想得簡單了,李承乾此人雖然性情有些暴躁,但也不是蠢人,他知道自己能穩坐東宮靠的是什麼。若非宮內宮外的長孫皇後和長孫無忌兩人,本王早把他從東宮之位上拉下來了。”
武媚娘道:“三郎說的是,太子再蠢,也斷不會自斷雙臂,和長孫無忌當麵為難,不過今日之事做到這一步已經足矣。東宮和長孫家嫌隙已生,不比從前,日後總有法子兩家決裂,隻是日後這位駙馬怕是難做了。”
李恪道:“這倒也無妨,今日這一步是子敬早晚要走的。子敬的性情好似東晉王獻之,乃是儒厚君子,和李承乾本就不是一路人,本王不過是助他做了抉擇而已。”
武媚娘看著李恪模樣,笑道:“殿下如此拉攏長孫衝,不惜贈以《洛神賦十三行》,就不怕長孫無忌這隻老狐狸找你算賬嗎?”
李恪笑道:“聰明人落子,不會隻落一處。眼下不是父皇初登基那時,朝內外局勢早已大不相同,太子之位也不是穩如泰山,長孫無忌是聰明人,他看的出的。身在局內,有些事情他或許一時未能想通,慢慢地他自然會明白過來。”